7、第六章 讨厌孩子的科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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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冰冷的金属门缓缓地向两边移开，向狭小空间里的人们展示一个新的出口。人群骚动了一下，钻出了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笑闹着出了电梯，然后噔噔噔地相互追逐着跑远了。
一点礼貌都没有，没有家教的小孩。曹泽古板的脸上不禁浮上了一层厌恶，一路严严实实捂到脖子的领口扣得极不舒服，更激起了他对外界的不满。
他一直很讨厌电梯来来去去的小孩子，觉得烦。这么现代化的商业大楼，偏偏要折腾一个幼儿培训，像什么话。最讨人厌的是那些小东西还不知好歹，喜欢打打闹闹，尖锐地咯咯大笑，震荡着他未老先衰的耳膜一阵一阵地难以忍受。
终于到了九楼。他匆匆赶了几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扬起头，放慢动作，酝酿了一番这才迈着领导独有的八字步走向办公室。
门被推开的时候，办公室里的男男女女都停止了聊天，抬起头望过来。曹泽不禁有些得意，但还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慢腾腾地从这群无聊到发霉的工作人员中踱过。部长在几个星期之前就出国考察去了，至少也要下个月才能回来，其他几位得力的科长也一同陪着去了。虽然他对自己被遗忘在这个破地方有所怨恨，只是从另一个角度说，山中无老虎，他就成了这里唯一的老大，自己的色厉内荏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的。所以在这些日子里，他拒绝与那帮完全松散下来的懒惰胚们同流合污，而是坚持天天西装革履，辛苦地包裹自己日渐松弛的躯体。他们的话题他也从不参与，甚至还试图管理办公室纪律，趁几位领导不在立下自己的威信。只不过，他们似乎并不卖他的帐，在看到只是曹科长而已之后，便重新打开了话匣子，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倾向。
办公室笑声喧天，和曹泽同期进来的老王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夸张地描述了年轻时经历的某件趣事，不断激起那些年轻后辈的大笑。曹泽认为这是对方故意让他难堪，明明是同期进来，偏偏只有一个升上了科长，老王的怨恨自然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同事们还在笑嘻嘻讨论。他咳嗽了一声，竭力摆出一副官腔，敲了敲桌子，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收敛点。”
众人的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忽然这个时候，有人也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个，领导们不是不在么？”
众人被这么一提醒，恍然大悟，于是又哄笑起来，继续叽叽呱呱各种话题，没有人把曹泽的话当一回事。
老王在距离他三张桌子之外的范围内，对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曹泽知道那根本是赤裸裸的挑衅，但他控制住自己不跳起来。
他虽然是科长，却不敢过多指使他们。这类事业编制单位虽说年年都有考试，实际上却内藏猫腻，在这种地方，哪怕一个清洁工都有着复杂的人脉关系，谁知道你背后是谁。所以，最安全的办法是大家心照不宣，遵守潜规则。因此，曹科长即使恼羞成怒，恨得要死，但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得装出一副豁达的姿态来。
大家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谁起得头，渐渐转到了出国考察的部长身上。说到了部长，自然就不可避免地提到那个老来得子的男人是如何对他的儿子言听计从，从头到尾宝贝得要命。为了增加说服力，后勤科的小刘在绘声绘色描述了亲眼所见之后，还特地指了指部长的办公桌：“喏，他还把儿子的照片放在桌子上天天看呢，错过一会儿都不行。”
家里有个一岁女孩儿的小李在旁边拼命点头：“我看过他儿子，挺精神挺好看的一个小孩，很讨人喜欢。部长老来得子，也难怪这么宠爱。”
小刘见有人附和，笑得更得意了：“那不是，这次出国，他还特地带上了儿子，说是顺便度假呢，真羡慕。”
旁边有人哈哈大笑：“你也想做他儿子？”
被这么一说，小刘张口结舌，一张老实的脸涨得通红。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夸张的几个还在乐得在地上打滚。
接下去，话题就不知不觉转到了自家的小孩。有孩子的相互交流自己的小孩，没有的则竖起耳朵向前辈取经，办公室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曹泽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再次发难。那些人的话题没有引起他任何兴趣，相反还有些不以为然。孩子，如果当年不是他坚决不要，现在至少有三四岁了。他回忆起那个美丽又充满朝气的女大学生，发现自己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能清晰地回想她的样子。如果不是她不听话，他们本该在一起更久一些的。
下班才过了十分钟，员工就跑光了。曹泽对此非常不满，但是没有人卖他的帐。因此他满腹牢骚地离开办公室搭电梯到了一楼大厅，精神并不是太集中，加上对方抱着一打资料匆匆奔来，两人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猛烈地碰撞。他倒退了两大步，手里的公文包掉了下去。
曹泽赶紧捡起了自己的包，正要发火，却看见对方坐在撒了一地的书页之间，面带痛苦地握着自己的脚踝。他一下子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扭到韧带了吧？
……那又怎么样，是她自己来撞我的。
周围经过的人看着他们两个，神色之间渐渐流露出好奇与同情，连带看向曹泽的目光都严厉起来了。
他的理直气壮被群众谴责的目光牢牢压制。女孩子还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烦躁不安地走上去，暗暗祈祷对方不要因此赖上他。
“你还好吧？”
“呜，对不起。”对方有礼貌地道歉，不过脚踝处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又皱起眉，“我好像站不起来，你可以扶我去办公室吗？”
就算是想推辞，周围人看来也不会答应。他也不想隔天上班就被议论纷纷，何况这个女孩子并不难看，他唔了一声，把对方搀起来。早有人把资料收集齐了，交到他手上。
那个女孩子是卢可雅，四楼金太阳儿童启蒙早教中心的教师。他扶着她好容易到了办公室，一如所料，沿路听到了孩子们在课间游戏打闹的喧哗声、笑声，震得他的脑袋好像被套上了紧箍圈。
不知道这么吵的环境，为什么大楼里没有人去抗议。他不满地皱眉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连卢可雅的感谢都没有听见。
就在这个时候，教师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小男生走了进来，面露担忧。
“卢老师，大家都想过来看你。”
卢可雅笑着挥手：“不用啦，让大家好好上课。对了，陆小波，下节课你们怎么办？”
“樊老师说下节课由她来上。”
“唔，那就好。”她点点头，然后对他说，“你也快去上课吧，时间快到了。”
“嗯，卢老师再见。”陆小波也点点头，很有礼貌地走了出去。
一直到那孩子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曹泽的视线依然无法收回来。他简直欣喜若狂！他虽然不认得这个孩子，但是他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就在部长的桌上。而且，从部长一日数遍提及的名字，似乎就是叫做陆小波。不是说部长把孩子也带走了么，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其实部长在出行前改变了计划，决定还是单身前往？
不管过程是什么，部长的孩子在这家培训中心念书总是铁定的事实。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是暴殄天物。他想起了老王那双狡猾过度的眼睛，想起那群根本不听他指挥的同事们，眼中一片阴霾。
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他这样对自己说。
第二天，陆小波下课以后被孙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卢老师因为扭伤的缘故请假了，只有昨天见过的那个老男人正哈巴狗似的诌媚地看着他，哈着腰，竭力装出和蔼可亲的热情来。他似乎想表现出他与自己的亲昵，结果拙劣的演技搞砸了整个效果，只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更加得虚伪。
孙老师不明所以，只是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小波，这位先生说他是你爸爸的同事，这些东西是你爸爸特地叫他带给你的。还不快谢谢叔叔？”
那个富态的老男人趁机上前，夸奖他聪明，还装模作样地去摸摸他的脑袋。结果小波一下子躲开了，那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勉强了半天，便开始说“你爸爸天天跟我们提起你，说他其实舍不得丢下你出差，天天在那里想你，回来会给你带很大很大的变形金刚”之类的哄孩子的话题。
陆小波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说谎。但是他不跟零食过不去，于是问：“你认识我爸爸？”
曹泽一喜，忙不迭地自我介绍：“我姓曹，你叫我曹叔叔好了。”
陆小波看他一眼，淡漠地叫了一声曹叔叔，然后问：“我可以带着这些走了么？”
曹泽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对他来说，只要这孩子在他父亲面前说一句好话，今天的破费就不算打了水漂。那些孩子的零食真是昂贵呀，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喜欢生小孩，简直是遭罪。要是当初那个孩子真的生下来了，他一定会破产的。就算对方坚持自己抚养，还说不会让他花上一分钱，但是谁知道呢，女人的话都是不可以相信的。
陆小波拎着沉甸甸的一袋零食关上门走出去。外面，有一个小男生正趴着窗台偷偷摸摸地往里面张望。虽然他才来这个培训中心不久，不过他认得他，这个家伙平日总是闷声不吭地缩在角落，一副“全世界都在伤害我”的姿态。
不行，他得纠正他。谁犯下的错，就让谁去承担，每天这么虐待自己做什么？
陆小波老成地皱眉说：“你在做什么？”
那孩子的眼睛黑亮亮的，像一块沉沉的磁石，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陆小波循着他的视线看下去，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想要？给你吧。”
谁知那孩子一点都没有抬手的意愿。陆小波的手都酸了，那孩子还是不动，他奇了：“你不是想要这些东西么，怎么不接？”
那孩子摇摇头，忽然闷声不响地转身跑了。
曹泽最近三个礼拜一直往那家儿童早教中心跑，因此也没什么时间去管理那帮摸鱼惯了的同事。这天他从洗手间出来，听见大家都在激烈地讨论某个内容，不过看到他出现之后就众口一致地不说了。换作平日，他或许会好奇一把想方设法去打听内容，但是现在他有了更重要的事。为了表示没兴趣，他没多问，一到下班时间就急急忙忙拎了一袋东西出去了。
卢可雅正在家长等候室里整理房间。桌上摆上了新鲜的水果，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孩子们童趣盎然的蜡笔画和剪纸作品，彩色气球扎成一串装饰着原本单调的日光灯管，飘飘悠悠地垂落下来，仿佛一个甜美而巨大的梦境。风从打开的窗口吹进来，拂动她乌黑的长发。女孩子在忙碌中随手一拨，让那些俏皮的发丝依附到了耳朵，露出了小巧而雪白的耳朵。
曹泽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渐渐浮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是的，当年那个来实习的女大学生也有着这份涉世未深的单纯。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并不像现在这样大腹便便，仅仅只是几句巧妙的话语以及刻意营造的暧昧，就像蜘蛛一般将看中的猎物网罗其中，任意地敲骨吸髓。即便是在不久之后，对方便发现了隐藏在花言巧语背后的欺骗，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已经掉入陷阱的猎物没有资格逃脱。
但是，他没有想到，没过多久，她竟然怀孕了。恰好那个时候，有人热心给他介绍了在市税务局工作的一个女孩子，据说家里面有点来头。他怕东窗事发，于是要求分手，可出乎意料的是，女大学生忽然母性大发，虽然答应了分手，但却坚决不肯打掉这个孩子。他记得她甚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她会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回来，只求他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之后的具体细节已经忘记了，大致就是那个女大学生为了留下这个孩子，偷偷躲了起来。他花了几个月时间到处打听她的下落，最后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大腹便便。他强行送她去地下的黑市医院去堕胎，在门口听了很长时间的痛苦嘶叫。当那仿佛来自地狱的哭声结束之后，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告诉他，孩子是打下来了，但是母亲也由于失血过多，就这样死了。
死了。
曹泽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这件事。女大学生家里自然没什么背景，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对她下手。只是相亲的那一边因为时间拖了太久，就此凉了。对此他一直心怀怨恨，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女人的愚蠢，或许他现在不会只是科长的位置。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那些细节，想不到今天看到这个女孩子，却情不自禁地又想了起来。曹泽上下打量着卢可雅，忽然觉得她和当初的那个女大学生有点像。
这怎么可能。他很快否定了自己。正好这时候，卢可雅抬起了头，看到他站在门口，微微吃了一惊，随后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曹先生，你好。来看小波吗？”
“啊……嗯。”他回过神来，匆匆地点头，“小波还在上课？”
“差不多快下课了。”卢可雅笑笑，又捋了捋发丝，“现在走过去的话，应该就可以赶到下课铃响。”
曹泽听从她的建议提着东西走向上创新绘画的教室，果然快到门口的时候，课间铃声响了，几个顽皮的小孩从教室里欢快地飞了出来。
他从那些不讨人喜欢的小屁孩中间穿了过去，在教室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向陆小波的座位走去。
“小波，曹叔叔又来看你了。”
陆小波正在和同学说话，被他一打扰似乎有点不高兴。为了讨孩子的欢心，曹泽只好一件一件从袋子里拿出零食和玩具哄他，总算让陆小波的脸色好转。
其他的孩子好奇地围成一圈看着他们两个，天真的眼睛里满是羡慕。曹泽被这种目光看得很得意，对上司爱子的讨好也更赤裸裸起来。这个时候，他注意到陆小波的视线一直看着另一个方向。他跟着转过头去，然后对上了一个孩子的眼睛。
那个孩子瘦瘦小小的，一副天生营养不良的豆芽菜模样，一点都不起眼。只是那双过分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一眨不眨，隐隐地渗出锐利而深刻的光。仿佛时光静止在注视的片刻，那孩子也变成了雕像，唯有那双眼睛是活着的。
曹泽无法从孩子的目光中捕捉到任何情绪，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尽管他知道那可能是路小波的朋友，也应该一起讨好的，但是那目光让他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渐渐地，他再也不能忍下去，很快就讪讪告辞走了。
曹泽走了以后，周围的那群孩子就陆陆续续在陆小波的身边坐了下来，开始瓜分那堆战利品。
其中一个小男生嘴巴里塞着满满的零食，忍不住含糊地问：“小波，为什么那个老头子一直讨好你呀？”
陆小波一边拆开赛车模型的包装，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还不是因为我爸的职位比他高。”
旁边有个小女孩插嘴说：“可是现在已经没意义了吧？”
陆小波看了她一眼，把一带巧克力丢给她：“那有什么，很好玩不是么？”
众孩子一笑，随即带上自己瓜分的一份一哄而散。在整个过程中，之前在窗台下偷听的小孩子始终远远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小波抱着赛车模型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推了推他的肩膀：“要玩这个么？”
那孩子摇了摇头。
陆小波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想了想，接着问：“你想跟他玩？”
那孩子看着他不说话，眼睛亮亮，过了一会儿终于用力地点点头。
陆小波笑了：“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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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家长：
每个孩子都期盼自己的生日，而生日每一年只有一次。金太阳愿与您携手，一共为孩子们打造令人难以忘怀的生日聚会。
欢迎在下周六晚上与您的孩子一起参加，现场有神秘惊喜等着您哟。
期待您的参与。
金太阳儿童启蒙早教中心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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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
陆小波嚼着泡泡糖，一边抬起眼睛看喜出望外的老男人：“这个周末你也来吧，爸爸会来的。你跟爸爸认识，不是么？”
曹泽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连连点头。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星期五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气氛也分外浮躁。那些喜欢摸鱼的老老少少们又开始了八卦题材。不知道谁开头提到了自己小孩，然后不知不觉又转到了部长身上。
老王在那里长吁短叹：“再没有像部长那么喜欢与孩子形影不离的人啦。也是，一把年纪了，好容易才得了一个孩子。”
众人纷纷点头，跟着感慨。
曹泽一心沉浸在明天的计划中，没有注意到他们今天格外奇怪的态度，于是难得地插了嘴：“也没怎么形影不离嘛，这次出国，他还不是没带孩子走。”
一屋子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一部分疑惑，一部分吃惊，显然不明白曹泽这么说的理由。
曹泽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掩饰似乎也来不及了，连忙说了句“有点事”，顾不得下班时间没到就急急忙忙地走出去了。
他出门之后，一屋子的人在里面面面相觑。过了半天，忽然有人吃惊地开口：“部长和他的儿子不是在半个月前发生车祸了么，他儿子当场就死了……怎么，你们没人告诉他？”
星期六晚上，曹泽并没有见到他期待见到的人，甚至连小波也没看到。
他有些惶惶不安地被邀请上台，和几个大人站一起。这几个人都是常常在大楼里看到过的，于是他的心又放了下来。大人小孩一对一选择是抽签制度的，几个孩子都站在幕后，露出一只手，家长要从其中选出自己的孩子做游戏。当然，如果选错了也不允许后悔，反正谁家的孩子都是心头肉，偶尔在一起交换一下也没什么。
曹泽站在一片姿态各异的小手面前踌躇了很久，努力回忆起陆小波的手，然后犹豫再三，抓住其中一只手，把那个孩子从幕后拉了出来。
根本不是陆小波，是那个以前总是奇怪地盯着他的孩子。他心里一沉，但又不能松开，只好勉强自己维持着牵手的姿势。现场一片欢声笑语，其他家长似乎没有一个牵错孩子的，只有自己属于例外。
曹泽低下头，看见底下的那个孩子正死死地握着他的手，坚决不愿不松开。那对又黑又大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自己，过分得黑白分明，竟然让人觉得碜人。其实这孩子并不难看，那从清秀的五官中可以想象孩子母亲姣好的容貌，但是因为孩子的性格太阴沉，才显得没有生气，简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他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心里也跟着一阵一阵地不舒服。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陆小波从台下跑过，赶紧叫了他的名字。
陆小波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他牵着的孩子。那个小孩子对他羞涩地一笑。陆小波也回以大大的笑容。
曹泽没注意到这一幕，忙着问：“你爸爸呢？”
陆小波奇怪地看着他：“啊，爸爸没有错，我为什么要叫他来呢？”
曹泽吃了一惊，还想继续问下去，不过这个时候活动开始了。陆小波悄无声息地溜走，隐藏在人群中。曹泽到处张望，却被手牵的孩子拉了个踉跄。仿佛忽然有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拽着他往舞台的中央走过去，他挣脱不得又无法抵抗，想高声大叫却又耻于被众人嘲笑，终于被跌跌撞撞地带到属于他的位置上。
这个时候，舞台上所有参与节目的大人小孩已经归位。他小心翼翼地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果然，那双诡异的眼珠子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就想要穿透他的躯体一般。
曹泽惊魂未定地扭过头，不再去看他。
四下里一片寂静。台上台下的人都笼罩在死亡一般的静默无声中，只听见日光灯在轻微地滋滋作响。
“爸爸。”
蓦然之中，有谁在他的耳边呢喃着这个微妙的称呼。冰冷而毫无情感的语调让人从皮肤一直渗透进内心，就像日光灯把大大小小的脸映成了一致的惨白。
他浑身一抖，还来不及说什么。紧接着，啪地一声，灯毫无预警地熄灭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讨厌孩子的科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