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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朦胧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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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以为,裕扬是那种自以为有点“姿色”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自大狂,然而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欣喜地发现,原来他只是一个温驯的男生。
因为拙于表达,所以表现得“冷酷”。
因为内向,所以表现得“无情”。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可怕,真的,一点儿也不。
课堂上,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同一幕——“借我。”我肆无忌惮地从他桌上拿过笔记,根本无须征得他的同意。
久而久之,班上开始有了流言。
“喂,你觉得‘孤独扬’跟小鱼像在交往吗?”
“我看像。”
……
我背过身,假装听不到这样的流言蜚语。
我和裕扬,又怎么可能跟“交往”沾上边呢。
我苦笑着回到座位上,看见身旁的他在鬼祟地写画。
“画什么?画什么?我要看!”我想抢过来,却被他的大手挡在外面。
“嗟,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我假装走开,绕了个弯,躲在他身后。
反扑!
我从后把本子一抽而起,没想到他的笔尖还来不及离开纸面,我这一拉,一道长痕就透了两层纸背。
惨了……做错事了……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希望能求得他的原谅。“对不起,裕扬,我不是有心的……”
他睨着我,仿佛要把一条青瓜瞪出水分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裕扬,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啦。”我爸要是看到我为了一个男生这么“卑躬屈膝”,他准会疯掉,“裕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时,他眸中换上了一层如水的色彩,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头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蓝裕扬,你骗我?!”我狠狠地扁了他几下,“害我以为你真的生气了!”当初以为他有多恐怖,还怕他呢,现在,哼哼,怕他——才怪!
我提起他的本子,看了一下内容。
画面有点乱。
不,是十分乱。
“你在画什么?你是故意涂掉不让我看的吗?”
他心虚地“啊”了一声,怎么看都像在隐瞒什么。
我本想打蛇随棍追问下去,无奈却在开口前听到后方有人在议论。“你瞧他们俩……”
为了避嫌,我只好收敛一些,安分地坐回到座位上。“裕扬,陪我聊聊天。”我泥一样趴在桌上,大家应该会以为我在睡觉吧。
他问:“聊什么?”
“聊你。”
“聊我什么?”
“什么都行,反正是关于你的就可以。”说完,我只感到脸上一阵烫辣。
为什么,我会对他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为什么,我会想知道他的一切……
被他理会,就好像被他宠着一样……
是因为那些闲话吗?
对,一定是这样!
甩甩头,我继续“豪迈”地和他攀谈起来。
清晨,秋风柔和。
高悬在空中的骄阳,将璀璨的阳光投到分割南北操场的“灵岗”之上,撒下如钻的光芒。
两棵高大的榕树从矮矮的岗顶上长出来,疏离的叶子遮掩了羽毛球场上的我们,投下一地斑驳的影子。
一个狠球从对面发来!
“烂鱼,看球!”苏均对我大喊。
我仰望着岗上摇曳的树影,心却在寻寻觅觅。
羽毛球飘悠落地。
“你搞什么?接球啊!”苏均不满地对我吼道。
这一节,明明是我曾经最爱的体育课,怎么就提不起劲……
是因为他不在身边吗?
有种很可怕的力量……
他已经可以左右我的心情了……
一种空乏。
“杨子青!在那里白痴什么?捡球啊!”当我回过神来,苏均已经气得要发飙了。
“吵吵吵,吵什么,再吵拿你去喂狗!”不行,我要打起精神来,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你资质那么差,我不让你三分,我还怕别人说我呢!”
苏均招牌地拨了一下头发,拍了拍襟上的“尘”,叫嚣道:“老虎不发火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放马过来,谁怕谁!”
“那你就看好了!”
我将羽毛球抛高——
狠狠一拍!
糟!
力度用对了,可路线却全错了。
我眼睁睁地看它飞入灵岗里。
这回,苏均可得意了。“呵呵,飞到‘禁地’里头了,高手,你的球发得‘真好’。”
我叽咕道:“人家心情不好,你还在那里损人……一点都搞不懂状况……”我从灵岗的一侧登梯而上,回头对苏均说,“死人,把风啦,我现在要闯‘禁地’了。”
“行了,你捡了球就快下来。”他不耐烦地说。
我继续沿石阶登上去,沿路一直在找球。
眼前,出现了一座玉立的亭。
平常,我们只能远远地眺望着这座古韵悠然的八角亭,静静地欣赏它古朴的风貌。而如今,我有幸走近这座珍贵的文物,好好地赏弄一番,也算是没有白读这间名校吧。
亭心,长风如水。
美得像古诗中的画。
薄雾之中,一个修长的身影。
飘逸的短发在额前轻轻摆动,英气的光芒叫人睁不开眼。
我像个孩子惊喜地发现母亲把糖放在罐子里一般,朝他大喊:“裕扬!原来你在这里!原来你每一节体育课都躲在这里!”
他弯下腰,在茂密的绿丛中捡起我失落的羽毛球。
阳光下,他朝我走来,棱角分明的五官带着属于东方少年的神韵,那么光辉,那么迷人,仿佛他以外的一切都是布幕。
他将手中的羽毛球抛过来,缓缓地说:“下去吧,免得被骂。”
羽毛球恰好落在我身前,我伸手就接住了。“奇怪,为什么你上来不会被骂而我上来就会被骂,你有特权哦?”
“没有为什么,我劝你还是下去。”他慵懒地躺在亭子的长凳上,闭上眼对我说。
这个时候,天高,云淡,风轻。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睡在童话里的王子。
我的长发在风中荡漾。
茂盛的榕树叶在沙沙作响。
一片绿叶飘荡在我们之间。
构成了记忆中永恒的画面。
我没有留在灵岗上。
我好像怯于单独面对他。
我沿着蜿蜒的石阶灵巧地跑了一段,就在接近一半的位置,听到苏均一声大吼——
“小鱼!小心!”
我回头一看,一个滚动着的篮球就在眼前!
我闪身避过,没想到脚一扭,整个人就失了重心!
“啊!”我凄厉一呼,惊骇地从石阶上滚了下来!
“小鱼!”
“小鱼!”
大家惊慌的呼声尤响在耳边,我的身体却在混沌中颠簸!
“哇!”落地的一瞬,我破声哭了出来,疼痛已经将我毁灭性地占据了,“啊……痛……”我已经泣不成声了,“痛……好痛……”
模糊之间,我听到大家急切的问候,但此时此刻的我,更需要救赎!
这时,是一双大手将我抱了起来。
我蜷缩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啕哭着,迷糊地来到了有药水味的校医室。
我被放在一张冰冷的床上。
“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好像扭到脚,这里,不是,这里,还有这里也有伤——”是裕扬的声音,是他!
“同学,别着急,让我看看再说。”校医以纯熟的手势握紧我的脚踝,“好了,别哭了,告诉我哪里痛?”
他将我的脚左扭右扭,痛得我一直在抹眼泪。“后面……左……痛痛痛……”我努力地开口。
“这里?”校医一掐,我的泪水又痛得哗哗地流了出来!
“轻一点……痛……”情急之下我捏住了什么,软软的,暖暖的……
校医似乎理出头绪来了。“不幸中之大幸,没伤着骨头,也没脱臼,只是伤到脚筋了,需要敷些药,兴许十来二十天就会好。”他用按摩的方法顺着我的脚筋一直揉,一直揉,五分钟过后,我的痛楚开始略减了一些。
这时候,我才看清自己一直捏着的是什么。
“抱歉,弄痛你了……”我放开裕扬的“爪”。
他双手插回裤袋里,摇摇头。
校医一边细致地为我涂药水,一边对裕扬说:“同学,你先回去吧,她脸上、手上、腿上有不少破损的伤口,呆会儿我还要给她消毒。”
我酸着鼻子,应和道:“是啊,裕扬,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担心,你先回去吧,免得又被骂。”
裕扬的目光停驻在我脸上好久,才两步走三步停地走出了校医室。
他离开了。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
快得像风一样,连脚步声也没有。
我整个心像被掏空了一样。
都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最依赖别人,他怎么就不了解呢?
我失落地盯着天花板,呆滞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痛楚一分一毫减少。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校医旋好药酒瓶的盖子,“伤了脚筋,没有那么快就完全好的,回家多焐热水,明天再过来。”
“喔,好。”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
“谁叫你起来的?”校医放下药酒,慌忙把我扶好,“等我把东西收拾一下,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微笑地推开他,谢绝他的好意。
“还是我扶你吧。”他好心地坚持。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正争持着,叩叩,两下敲门声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我抬头一看,裕扬竟站在了门前!
这么巧?
不,还不是下课时间。
一个偏激的念头撞入我心中!
他没有离开!他一直没有离开!对了,怪不得他走路没有声音,原来他根本就在门外!
“裕扬……”我感动得湿了眼眶,“你这个笨蛋,居然不相信我,我说了我可以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温热的双手将我小心地抱了起来,迈开稳健的步子。
笨蛋……为什么不骗我说你恰好刚到……
我会相信的……
我一定会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