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绮谈》殷司

4、癔病

　　到了家，希凉去后院摘菜，希父希母扛着锄头走了回来，两人的脸上没什么情绪，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凉？”希母在厨房叫。

　　希凉把洗好的菜放进篮子里，拿进厨房，“洗好了，妈，给。”

　　希母接过，热火朝天的炒菜。

　　厨房里烟味很重，希凉有点受不了，咳嗽了几声跑了出来。外面天空还有落日的余晖，绚烂的晚霞铺在云层上，格外晃眼。

　　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儿书，希凉听到希母叫吃饭的声音，把灯关上，去厨房吃饭去了。

　　饭桌上是农村家常小菜，希凉闷声吃饭。

　　“下周我就把小芹接家里来。”饭吃到一半，希母忽然开口。

　　希凉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希母一眼。希母是典型的农家妇人，长得不算顶好看，穿衣方面没有讲究，脸上有着皱纹，一双习惯农活的手上有很多老茧。

　　希父沉默了一会儿，“接吧，总比跟那一家子强。”

　　希凉没有听下去，吃了饭就收拾衣服洗澡去了，留下希父希母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末两天，希凉就在家里看书睡觉，哪儿也没去。到了周日下午三点多，又是去学校的时间，希凉把自己的眼镜戴上，下山坐车。

　　一周很快又过去了，期末考试即将到来，接重而来的是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复习和考试，期末考试后，就是为期两个月的暑假。

　　三吉在说到暑假的时候，整个人眉飞色舞，高兴得让希凉以为明天就开始放假。

　　夜晚，月色朦胧，热风阵阵。

　　大山里虫子很多，这个季节虫鸣不算厉害，只是晚上热得睡不着的时候人就会变得很烦躁。

　　希家院子里有一棵大树，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在夜晚，这句话更得人心。希凉躺在摇椅上，手上拿着蒲扇，昏昏欲睡。

　　一只虫子“啪嗒”一声掉到他衣角上，赶紧爬了下去。

　　屋里开着灯，灯光明亮，照出坐在客厅里面的三个人，希父，希母，希凉的小姨。

　　希凉的小姨叫小芹，嫁到隔壁县已经有十年，十年里生了五个女儿，婆家颇有怨言。

　　本来希凉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姨生了儿子希母还这么担心，等他从学校回来看见刚满月不久的小表弟，他突然明白了。

　　小表弟的一只眼，生来就只有眼白。

　　难怪他小姨夫那家人会有这么大反应了，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还是先天残疾，换个心理脆弱的人都要大哭大闹。

　　希凉倒是没什么反应，对他来说，就算缺胳膊短腿，只要还是个人样，那就是个人。

　　希母是为了妹妹唉声叹气，妹妹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养老的儿子，那家人说送走就要送走，真是造孽！

　　就算是先天残疾，那也是自己的儿子啊！

　　小姨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抱紧怀里的孩子，“姐，你说这以后可咋办？我是绝对不会把孩子送走的。”

　　希母叹了口气，看着妹妹怀里可怜的孩子心里也是一酸，“小芹别怕，明天我们就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看，孩子一定会治好的！”

　　希父在一旁默默的点头，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

　　希凉动了动耳廓，听完希母和小姨的话忍不住摇起头来。

　　那个孩子虽然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疾病，但真不是希母他们想的什么先天残疾，医院更救不了这孩子。

　　他一边摇头一边摇蒲扇，放松自己进入梦乡。

　　现在想这些没有用，等人来了，什么都解决了。

　　月亮西斜，树影斑驳。

　　一只体长，四肢短，周身橙黄的小动物爬上了希家墙头。它蹲在墙上，眼睛转来转去，把希家打量了好几遍。

　　这是一只看起来还算可爱的黄鼠狼，毛发顺滑，四肢虽然短但很有力。

　　希凉在树下的摇椅上，看见它转身要走忍不住开口，“你不进来吗？”

　　黄鼠狼吓了一大跳，慌乱中就要跳墙逃跑。

　　希凉忍住笑意，“是我在跟你说话，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黄鼠狼怎么会相信人类的话？跳下墙头就要跑路，希凉叹了口气，从地上捡了片枯叶，放在掌心上吹了口气。

　　枯叶化作一道风绳，把已经跑到竹林里的黄鼠狼又抓了回来，捆放到希凉脚下。

　　“我都说不会对你怎么样了，怎么还跑？”希凉左手低着下颌，右腿曲起，微微偏身把黄鼠狼提了起来。

　　黄鼠狼震惊于人类的能力，一时半会儿吓得瑟瑟发抖。

　　希凉对它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对不对？小姨夫。”

　　黄鼠狼瑟缩了一下，竟口吐人言，“小凉，先把小姨夫放下来。”

　　希凉把它轻轻放下，黄鼠狼没有犹豫，转个身就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体型修长，眉眼正气，这只黄鼠狼长得还不赖，主要是他身为一只黄鼠狼，居然一身的正气，这就有点意思了。

　　希凉自己是半途来的，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忆中沉默寡言的小姨夫。

　　小姨夫显得有些疲惫，他坐到希凉摇椅旁的凳子上，“小凉，没想到你还会法术。”

　　他没有问是谁教希凉的，这是只很聪明的黄鼠狼。

　　希凉坐直身，“我也没想到小姨夫居然是只黄鼠狼，这跟我认识的黄鼠狼可不一样。”

　　小姨夫很尴尬，根本不敢抬头看希凉，也是，黄鼠狼在人间的名声本来就很差。

　　“不说这些了，小姨夫，你是来接小姨和小表弟的吗？”希凉问。

　　小姨夫眼神暗淡，“我今晚只是想来看看她，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再来接她和孩子回去。”

　　希凉直蹙眉，“你应该知道孩子是什么问题。”他顿了顿，又开口，“小姨夫，你们一家子，除了你，其他人都是人类吧？”

　　小姨夫微微一叹，“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希凉斜了他一样，“如果跟你一样是妖精，就不会老想着把这孩子送走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