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纪事》甜卡因

3、三

　　大四的时候，白晨被分到一家宠物医院实习，工作表现优秀，后来学校的考研过了，也考了兽医证，读研期间就继续在那家医院里当兼职医师。

　　“小白还不走吗？已经到下班时间咯。”

　　黄院长刚从楼上下来，经过走道，看见年轻人还在办公室里写报告，轻敲了下门，好意提醒。

　　“好，我写完就立刻回去。”黄院长是院里的老前辈，快退休了，不怎么看诊，就偶尔带带新来的实习生，之前带他的就是黄院长，说要留他继续做的也是他，白晨很尊敬他，起身礼貌道，“院长先走吧，辛苦了。”

　　“哪里辛苦，哈哈，你们这些小年轻才辛苦，老是两头奔波的。”黄院长跟他点点头，让他走前记得锁好门，就提着公文包先走了。

　　等写好报告已经晚上六点半了，白晨收好东西，换下那身白大褂，一边锁门一边思考是先吃饭好，还是先回学校交报告，不料钥匙刚收进口袋，值班的小护士就急匆匆跑过来说有人来挂急诊，当值的那位医生出去吃饭了，只好麻烦他去帮忙看看。

　　原则上过了值班时间就不归他管了，但院里没人，总不能晾着干等，白晨还是跟过去看了，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神色冷漠，周身散发着不近人情的气息，怀里却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大灰猫，正无精打采地蜷着身子，状态很差。

　　“先抱进诊室看看吧。”

　　白晨伸出手要抱，男人却略一侧身避开他，看着这个既没有工作证也没穿白大褂的人，冷冷道：“贵院的医生都这么不专业吗？”

　　“……”白晨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当下好气又好笑，微扯嘴角道，“不好意思，现在就我一个不专业的当值，您要是不急的话，等专业的那位回来再看诊吧。”

　　说完转身便要走，小护士“哎”了一声，眼看着人真的要走了，回头对西装男人飞快地解释：“先生您误会了，他是我们院的白医生，刚下班准备回去才没挂工作牌……您要不先把猫儿抱进诊室里？”

　　西装男人依旧冷着脸，没说话，但依言抱着怀里的大灰猫走进了诊室等。

　　小护士松了口气，转身小跑着追上人家白医生，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劝住了，说真的干这行讲求的又不是业绩，白晨没必要特地迎合谁的喜好，纯粹是看在猫儿病得可怜的份上才回来的，进诊室看都不看那男人一眼，快速将衬衣袖子折起来，带上手套，开始给大灰猫做常规检查。

　　……

　　猫儿犯了肠胃炎，吃不进东西还老是吐，白晨打了单子给小护士开药输液，剩下的事情就用不着他了，刚要走人的时候，却被交完费回来的西装男人挡在诊室门口。

　　“病患还没好，当医生的就要走了？”

　　“……”谁五分钟前还说他不专业的，现在倒叫他医生了？

　　白晨终于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着这个男人。

　　不得不说，他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是那种丢在人群里也能一眼吸引住人的长相，眸光深邃，鼻梁高挺，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着，唯独表情太冷了点儿，让人完全没有亲近他的欲望。

　　“那请问您要怎样？”白晨问。

　　“留下，”男人杵在原地不动，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味道，“等大灰好了再走。”

　　原本白晨可以不理的，但不知那天抽了什么风，他居然就真的留在那儿了，一直看着猫儿输液，怕它趴在手术台上凉着肚子，还给放了张软垫，西装男人坐在旁边默默看他做的这些，也没作声。

　　等完事儿都八点多了，白晨还赶着回学校交报告，来不及吃晚饭，打算路上的便利店随便买个面包就算了，刚拎着背包从医院走出来，就听两声喇叭响，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口边等他。

　　……谁？

　　白晨迈步走过去，降下的车窗露出一张冷漠的俊脸，示意他先上车。

　　“去哪儿，我送你。”

　　虽然奇怪这个人送他的原因，但时间确实有点紧，他先报了个地名，等车子开出去一段路了，才问道，“那个，为什么要送我？”

　　明明刚才态度那么差，全程就没给过半点儿好脸色。

　　“不是赶时间？”

　　白晨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见你一直看手表。”男人淡淡地给出回答，顿了会儿又说，“我看起来很老吗？”

　　白晨还暗暗佩服这人的细心，闻言一愣，不明所以道：“没有。”看起来也就比他大个几岁，顶多不超过三十吧，“怎么了？”

　　“别用敬称。”

　　……那个“您”吗？

　　白晨扯出一个歉意的笑：“不好意思，职业病。”

　　“嗯。”

　　两个人互不相熟，又都不是话多的性子，沉默了半晌，驾驶座上的男人忽然低低问了一句：“手怎么了。”

　　此时白晨单穿一件浅蓝色衬衫，给大灰做检查时折起的袖子忘了放下来，露出半截小臂，白皙的皮肤上隐隐有三两道细长的疤痕，在晃过的路灯投影下，有些扎眼。

　　“哦，不小心抓伤的。”

　　白晨低头看了眼，边说边放下袖子，语气很自然，动作也很自然，可惜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还是被男人察觉到了，直觉并非如他所说的简单，没追问，却留了心。

　　“到前面路口放下我吧，也方便调头。”

　　车子稳稳停在了白晨说的位置，职业使然，下车前又给男人说了一遍注意事项，本来说得挺郑重其事的，被旁边一声轻笑打断了，他愕然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冰山脸居然有笑的时候？

　　“抱歉，我收回那句说你不专业的话。”男人看着他，眸光深邃，唇角勾起的弧度莫名有些撩人，“留个微信？”

　　“……”这……什么情况？

　　“方便下次带大灰复诊。”男人理所当然道。

　　“……哦。”好像没什么不对，“那就……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