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纪事》甜卡因

2、二

　　白晨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母亲未婚先孕，临产前处的对象突然卷款跑路了，身无分文还有个奶娃儿要养着，什么能干不能干的活儿都做过了，没时间带孩子，白晨就在亲戚间滚皮球似的长到了5岁多，该上小学的年纪，才回到母亲身边住。

　　然而，到这时，白晨的噩梦才正式开始。

　　长期的劳累和压力令母亲染上了酒瘾，没日没夜地工作，凌晨时分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偏偏还要看见那张酷似死渣男的脸，失去理智就往儿子身上不停地招呼，不拿工具，只是打，或者用长长的指甲疯了似的挠，等第二天酒醒了，又抱着伤痕累累的儿子后悔地道歉，一遍遍说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对不起你。

　　白晨一开始害怕、挣扎，但小孩的力气毕竟有限，反抗不了的，后来他慢慢便不哭不闹了，咬牙忍受完母亲的毒打，回床上继续睡觉，明天一早穿着能遮掩伤痕的长袖长裤去上学，不让任何人看出来。傍晚回家一个人烧菜做饭吃，早早做完作业，洗澡睡觉，只为了能在半夜母亲回来前，多休息会儿，白天上课不至于打瞌睡。

　　就这么熬了四年，某天放学回家，白晨看见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母亲，没有血迹，起初以为她只是喝醉睡着了，直到推她不醒才打电话叫救护车，酒精深度中毒，半路上就断了气。

　　母亲的后事草草办完，不满十岁的白晨被送到福利院待了一段时间，很快就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

　　自小在亲戚堆里长大的孩子最擅长察言观色，加上白晨长得清秀乖巧，学习又好，夫妇俩因身体原因无法生育，本来就特别喜欢孩子，他要讨他们的欢心并不难，甚至日子比跟着母亲过要好得多。

　　长相好，成绩优异，养父母宠爱，这样的生活似乎无忧无虑，可他却渐渐发现，自己与常人有些不同之处——

　　他……无法跟异性有任何肢体接触。

　　刚开始的状况很严重，被后座的女生拍了拍肩膀，他本能地躲，动作大得险些把桌子都撞翻了，女班长给他递一叠本子帮忙发，不小心碰到了手，他直接把本子撒了一地。

　　有次班会做游戏，二人三足，旁边的女生站不稳抓他的手臂，抓得很紧，脸也靠得很近，还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蹭，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只觉得胃里不停翻搅，恶心想吐，手臂上也泛起了异样熟悉的痛感，连带地唤醒了某些不堪的回忆。

　　这大概是种病吧，但白晨不想让人知道，于是刻意避免和异性接触，实在避无可避就咬牙忍着，他最能忍了，比起以前被母亲往死里打，这点儿不适算什么，等人都散了，才自己躲起来发作。

　　白晨掩饰得很好，身边的人基本发现不了，最亲近的养父母因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他的关注度也有所下降，正好方便了他的隐瞒。

　　上大学后，白晨有独立的生活能力，依之前的约定解除了收养关系。

　　宿舍的生活各有各过，跟异性接触的机会也并不多，经多年忍耐，他的症状已稍有减轻了，日常交往的接触没有问题，唯独有次被舍友拉去联谊凑数，被大胆的女生调戏似的亲了一口，他强撑着说有事先走，忍不住冲进卫生间吐了一场。

　　呵，真可笑。

　　他是个医生，却治不好自己的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