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凰》异凰

3、第三章 毒医玉刹

　　当时我正在院子里完成安雪漠下达的命令——铺晒药草，而她自己，说是要上山谷的另一头，采药草去了。
　　“敢问这位姑娘，此处是玉刹毒医的处所吗？”身后人声突然响起来的时候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手里拿着的半干的药草差点全被我丢出去。我回头一看，一男一女一白一紫，正在木屋外头站着。两个人身上衣裳脏污，不是破了洞就是缺了角，好不狼狈。
　　“你们是谁……？”装出一脸和这身体相符合的纯真而无辜的表情，我不着痕迹地把问题抛回给他。
　　“在下尉迟慕然，”那白衣男子拱手一揖，虽然狼狈风度却还在。他身旁的紫衣少女也非常有礼地作揖，英姿飒爽，“尉迟昔然。”那男子马上又接口：“我们兄妹二人斗胆闯谷并无而已，只是有急事相求于玉刹毒医前辈，请姑娘通报！”
　　两人眉宇间相同的疲惫之色却掩不住焦急的神情。
　　“玉刹毒医？”我摇摇头，回头把药草整齐铺开。“聆云没听过什么玉刹毒医，聆云也不是这里主事的，大哥哥和大姐姐可以先进来休息，等聆云的姐姐回来了再说吧。”
　　那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后，还是尉迟慕然又作了一揖，说道：“那么，谢谢聆云姑娘了。”两人前后进了屋，在桌子旁坐下。
　　我看着两人风尘仆仆的样子，有些好奇：“那沼地……大哥哥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聆云姑娘是说那黑阎瘴么？”尉迟慕然见我点头，便开始解释：“在下不才，略略知道一些化解那瘴气的法子。”
　　他说得简单，我心里却微微一凛——化解瘴气的办法？如果有化解那些瘴气的方法，那沼地下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白骨？假使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是独独知道解法而不说，假使他说的是假的……那他必然是有些什么十分厉害的解毒方子，或者灵药了。
　　“那大哥哥可真是厉害了。”用崇拜的表情糊弄过去后，我没再多问什么，倒了两盆水让他们稍作梳洗。随后就捧了本毒经在一旁的窗户下坐着看，只是心思完全不在书上头。
　　那两兄妹倒也安静，坐在桌子旁边歇息。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安雪漠咋咋呼呼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聆云聆云聆云！外头有人闯进——他、他、他他他们——”
　　我转过头去看，门被打开，安雪漠背着装满了药草的竹篓子维持着开门进来的姿势，指着那两个坐在桌子旁边的人，一脸的愕然。
　　那两兄妹立刻站起来，表情竟然是有些惊奇的。
　　“姐姐，闯进谷的就是他们。”我把书合起放在一边，笑着站起来迎上去。“他们要找玉刹毒医，只是聆云没听过这个名字，便让他们进来了……不知道姐姐知道么？”
　　“哦。”安雪漠盯着他们看，脚下往我这里走来，嘴上却一点也不客气：“……你们有什么事？”
　　尉迟慕然愣了愣，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玉刹毒医医术之高超是江湖闻名的，我们自是来求医的，不知……”
　　安雪漠放下背后的竹篓子，声音脆生生的说不出的好听：“那你们也该知道玉刹毒医的规矩吧？贸然闯进我家来，竟也有脸开口求医？更何况，我师傅早就云游去了，不在这里。”
　　尉迟慕然脸色一变，双眉紧蹙。尉迟昔然见状不由得急道：“姑娘是玉刹毒医的徒儿，医术必定过人，请姑娘行行好随了我们去，救了那人后，尉迟家定重谢姑娘！”
　　安雪漠笑眯眯地看看我，复又开口：“你叫我救我就救？那我不是很没原则？我不要。”我听她的语气和任性的孩子无异，不由得在心里偷笑。
　　“姑娘莫要使性子，若姑娘坚持不跟我和哥哥走，就不要怪我们……”
　　“昔然！”
　　尉迟慕然脸色极差，喝斥住尉迟昔然后朝安雪漠又是一拱手：“昔然关心则乱，并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安雪漠收了笑脸，一指指向门口：“出去。”
　　尉迟慕然叹了口气：“实在抱歉。”
　　尉迟昔然咬唇，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给尉迟慕然拉着出去了。两人出去以后，尉迟昔然说了句什么，却被尉迟慕然冷着脸训斥了两句。随后两人走出院落，竟一回身朝着木屋一弯膝跪了下来！

　　印象中看了很多小说，都觉得武林中人是极要尊严的，再看这两兄妹，光凭那气质，怎么看也不是会随随便便跪人的主。这么看来，他们想要玉刹毒医救的人和他们必定关系匪浅。
　　安雪漠照着我的目光朝他们也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冷冷一笑：“随便跪跪就想我帮他们救人？想得美。聆云别去管他们，过不了两天就会走了。”
　　我应了一声，坐回去又捧起那本书翻开。想了想，慢慢开口：“姐姐，那玉刹毒医……”
　　“是我。”安雪漠在木桌旁坐下，从大大的竹篓子里把各种药草拿出来归类。“师傅教会我所有以后，便把这个名字传给了我。所以现在，我就是玉刹毒医。”
　　她摇摇头，脸上也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反而平淡得有些古怪。
　　我视线在她面上扫了一圈，登时明白她的心理——她师傅传了技艺，一走了之，虽然留给她一身本领和响当当的名号，却让她一个人呆在这个玉刹蝶谷，寂寞。
　　“……姐姐现在有聆云呢。”轻描淡写地抛出这句话，我扬指把书页一翻，问道：“姐姐真不应他们的要求么？”
　　安雪漠停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你想我救么？”
　　我曲起手指叩了叩窗沿，看着那条缀着紫水晶的银链子在手腕上一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不过，决定权在姐姐手里，聆云是断不敢左右姐姐的。”
　　不是没有私心，只是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后要我一直呆在这个小山谷里，我自然也是不甘心的——本就不是能在一个地方久待的性格，总是想要出去冒险的。借着这个机会拐着安雪漠出去闯闯，其实倒也不错的。
　　只不过安雪漠待我真的不错，若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就是。
　　视线移回书上没几秒，就给她“噔噔噔”跑过来一下扑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稳住身子，脸上一痛，居然是被她咬了一口：“臭聆云，我知道你想出去了是不是？想离开我了是不是？”
　　我捏住她的鼻子，顶开她的脸：“做什么离开姐姐，姐姐可是我的长期饭票。”
　　安雪漠一呆，双手也缠上来捏我的脸：“你你你——！！！”
　　两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没过一会儿就没了力气，就着扭曲的姿势一起瘫在地上。“臭聆云，真的不是想偷跑么？”
　　我耸耸肩，提醒她：“手链还给聆云，聆云陪着姐姐，忘了？”
　　她立刻“嘿嘿嘿”地笑起来，双手握着不停来回搓，样子很猥琐：“那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就答应他们了，不过先说好，让他们跪个几天再说。可不能让他们坏了我玉刹毒医的规矩，再说我们也要整理东西不是？”
　　语毕爬起来，一溜烟往里屋去了。
　　我原地站了起来，敛去脸上天真的笑颜，再拍掉衣服上沾着的灰尘，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

　　一连三天过去，安雪漠终于整理好她的行李，出去把那两兄妹叫了进来。
　　尉迟慕然和尉迟昔然两兄妹也是好毅力，虽然是武林中人，但看样子平素绝对也是锦衣玉食的那种，一下子不吃不睡跪上三天，就是用武功撑着也算很了不起了。
　　两兄妹一进门来，唯一的反应就是目瞪口呆。其实我也很想跟着一起目瞪口呆，但在当了三天懒人看着安雪漠收拾了三天之后，也早就习惯了。
　　安雪漠收拾了三天，雷厉风行地把整个木屋里所有的东西几乎都打包上了——包括盖的被子、睡的垫背，她全打包了……因此她的脚边，有两个奇大无比的包袱。我怀疑她根本没有考虑过她这包袱能否顺利通过她家的大门这个问题。
　　反观我这边，我就带了几件衣服——安雪漠幼时的旧衣（现在则是属于我的），还有几瓶防身、疗伤用的药物就算没了。其他的都给她打包走了，也没什么我能带的了。
　　尉迟昔然问：“安姑娘……是否没出过门？”语气小心翼翼的，似乎是怕安雪漠一怒之下反悔不跟他们去救人。
　　“非也，非也。”我摇摇手指，嘿嘿一笑：“姐姐那是搬家呢。”
　　安雪漠转头瞪我，佯怒道：“你瞎说！”
　　我往桌子上一靠：“那姐姐把竹椅子也绑在包袱上是做什么？莫非我们是去一个没有椅子的地方么？”
　　尉迟慕然嘴角抽了两下，偏过头去不说话。
　　安雪漠大窘，一跺地：“聆云你这个丫头！你敢笑我——你来帮我收拾！！！”
　　就等她这句话！我勾起嘴角咧嘴一笑，迅速把她两个包袱拆开，将大件的家具、被褥和十几件衣服放回原处，医书毒经也全取出来，只留了两本她师傅留下来的记载了些重要方子的手札。其余的瓶瓶罐罐，除了最基本需要的伤药和解毒药，我斟酌着错开我已经带了的，又拿出来一些，再把前两天刚给她晒好的药草挑出来放一边。
　　我动作很快，她收拾了三天的行囊在我半个小时的努力下迅速“消肿”，只比我的包袱略大一些。
　　“我从来不知道聆云这么厉害……”安雪漠的眼神从惊愕转为钦佩，末了还加一句，“聆云丫头，以后我的包袱就交给你了。”
　　……我只能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