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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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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流水的潺潺声时,阿尔和王耀的心情多少放松了一些,这意味着他们找到了地图上那条河流,沿着河走就有希望回到他们来的地方。
河水清澈见底,时不时能看见一条条鱼儿迅捷地游过,像水中飞翔的鸟儿。阿尔挽起裤腿,双手举着一根一端削尖的木棍,悄悄接近那些警觉而胆小的鱼儿,看准机会猛地插下去,鱼儿惊起,箭一般游走了。
“你就不能用渔网吗?”王耀坐在树阴下,猛灌刚从河里打上来的水,这半天的路程又让他们消耗不少体力。
“相信我,我用渔叉的成功率比渔网高一些。”阿尔直起身子,汗珠随着他的动作从他线条完美的后背上滑下,情色地流过绵延起伏的肌肉。
王耀出神地看着阿尔的后背,他清楚地知道阿尔拥有一副性感的脊背,当他们还是情人的时候,他最喜欢触碰阿尔的背。
“别一下子喝那么多,出汗会让你脱水的。”阿尔提醒道,他扭身的动作使柔韧有力的腰部拧出健硕的曲线。
王耀从呆愣中惊醒,他把水壶扣好扔在脚边,借小动作甩开自己旖旎的念头。
阿尔看出王耀的走神,他不予置评,转身继续投入力气活中。
鱼叉破开水面的一瞬间,阿尔察觉到木棍上力度微小的变化,他猛地一扬手,随着水珠飞溅,一条斑斓的大鱼被鱼叉举上空中。鱼拼命挣扎摆动,映着阳光,仿佛鱼儿跃进了太阳。
看到被叉起的鱼,王耀悄悄把刚掏出来的渔网塞回背包。看来阿尔没有夸大其词,他确实是个厉害的叉鱼手。
阿尔拎着鱼上岸来,赤脚趟水发出哗哗的声音。大鱼在他手中挣扎,甩得水珠四溅。把鱼扔到地上,他再度涉入齐膝的水中。
两人挑了一块干燥的地面,把捡来的枯枝堆起来,再盖些枯叶片,点起篝火。鱼在火上炙烤时发出“嗞嗞”的响声,散发阵阵香气,即使没有调料,在落难者的眼中这也是丰盛的一餐了。阿尔前后共叉中三条鱼,第四条不慎溜走,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抓了。由于三天没刮胡子,两人的样子都有点颓废。
“如果一直回不去,再过十年我们就变成耶稣了。”阿尔粗鲁而有效地啃咬鱼肉,鲜嫩的肉很快进了他的肚子。
王耀的吃相也一样糟糕,听到阿尔的话他暂时停止进食,若有所思地说:“可是耶稣的毛发颜色和我们的不一样。”他看着阿尔满脸的金色绒毛,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可以确定我们的大致方位了,”阿尔指指天空,“在这里能看到太阳。”
王耀没回答,看到太阳并不能解决他的方向感问题,即使能看见星星他也不懂如何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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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克利的学习基本顺利,但生活却不是平静无波。连续几期的《流言终结者》都没有出现阿尔,因为他最近正忙于学校的活动。阿尔的成绩一向很好,不过这学期似乎有拿不到全优的危险,那些小发明的研究占用了他不少时间,此外他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参加兄弟会的活动,否则会被人讥笑为只知道泡图书馆的书呆子。自从成功通过入会考验,阿尔在兄弟会里受到所有人的尊敬,连那些高年级的老鸟们也对他刮目相看,承认他是个了不起的成员。但其他新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受尽侮辱,而最后也只有一部分人能够入会,其余的不过是白白受了几个星期的折磨罢了。
从实验室走出来,阿尔想起他已经两周没见到王耀了,他喜欢这个中国人,虽然他无法理解王耀为什么非要把他和“丹尼尔”看成两个人,而且王耀显然是丹尼尔的超级粉丝,却只把阿尔当成一个可亲的朋友。阿尔头一次怀疑自己在节目里用“丹尼尔·奥利瓦”这个化名是否是好主意,王耀对他的两个身份的不同态度令他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双重人格了。相比之下,他更喜欢以阿尔的身份和王耀在一起,王耀似乎也发现这一点,所以他很少跟阿尔提起他最喜爱的节目,以免不小心把阿尔当成另一个人。想到这里,阿尔决定去找王耀,或许可以顺便留下吃晚饭。
阿尔没料到傍晚会下雨,一路上都没有避雨的地方,他只能顶雨跑到王耀等人家门口,急切地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王春燕,看到落汤鸡阿尔,她吓了一跳,二话不说把人让进屋来:“快进来,我给你拿条毛巾去。”
阿尔掀开连帽衫上的兜帽,这东西比衣服的其他部分更湿,像块讨厌的湿抹布一样糊在他头上。他的头发也湿透了,像从河里爬上来的金毛犬一样能甩出水来。
水渍随着阿尔的脚步延伸到客厅,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沙发也要留下水印了。
王春燕拿来一条大浴巾:“快擦擦!”
“谢谢。”阿尔用浴巾胡乱擦自己的金发,湿透的金发被毛巾一擦便乱得倔强。
王春燕又拿来一套王耀扔在外面的睡衣:“你先换上这个吧,我帮你把衣服烘干。”
阿尔接过衣服,再次感谢了王春燕,又问道:“王耀呢?”
“他出去了。”王春燕说。
“这种天气出门?”阿尔刚说完就想起自己也是一样的,于是他猜测,王耀一定是去拜访非常亲密的朋友或是做什么重要得不能耽搁的事。
“他总是这样。”王春燕随口说。
“总是在大雨天出门?”阿尔疑惑地问。
“不,总是在星期六晚上出去。”王春燕不经意间说出了王耀的秘密。
“一份周六晚上的工作?”阿尔猜不到什么工作是在星期六晚上做。
王春燕后悔不如说耀只是出去参加聚会之类的了,她现在很难把话圆过去:“这份工作的薪水比较高。”
阿尔对王春燕的躲闪感到奇怪,但当他看到茶几上的一张报纸时,突然明白了她掩藏的秘密:桌子上那张摊开的报纸的体育版,“格斗王决战”的新闻标题被用铅笔圈了出来。
没等王春燕反应过来,阿尔已经把报纸抢在手里了,他又扫了一眼新闻标题,举起报纸问:“他去参加格斗比赛了?”
王春燕不语。
“他是不是去干这个了?”阿尔加重语气逼问。
“是的,他在玩命!”王春燕嚷起来,“你现在知道了!”
阿尔冷冰冰地问:“他不让你告诉我吗?”
“他也没告诉我,”王春燕懊恼地说,“我拦不住他,如果你有办法,让他别干了!”
阿尔已经看清报纸上的地址,他扔下报纸就走:“我带他回来!”
今天是季度总决赛,优胜者将获得丰厚的奖励——整整三万美元。王耀今天的对手是上个赛季的冠军,他要作为挑战者迎战卫冕冠军。
和往常一样,主持人用他那夸张的方式介绍两位参赛者:“这边是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的邪恶、凶残的中国武士——Kid Monk!”
王耀每次听到这些古怪的介绍词都会起鸡皮疙瘩,他没有什么表示,从容地走上拳台。到决赛这个级别,拳手已经不需要再向观众挥拳致意并展示自己的力量了,他们本身就是力量的象征。
真正的主角要登场了,全场安静,只剩主持人近乎尖叫的声音:“而在另一边的是我们的传奇,盖世无双、从没吃过败仗的常胜将军——咆哮北极熊!”
谁给他取了这么烂一个名字?虽然紧张,王耀还是忍不住暗笑。
“咆哮北极熊”从另一扇门走进来,他魁梧伟岸的身形抓住了全场观众的呼吸,他的银发在聚光灯下发出不容忽视的光泽,他俊美冷傲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对周围那些瞬间爆发出狂热欢呼声的蚂蚁感到嫌恶。
伊万·布拉金斯基,这是咆哮北极熊的真名。王耀看过伊万的比赛,这个俄国人的实力令人畏惧。在此之前王耀没担心过和伊万交手,因为他不认为自己有可能杀入决赛,可是现在他却已经站在这个强大的对手面前了。现在退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会令全场观众失去残忍的乐趣,事后老板会让几个打手在更衣室里狠狠教训他一顿。
两位拳手站到拳台中央,伊万比王耀高了半头——可能半头还不止,应该说是高出大半个脑袋。王耀看起来比伊万小两圈,如果是正规的比赛,他们应该被分在两个完全不同的级别里。可是地下拳赛要的就是刺激,没有等级之分。
比赛开始,王耀先发制人,试探对手虚实。伊万虽然块头大,但动作毫不迟滞,反应迅速。王耀数次进攻都被伊万轻易化解,伊万几乎在防御的同时便转守为攻,几个回合下来,中国人渐渐处于守势。
伊万最可怕的武器是他的力量,他出拳的速度又快又狠,王耀几次都是险险闪过,一旦被打中就可能受重伤。
要击败伊万这样的对手不能靠拖延,伊万的体力远在王耀之上,拖时间只会让王耀自己垮掉。改变局势的唯一方法是出奇制胜,王耀须把全部筹码押在一次拼尽全力的奇袭上。但伊万老练得很,不露一丝破绽。
不能着急,王耀稳定自己的情绪,同时艰难地应付伊万一次强过一次的快攻。在这期间王耀虚虚地挨了几下子,虽然没造成严重伤害,但也着实很疼,伊万的拳头硬得像铁锤。
一步退开来,王耀和伊万兜圈子,寻找对方身上的弱点。伊万冷冷地瞪着他,没有王耀的小心谨慎,伊万更加从容自信。
王耀盯着伊万的每一个动作,就在俄国人因松懈而稍稍放下护在身前的双拳时,他猛地向前冲去,挥拳直取伊万的下巴。
挥出去的拳头打中了伊万的肩膀,而在同一时刻,王耀感到肋部像被车撞了一样受到可怕的冲击,剧烈的痛楚几乎要把他的内脏从嘴里顶出来。踉跄着后退,王耀仍然没能躲过伊万的下一次攻击,他的脸上狠狠挨了一拳,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随着一阵失重感,王耀重重撞上地面,他知道自己摔倒了,这在拳赛中是难以逆转的败势。伊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他赶上来踢了王耀一脚,王耀虽然下意识蜷起身体护住胸腹,但承接了伊万蛮横攻击的肩部疼得像骨头碎裂了一样,刚才受到重击的肋部也被震得一起疼,连带着内脏都疼得搅成一团。王耀感觉身上一沉,定睛一看是伊万的膝盖压在了他胸口,然后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便落在王耀身上,王耀无力招架的双手根本起不到多少保护作用,他现在就是个人形沙袋,而伊万正欢快地用他练拳。
周围的观众像兴奋的野兽般沸腾起来:“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但是王耀已经听不到观众席上的喧闹了,他的脑袋里像进了一大窝蜜蜂,嗡嗡作响。痛觉也渐渐迟钝了,伊万的拳头打在他身上时他只是反射性地抖一下,拳头击打□□的声音倒是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好像挨揍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忽然,王耀感到身上轻了,伊万已经离开他的身体。
伊万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被一脚踢开的,他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蹿上拳台的那个金发青年,此人愤怒地瞪着他,目眦欲裂。
“Step away from him!”阿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他紧绷的身体在颤栗,似乎在强行压制自己冲上来狠揍伊万一顿的冲动。
伊万垂下双手,表情十分不满,他用轻蔑的语气说:“太不专业了,我不打了!”
“等等!”裁判介入,“如果你现在弃赛就相当于认输!”
伊万不屑地指着基本失去意识的王耀:“你看他还能打吗?胜负已定!”
“他得自己认输才成,”裁判坚持,“我要数秒。”
阿尔已经蹲下去查看王耀的状况,他小心翼翼抬起伤者的头:“耀,能听见我说话吗?”
王耀费力地抬起被血糊住的眼皮,隐约看见他熟悉的金发,心里立刻踏实了:“阿尔……”
阿尔语气轻柔地说:“耀,听我说:你得认输。我必须离开你一会儿,然后我就带你离开,好吗?”
王耀已经听不明白这么长的语句,他只听出阿尔要离开,下意识地抬起颤抖的右手:“阿尔,别……”
阿尔紧紧握住王耀的手,让他安心,然后转头对裁判说:“就这么数吧!”
“你得走开。”裁判刻板地要求道。
“他已经动不了了!赶紧数完你那该死的秒!”阿尔吼道。
“对,赶紧数完那见鬼的秒数!我还得在这个破台子上站多久?”伊万也吼。
裁判只好数了秒,然后宣布伊万胜利。
阿尔慢慢扶起王耀:“能站稳吗?”
王耀像破布一样瘫成一团。
阿尔只好把王耀从拳台边的绳子底下拖出去,在不触碰伤口的情况下背起王耀往外走,离开充满兽性的地下拳场。
驱车前往医院,阿尔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他是个技术纯熟的司机,但此时后座上有一个重伤员,他还要更加小心。好不容易开到医院门口,阿尔稳稳住车,打开后门把王耀抱出来,一路小跑进去。
当王耀再度找回思维与身体的连接的时候,他感受到的除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以外,还有干净被褥的温暖柔软。等意识稍稍清醒,他发现自己被一堆医疗仪器纠缠住了。
“你醒了?”阿尔推门进来,还带着橙汁和三明治,“医生说你应该这会儿醒,我就去买了早餐。”
“我吃不下。”王耀还能感到内脏紧成一团。
“那个混蛋差点把你脑子打出来,”阿尔不理会王耀的抗议,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如果不是为了带你来医院,我非宰了他不可!”
王耀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尝试撑起身体,虽然困难但还算做到了,被子滑下来,露出他赤裸的上半身和惨白的绷带。阿尔帮他把枕头垫在背后。
“感觉好点儿了吗?”阿尔关切地问。
“除了自尊,”王耀说,“别的没什么不好。”他庆幸地发现骨头都还好,他的手臂上缠着绷带,但没打石膏。
“这可是一堂好课,”阿尔挑眉说,“你该知道地下拳场不适合你。”
“阿尔,我是个穷人。”王耀无奈地说。
“并非只有一个地方能赚钱,”阿尔不同意,“而且你不能无休止地纵容一个不分担房租的伙伴。”
“阿尔,自来熟他最小啊!”王耀争辩。
“他成年了,年轻不是娇纵和放肆的理由,他故意推卸应该承担的责任,所以你才会受伤住院,”阿尔对自来熟毫不同情,“你必须赶他走。”
王耀很矛盾,他也一样讨厌自来熟,可是总是拉不下面子。
“耀,你不能让人把你当成提款机,这是不公平的。”阿尔探身靠近王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王耀沉默片刻,叹息一声:“我明白了,我会让他走。”
阿尔露出放心的微笑,他握住王耀放在被外的右手。
“阿尔,谢谢你!”王耀改变了话题,他不愿多提自来熟,“要不是你我就没命了。”
阿尔笑着说:“记得我告诉过你:帮助你是我的荣幸。”
忽然,阿尔倾身在王耀上方,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了。凝视了几秒,阿尔低头吻上王耀因惊讶而微张的嘴唇。
那感觉很柔软,虽然会被胡茬扎到。王耀的脑子炸开了,他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
比较君子的一吻结束,阿尔拉开一点距离,看着王耀失神的双眼。
什么都无须再说,王耀的双臂紧紧抱住阿尔宽厚强健的后背。阿尔避开王耀的伤口,以同样的力度回抱中国人打着绷带的结实身体。两个男人都不柔软,但却都在这个拥抱里得到深深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