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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吾家有女初长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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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阿眠回了苏府后,苏老爹和苏越二人正愁的打转,见她回来一个劲的道歉。可还是摆不平,还是次日苏越遣了小红到陆家把苏盼请了回来,这才平了她的气。
苏盼也好些日子没回家看了,看见自家小妹的模样,心疼的紧,又埋怨了爹爹和小弟几句。阿眠在阿姐怀里偷偷地笑。后苏老爹与苏越出去,留姐妹二人在屋内讲话。
苏盼看了看妆台上放着针线的篮子:“小妹近来可习女红了?”
苏眠老实,摇头:“姐姐,我这儿有小半坛曲米春,你在姐夫家喝不着吧?”说着就要下榻找酒来。
苏盼自然看得出她在转移话题,拉住她,叹气道:“都快十七的丫头了,成日里别酒啊酒的了。”话打住在这儿,她握着妹妹的手,轻声问,“老实告诉姐姐,可有中意的男子?”
“阿姐!你莫要胡说。”
“……”苏盼无言,这丫头真傻还是假傻,莫不是一辈子不想嫁人了,看来还是要同爹爹说说,再不张罗,她都成大姑娘了,想来相公家的堂妹也十六了,她还得忙那桩子事……
这时候苏盼怎么也想不到两日后她阿妹的婚事就自己寻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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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七月出头,日头烈的教最是爱往外跑的阿眠也消停了,这些日子也只在家,或看看酒集子,或找两坛酒放到井底镇上一镇,喝起来无比清凉,消夏必备啊。
又使小红从地窖找了好些冰,搁在她屋内,她向来怕热,这样总要凉爽些,眼下呢,她正听阿姐的话正坐在窗边榻上做女红呢。
小红见她眉头堆的高高儿的,想让小姐开心点,便夸道:“小姐这香囊绣的可真好看。”
“是吗?”
“嗯,这梅花虽只一朵,丝毫不影响它的漂亮啊。”小红再接再厉的夸。
阿眠瞬时垮了脸,噘着嘴扔掉香囊:“我这是绣的芙蓉朵。”
小红:“……”
拍马屁好似拍马腿上了,又补救道:“小姐不如绣坛子酒在荷包上,配上几朵小花,定也可爱。”
咦?她怎么没想到,试试呢?
这头两个丫头在闺房里待着,丝毫不知此时的外间出了甚么事,县令家竟派人上门提亲来了。
苏老爷和苏越脸色简直万般精彩。
老苏家是商家,县令却是个文人,他家公子也是读书人,怎会来自家提亲。他苏良善虽说没读过书,也晓得士农工商这说法,读书人向来是瞧不起商人的,怎的还上门提亲来了?要是那县令公子模样丑陋讨不着媳妇倒也还说的过去,只是据他所知那少爷模样俊俏的紧,怎么就……
“苏家爹,你咋还皱上眉了?县老爷看上你家二姑娘这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啊,你快莫要犹豫了。”说话的正是温家派来的媒婆子,是清渠县的名嘴,不知说成了多少桩亲事了,此时正为下一桩姻缘卯力。
“王冰人,我家祖辈卖酒,不晓得县令家是何意思?”怎么就找上他闺女了,这应了不准他的阿眠入了门儿受欺负,不应又怕得罪那位县令爷。
“苏家爹,你家二姑娘那个聪明劲儿,清渠县谁家不晓得,都巴不得讨回去做媳妇,温少爷也是一表人才的,和苏二姑娘堪堪的一对妙人啊。”王冰人语罢,也没给苏老爹说话的机会,接着朝苏老爹说,“你瞧你家公子也还未娶亲,二人你如何操心的过来?眼下这样一桩好亲事送上门来,你应了对两家都好,加上这层关系,苏少爷保准也能取个贤惠媳妇儿回来……”
名嘴就是名嘴,苏老爹更动摇了,再不坚定下就要把女儿卖了。
王媒婆嘴皮子再一个利索,道:“苏家爹,老婆子家就住在城北的,温家那少爷人品如何都是看在眼里的,明年也就要十八了,中了童试的,保不准往后就是举人老爷了,家里连一个通房丫头也没有,你家姑娘嫁过去定然是不受委屈的。”
“王婆子你说的好是好,只是我也晓得那文人家的习气,只怕我家阿眠粗俗入不得他们眼。”
“哎哟,这都上门提亲了,何出此言啊?”王婆子压低了声音,又说,“不瞒你说,婆子听说了,这可是温少爷自个儿的意思,想来是中意你家姑娘的。况且我们清渠县小地方,大城里那套搁这儿也不吃香,苏老爹你顾虑多了欸。
“再说苏夫人前些年去了,你家大姑娘倒是嫁了,可怜二姑娘了,跟着你一个老头,家里姐姐嫁人了,又没嫂嫂操心她,可再拖不得了。”
王媒婆这番话,正中苏老爹下怀,当下一拍桌子,决定卖女儿……嗯,嫁女儿。
转头又对王媒婆说:“那我家越儿也麻烦冰人你多留留心啊。”
而苏越,亲眼见证了自家爹卖了阿妹后又开始卖自己,还教自己给了那王媒婆二两银子。拿着钱的王媒婆乐呵呵的往温家去回话了,这亲事可真好,两家都财大气粗,出手也大方。
这么谈下来,温家自然开始备聘礼了,道改日便上门提亲了。
另一头阿眠将将放下香囊,就听见自己哥哥在小门外叫她。再后来……
“你是说爹爹要把我嫁出去了?”
“是嫁给县令家。”苏越补充。
阿眠一时有些反应不过了,垂了头,心上乱的如同方才做女红时搅在一起的线那般,良久才闷闷的应了声,见苏越不走,又冲苏越道:“阿兄你放心吧,我不会生爹爹气的。”
“嗯,便好,若有什么想说的莫要憋着。”
“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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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越走后,阿眠又呆坐了好一会子,才慢慢消化了这件事,这感觉就像吃多了栗子糕噎住了,须得缓会儿。一想到栗子糕,阿眠竟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日的少年,他笑的好看极了,也许就是像太阳那般暖和,又像沣水那般纯粹,他说他家厨子会做杏仁糕,比鸿途馆好吃百倍……想到这里阿眠悠悠的叹了口气,把头捂进了夏被里。
她长了快十七年,第一次像这样想起一个男子,只是她就要嫁给县令的儿子了……
小红见她这般模样,着急的不行,又是讲笑话又是说街坊趣事的,即使是这样也没让阿眠开心一些。小红只好另换法子,既然自家小姐就要嫁去温家了,倒不如探探底子。
接下来的日子,小红总阿眠边上说那县令家儿子的事。
“小姐,我同街坊都打听过了,那县令家的少爷可是一表人才呢。”小红娇笑。
“小姐,我同花婆婆打听过了,那温家少爷还未及冠,而且为人清白,并没与别的女子有染过呢~”小红略娇羞。
“小姐,我同元大娘打听过了,那温家少爷不爱读书,但是小姐别急,他就算不爱读书人品也是好的。”
这么被小红念叨了几日,连苏眠也觉着自己要嫁的这位简直是天人之姿啊,想着又觉得自己用错了词。
这日,她在窗边发怔时瞧见了小红急匆匆的从前院跑来,忙趴在榻上假寐。小红用经典的开场白叫了声小姐后发现自家小姐睡着了,跺了跺脚,又在她耳边叫了几声。
阿眠怒,好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平日里纵她惯了,现在居然吵她睡觉了,虽然说是假寐。
小红见小姐脸色不佳,忙解释道:“小姐,我今儿个不是为夸温少爷的,是因为那边抬着聘礼来咱家了,正在前厅呢,这才匆匆跑来教你去看看啊。”
阿眠问:“我如何可以去?”
“小姐~只在屏风后瞧上一眼啊,好歹提早晓得姑爷长什么模样吧!”
阿眠点头,觉得这话颇有些道理,只是小红这话怎听起来怪怪的?
到前厅后,与小红偷偷溜到厅侧的屏风后。阿眠瞧瞧探出头去,堂上坐着自己爹爹和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偶会来酒馆里喝酒,见过的,此时正抿笑着和略有些拘谨的苏老爹说着话。背对着她的妇人想来就是县令夫人了,她正面能瞧见的便是自己阿兄和……温沣?
阿眠愣了。
正听爹与苏家爹讲话的温沣眼神四周溜了溜,便直直的对上了屏风后探出来的那双眼,那丫头看见他是显然愣了愣,他不由得想莫非那日自己没告诉他他是县令家的儿子?
想到这里,玩味一笑,手摸了几上的茶杯来,在嘴边抿上一口,主要是为了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表情,不然娘瞧见指不定会疑惑。
再抬起头来,屏风后的人影意料之中的不在了。他也无甚大的反应,只是嘴巴越发乖巧了,哄得苏老爹和苏越二人眉开眼笑的,都拿他当阿眠的绝佳良配看了。
苏眠从前厅回屋后,两颊始终是酡红色的,小红先是想莫不是小姐趁她不在又喝酒了,转念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哎,她该想到的,她家小姐这是在害羞啊。
瞧见未来姑爷那般仪表堂堂,小红也是替自家小姐高兴的。
苏眠则又喜又羞,喜的是她竟没想到那人就是与自己定亲的,羞的是那日她说想要几块杏仁糕,这便是她给的答复吗?这是阿眠自八岁会酿酒以来,想酒想的最少的时候了,因为她多了些想的,比如温和的太阳而非炎热的太阳,比如沣不止是可以酿酒的沣水了,还可以是温沣的沣……嗯,整个合起来,她所想的便是温沣罢?阿眠再度羞涩,将脸埋进夏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