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一则》提莫西

1、化形

　　仙界千年天劫已现，众仙本是惶惶不安，待看清下凡渡劫之神时，均舒了口气。
　　原是月老的门童，连仙号都没有的侍从，本体乃是一只马厩中得了仙缘的小白鼠，月老那日偷偷从太上老君处抱了壶万年陈酿，兴致上头找弼马温先喝上它一杯，醉倒后酒壶被打翻在地，那小白鼠鼻子灵敏，竟是钻进酒壶里喝了个精光，等观天镜震动，仙帝知了因果，让月老来圆了这荒唐之事，月老拍着额头，收下便收下吧，赐名有邪。
　　三百年转眼便过，这有邪跟着月老看尽了世间情爱，内心也不是没有波动，这不，千年天劫，砸到了这个六根未净的小白鼠头上，看来是这天道都看不过去它毫不费力就修成了散仙……
　　是唐，有洛阳奔往长安赶考的穷书生陆行川，因囊中羞涩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行至杜曲恰逢七月十五中元节至，桥姬骨女纷纷现形，连陆行川枕边修为不够的秋菊都飞升了道行，得此三日维持人形。
　　众鬼血口大开，吸了数缕淫魂犹觉不足，虽开杀戒回了地府十八层难辞其咎，可千年如一日，死不如生，生不如死，漫漫长夜，好不乏味，便在这一年一夜的中元节，好好放纵一番，方对得起这数年的滚油之苦。
　　陆行川尽管是下凡历劫，可周身一尺内还是泛着淡淡的仙气，骨女们纷纷画上精致妆容，待准备完毕，却被桥姬夺了先声。
　　不足百米的小溪旁，脸色青白的桥姬化作了少女模样，抱着雪白的双足泣不成声。
　　陆行川先还犹疑，可那哭声却是一声盖过一声，他连忙起身，在柴火堆里拾起一根火势正旺的粗树枝，确认方向后行了数步，那刚成人形的秋菊本隐者身子不敢与这些恶鬼打交道，如今只见恩公即将遭遇祸害，忙唤道：“公子请留步！”
　　陆行川回头，只见一名青衣男子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交汇，这秋菊耗了半年修为施下定魂术。
　　桥姬骨女此时连成一气，这道行清浅的小妖胆子倒是不小，竟敢逾越至此。
　　秋菊怯弱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报他渡我飞升，并不是想同你们作对。”
　　骨女纷纷冷笑，为首的鬼魅嘲讽道：“那又如何？你连维持人形都稍有不足，只接我一招便可让你这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正是我一无所有，所以才敢贸然现身，他就算只是散仙转世，那也是受了天界的指示，你们如强行加害，怕是魂飞魄散也不为过。”秋菊倒是无所顾忌了，如对方真出手，他大不了再做回五百年前的一朵不谙世事的青叶小菊。
　　桥姬“咯咯咯”大笑不止：“你这小妖此番义气，太过难得，莫不是见他容色出众……对他起了龙阳之意？”
　　秋菊愣了半晌，双耳略微有些发烫，他自潜心修炼以来，诗经大雅倒背如流，班固志也有些研究，连司马迁的史记也未曾漏下，只知道那汉哀帝同董贤却有其事，可终究是违背伦理，经这桥姬提起，他思前想后，自己此番动作，确实是以卵击石，是否值得，难道只因刚才那人睡前对着他诉说衷肠，温柔的眉眼就像望着一个真正的人吧……
　　“自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他渡我修为大涨，我若视而不见，也必当堕入邪道，还望各位三思。”秋菊条理清晰，让桥姬骨女也冷静了三分，众鬼有了定数，罢罢罢，这中元夜分秒必争，得了那人身上的仙缘，待入了地府也会被其他厉鬼夺去，只当没看见吧。
　　众鬼散去，秋菊双腿不稳地跌坐在地上，那少女模样的桥姬却是折返了回来。
　　秋菊见状逐渐恢复警惕，那桥姬却是看了看他，又瞅了那陆行川两眼，调笑道：“你与他，我明年来观上一观，若你有心，明年今日将此生辰烧着，我便可寻了你们的踪迹。”
　　秋菊轻轻点头，桥姬已不见踪影，那短短的生辰八字下，有一行醒目的小字。
　　“苦盼赴战场情郎归来迎娶，却等得凄凉白骨一滩，八月十五，月圆人不圆，心死如灰跳了江……”
　　陆行川躺在火堆旁回了魂，只见一青衣男子不急不缓地拿着柴火往上添。
　　“不知兄台从何而来？”这蛙鸣声一阵比一阵大，可陆行川却觉得他好似睡了好几个时辰了。
　　秋菊有些倦怠，定了定神看着面前的恩人，却也不准备隐瞒。
　　“我便是听了你宏图大志的那朵秋菊，因修炼了数百年，如今偶遇仙缘才得以化作人形。”
　　陆行川闻言半信半疑地回头去看那朵轻肌弱骨的幽菊，地上果真只留一片光洁，他还过神这才知晓害怕。
　　“不知你要何物？”陆行川思虑一番，他身上总共就还剩下一吊钱，路途遥远，若是这妖夺了这些，怕是还没入京城他就得饿死。
　　秋菊抿了抿嘴，低下头也开始盘算起来，他本身就修的正道，如今这陆行川身上仙气充沛，跟着此人，沾得的仙缘定会让他修为精进，只要不起邪念，来日也可受了指引，去那九天上，当得一方散仙，好不欢喜？
　　“我……我要跟随你去京城，便是做你的书童罢！”秋菊起身微微作揖，那陆行川拧着眉头望着他，竟是弄不清这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随你。”陆行川轻飘飘地回了他一句便躺了下来，秋菊有些悻悻地，过一会闻见那平稳且有规律地呼吸声，他却是偷偷地笑了起来，三百年来，好不寂寞，却也不寂寞了……
　　次辰，陆行川揉了揉眼睛，周身暖洋洋地，呼～多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了，他看着眼前烧得正旺的柴火，却是没看见那只妖，大约是见他无甚可图，走了。
　　有风，不远处的瀑布迎着阳光照耀，出现了一道夺目彩虹，便在此时，那妖右手拎着水袋，左手拎着熟透了的果子从那边走了回来。
　　陆行川看着他衣袂被风扬起，见了自己立马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好生让人难以摆出一副厌恶的嘴脸。
　　秋菊走近将果子放在他身侧，陆行川不自然地清咳两声，佯装严肃：“我一无所有，你不用伺候我的。”

作者有话说

　　有空就写，写得很慢，这篇是我一年前还是半年前在微博上瞎写的几条微博拼凑的，然后有空整理了一下，发觉，哟，还挺有点感觉，略自恋地发了上来，HHHHHHHHHHHHHHHHH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