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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发展 ...

  •   肆

      我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我喝多过。
      那是很久以前的陈年旧事。在我初成为吸血鬼的时候,还无法适应这个新身份,整个人显得异常忧愁。于是我这个忧愁的小酒鬼,挑了个夜晚,抱着好几瓶各不一样的酒,找了个荒山野地,一个人捧着酒杯喝空倒满、倒满喝空,对着那个不怎么圆的月亮瞎喝,妄图借酒消愁。结果当天晚上就睡不好觉。我之后还是专门去查了原因,才明白怎么回事。
      那边连空寒还是昏昏沉沉的,我去烧了点水,认为他可能醒来后会想喝一点或者说需要喝一点水。他一直不停地唤着女王姒幽的名字,无数遍。深情的、怨恨的、疑惑的,用着各种语气反复念着这两个字。
      既然这么喜欢她,当初又为什么要把人家逼走呢,奇怪。
      我找了本书拿在手里,坐到旁边的藤椅上,悠闲地边晃边看。长夜漫漫,独与书为伴也是好的。连空寒躺在我那张小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看样子很不好受。
      哼,活该。
      我继续看我的书。连空寒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他挣扎着坐起来,晃了晃头,等稍微清醒了点才开始观察四周。我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再递给他。
      他没接,只静静盯着我。
      我叹口气,解释道:“你喝酒了。”
      他不说话,露出两颗獠牙,摆出凶狠的样子。啧啧,竟还打算灭口了?至于吗,所以,顶多算是威胁吧。我平静地看着这两颗牙,说:“放心,我也没人可讲的。”连空寒这才收了獠牙。
      我手中一直端着那杯水,他却不肯接。看这样子他并不想喝水。我将杯子又放回桌上,跟他说:“你酒醒了吗?醒了就自己走吧,不送。”
      他从床上下来,整了整身上被睡皱的衣服。弄完后,他客气道:“抱歉,麻烦你了。”真的难得这么客气地跟我说话,我随意应了两声。他也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离开了。
      我抱着书又窝回我的藤椅上。清宵苦短,多读书。
      这段小插曲并未给我的生活造成多大影响。日子还是像往常一样过,进食依然不规律,但我自己也依然像以前那样健康无比。只是原先一个人游荡,现在不时会在路上遇到另一个人。就是连空寒。
      我每次遇见他都会不自觉地重复一句我不喜欢猎人,如果他识趣就该别总出现在我眼前,但他置若罔闻。后来我说得也没意思了,就开始躲着他。看见他的影子便开始绕道。像是在躲债主。
      有一次没躲成,恰好正面遇到他。他无奈地问我:“你干嘛一直躲我,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很委屈地看着他:“我讨厌猎人!你以前是猎人,所以我也讨厌你啊!我不想看见你。”
      他有些好笑,说:“你真的讨厌我?”我正准备点头,他刻意补了句,“我本人。”我很认真地想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他说:“那不就行了,你又不是真的讨厌我,没必要再躲我吧。”这样说好像没什么不对哦?我想。——所以我之前每次说我讨厌猎人他是听进去了,为什么当时不反驳?
      再然后。
      他领着我,又让我白吃白喝了一顿。
      啊。心情复杂。
      后来再遇见他的那次,我赶在他说话之前,急忙道:“我吃过了!”
      他一愣,有些无语地看着我,倒也没急着离开。以前不走是为了给我找吃的,我吃完、他就走,那今天呢,是因为什么?
      当时我正撑在河堤边的围栏上,打着阳伞,吹着风,问道:“怎么,今天不忙吗?”他以行动做了回答:静静地走到了我的身侧,然后将目光移到前面的河上,陪我看起了河水流动。
      宽阔的河还在湍急地流,风吹起河面,产生波浪,阳光洒在河水上,反射出点点金光,这些金光因为水的波动,不停闪着,很是耀眼。
      等了半晌,似确认他不会走了,我平静地开口,说:“我给你讲讲我为什么那么讨厌猎人吧。”

      伍

      在我还是人的时候,遇见了一只名叫桃樱的吸血鬼。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吸血鬼,只知道自己多了一个朋友。一个很好看的、皮肤有些过于白的朋友而已。
      第一次看见她,我正在找我走失的猫,找了大半天,最后才在一片草丛里看到它。而她在小心翼翼地喂那只猫吃面包。可惜我家猫被我养得口味刁钻,有点偏食,一般食物并不会吃。桃樱就很着急,差不多快急哭了。
      哦对,桃樱胆子特别小,也不知道她一只吸血鬼为什么胆子那么小!
      我呼唤我家猫的名字。猫叫了声,奔过来扑进我怀里。而她却吓得直接躲到了旁边的小树后面。
      我好奇地抱着猫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一个人,你家人呢?”她怯兮兮地看着我,不说话。她又瘦又矮,看上去甚至有些影响不良,只有一双大眼睛朝气蓬勃。我接着问她:“你没有家吗?”她犹豫着点了点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然后我就把她先领回家了。
      她真的什么都不会,不会捉筷子,也不会吃饭。我给她一个馒头,她咬了一口,仿佛吃到什么奇怪的食物,脸上表情丰富得跟默剧演员一般。
      晚上我和她挤在一起睡。她本来是不愿意的,被我硬拉上去。她的皮肤冰凉,我只当她冷了,就给她换了个厚被子。我也是够天真的,当时。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奇怪的梦。直到晚上放学后回到家又看见她。
      连空寒忽然开口问我:“你一个人住?”我反应了好几秒,才回答:“嗯,怎么了?”他好奇地问:“你父母呢?”我笑了笑不答,他好像忽然了然到什么似的,没再追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毕竟是家事,我暂时还不想提起它。
      桃樱孤零零地坐在我家门口的楼梯上,坐得很端正,只静静地等,什么都不做。似乎专门等我回来一样,我刚走到门边,她就起身走过来。于是,我用钥匙打开门,带她进去了。
      自此桃樱的出现很是规律,傍晚来、清晨走。从一开始她不适应吃饭,到后来她肯跟我一起下厨。那段往事可以算是我最珍视的一段。
      得知她是吸血鬼,是在一天半夜。
      我自梦中惊醒时,她正站在窗边,背对着我,我只能借着月光看见她的轮廓。她的耳朵变得有些不同以往的尖。
      我不小心弄出了点动静,她却吓了一大跳,直接蹲到了墙角。
      我问她:“怎么了?”
      她一个人在那抖啊抖,两颗獠牙在月色下反光,我看得有些恍惚。她始终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花梨。”
      只因为是她,所以我没有害怕。但是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我?是因为之前隐瞒自己身份还是什么?后来知道,她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伤到我,在提前道歉。其实真伤到了、我也不会怪她。只是她觉得愧疚。
      第二天她没来。我心里空落落的,心想,她不会以后都不来了吧?
      后来将近大半年,我都没再看见过她。最后是她自己来找我的。很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家门口,跟我说:“花梨,我想你。”我们相视而笑。桃樱跟我解释了她的身份,还讲了很多故事。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吃食物会那么得不适应。饭桌上,她还在辛苦地与那些食物奋斗。我问她:“你……作为吸血鬼,你吸血吗?”她听到尴尬地顿住,浑身僵硬,艰难地点点头。我急忙解释道:“我没什么意见,我的意思,你可以吸我的。”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决然地摇头:“不,我不会伤害到你的,我保证。”

      陆

      桃樱不肯吸血,只肯在血族的交易市场上买最廉价的血袋来维持生命。所以才会看上去那样营养不良。也所以她在遇到猎人的时候,才没有一丁点反抗力。
      那一天她没过来找我,我只当她临时有事。我独自吃着晚饭,吃到一半,却听到桃樱的尖叫声从窗外传进来,那是一种只给我听的求救信号。我立马放下碗冲了出去,我看见她,她的身上插了一支钢筋做的箭,旁边围了四五个身材高大的人。
      我停在这里,接下来的故事我没讲。
      曾经是猎人的连空寒当然知道,猎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鬼。只要他们看见的,必定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桃樱什么下场,他肯定能想到。于是连空寒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成为吸血鬼的。”
      “就是那天,碰巧月圆,”我说,“我将手按破在桃樱的獠牙上。她不愿意,想躲,可是哪还有力气。”
      “你挺狠心的。”
      “是吗,”我不置可否,偏过头问他,“讲讲你和女王的事吧。”
      他没回答。沉默了半晌,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样子是不想讲呢。我有些沮丧,也不知这沮丧从哪里来的。他是行动派,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拖沓。我几乎还没反应过来,他都已经走远了。其实认真想想,我和他的关系又算什么呢?仅仅是认识吗?那他确实没有必要跟我这个路人讲述他自己的往事。
      说回桃樱。在血族,尊崇弱肉强食,所以不乏同类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可是弱小的桃樱躲过了同类的威胁,却死在猎人的箭下。而桃樱根本没做过什么恶事,就被这样对待,真替她不值。善良的桃樱为什么要和人类做朋友呢?是想成为人类吗?
      ——“桃樱,我变成吸血鬼陪你好不好。”
      ——“不,当吸血鬼一点也不好!”
      是这样吗?我不觉得呢。那些你经历过的,我都想办法去感受。在成为吸血鬼的第二十年,我依然不觉得呢。明明吸血鬼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糟糕罢。所以,你仅仅是害怕孤独吗?
      可是你已经没有办法再回答我了。
      这个世界,少一个人,地球不会停止转动,太阳依然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而桃樱存在过的痕迹,除了我,也没几个人知道。河风微凉,吹得人精神也清醒很多。我打道折返,准备回去休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那天的问题过于冒昧,连空寒也不肯见我了。又或许是他真的很忙,总之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后来有一天夜里敲门声响起,我去开门,却发现他正站在门外,似乎专门来找我。他知道我在哪住,因为之前那次醉酒他在这里过夜。他一开口就是:“你不是想听我跟姒幽的故事吗?我给你讲。”
      那天难得下着雨,他没打伞,整个人淋在雨里,湿漉漉的,斗大的水珠顺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往下汩汩流着。我刻意无视他手里还没有打开的酒瓶,还有身上不太浓的酒气,淡淡道:“我不想听了,你回去吧。”
      他顿时颇为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表情很不自在。见状,我有点心软,说:“算了,你先进来。”
      他一点不客气,我让开一条道,他就直直走了进来。这样沙发肯定坐不成了,我给他搬了个带靠背的漆制高凳,顺手再拿了一条没用过的毛巾递给他擦。雨这么大他也不知道打把伞,难道是故意这样狼狈的?我皱着眉说:“要不你先处理一下你的衣服。”
      他正在用那块毛巾擦头发,闻言停住,问:“你有衣服?”大概是指能给他穿的衣服,我摇头:“你要是觉得我的衣服你能穿,也是可以的。”
      我本来诙谐地说了一句玩笑似的反语话,谁料到他竟然真的思考着可行性。沉思许久,问:“如果你不介意那些衣服给我穿的话……”
      ……
      说实话,我介意。就在我犹豫着怎么说出拒绝的话,连空寒笑了,开口道:“开玩笑的,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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