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并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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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已逐日见好，顾惜朝倚窗而望，白楼外梅花早凋，倒是远处几点新柳渐渐冒了头，为这汴梁装点新意，惹人欣悦。
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痴滞，想春满那丫头此时该与人花前月下和和满满，倒是遂了晚晴生前心意。时至今日，他想起晚晴，仍是愧对她希冀，大侠大侠，他始终无法做到清风朗月的坦然，见着春满思忆铁手，便宛如晚晴再生一般，只合送她去了六扇门，去见了她心中真正的大侠。
整月未曾沾酒，心里原本是不屑，见惯世人醉态丑陋，生平唯一一次喝醉还是在旗亭酒肆，与戚少商对饮纵情，想着在你酩酊时下那一斧子，便叫这知音醉里死去，也是畅快。谁知自己倒是比他先醉倒，也不知多少丑态教他看了去
顾惜朝暗自咬牙。
不知金风细雨楼后厨可有酒。
摸至后厨，果然有几个红纸封着的坛子，不禁畅快拍开，一股子冲劲随着深深的呼吸呛入鼻腔，他低低喊了声，好酒！
满口饮下，也不知是他久不知味，还是这酒真的烈性之极，竟也如昔日旗亭偷来的美酒般令人满头烟霞烈火。忽然惊觉，好酒仍在，缺了对饮之人也是枉然，不见畅快，反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他举坛对空一敬：今日就来个不醉不归！
归！
何处是归！
顾惜朝仰头大灌，任酒液一路火烧火燎到身体深处，不去理会那失落酸涩。是为了春满见着铁手时那憧憬神往的模样，还是为这一月来那人几乎不曾踏足白楼，引发的寂寥？
为他引毒，不惜己身，却没想到机缘巧合还能活下来。一死百了，更不曾想如果未死，他会如何作想？
是千里追杀的愧疚相报，还是另有他意？
他只觉得越细想越心凉，那人还是不要明白的好，吮指之亲竟已令自己浑身发热，这隐秘思想已是世人不容，更何况那苦大仇深的冤家！！
顾惜朝苦笑一声，一声苦笑，又饮了大口。
酒入愁肠，原来也不是愁更愁
醉意从四肢百骸散开，懒洋洋地无比舒适，即使脑门撞在灶台上，疼痛也像隔了千万里，模糊又钝重。他又想，当日那一斧子下去了，戚少商大概也不会太痛。
只是胃里翻腾作呕，顾惜朝将手中快要空掉的酒坛摔到一边，扒了个碗，吐了个痛快。
把污物倾入池中，掬起小捧清水漱口，人却恍恍惚惚，快要栽入池里。
迷糊间仿佛有双手拦腰抱住了他。
回头看，却是那冤家似笑非笑的脸，嘻，是醉了发梦了便见着他来了？
顾惜朝不禁笑了。
那脸庞忽然放大，凑到近处，呼吸可闻。
细微的熏然，还带着酒味，是这九现神龙也喝醉了，还是他凑得太近，将自己的呼吸也折了回来……顾惜朝皱眉，伸手挡在他们脸间。手腕却被握住，对方用力之大简直像要折了他骨头
随后便是温温软软的嘴唇凑了上来，落在他眉间，唇间，顾惜朝像是痴了，他这真是在发梦罢！？
再怎么迟钝，他也知道，这是个五感皆在的梦，他瞪大了眼，却惹不得去用力一咬来检测这梦的真实，就像他每次临到杀戚少商时，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还当你是朋友，不愿去直面他的仇恨，却往往被他打断，恨恨说，顾惜朝，出手吧！
他似乎又回到了金銮殿上，体味着眼前唇齿相依的亲近，心想着，若是我此时杀你，你也总算记得……记得……
他晕沉间双手无力，摸摸索索在腰间找不着随身的神哭小斧，却根本想不起此刻为何还要杀戚少商了。脚下一软，整个人已瘫在他怀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肆意胡闹，从衣襟口探了进去，衣裳给东拉西扯逐渐凌乱
顾惜朝想着这梦似乎已经脱了轨，戚少商的呼吸渐渐粗重了，他嘿然笑：“你醉了！”
却听对方答道：“早醉了，在旗亭酒肆那一夜就醉了……”
“你输了……”
他酣然闭目，身体已经滑落下去，却没有倒地的痛感。原来是那九现醉猫也陪着倒地，活当了他的肉垫子。他揪着戚少商衣领，只见对方眼中灼灼，满含笑意，颊边两个笑窝比酒还来得醉人。
他是多久没朝我笑过了？
有谁知道自己在一次次不得不举剑伤他时，心里都想着，愿咱们来生亲如兄弟，或是真正做回知音，你去驰骋沙场之中，我为你决胜千里之外。方才那亲密，甚好，甚好……
他俯下头，或者说是无力地砸落下去，牙齿磕在那人唇上，感觉戚少商似乎疼得抽了口气，却又像是在笑。门外好像传来一道惊呼，然后是瓷器跌碎的声响。
顾惜朝愕然抬头，戚少商却一挥手，木门便“啪”地合住了。
他看着地上碎瓷，头脑发钝，全然想不起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微张着口，一缕涎液在唇边隐隐闪闪。然后天地翻转，对方猛地压上了身，将他抱了个不透气。
他模糊地听得戚少商在说什么“我不怕”，“今后”，“欢喜”之类的，却只觉得那人的怀抱紧得自己胸腔里的气息都被榨光，加之醉意深重，便这般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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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时，人已在白楼小榻上。
他疑惑地望了望四周，难道真是南柯一梦？
那也是个奇怪到极点，令人面红到极点的梦！
顾惜朝忽然发觉嘴里酸苦不堪，倒像是真正醉过酒。他心中重重一跳，神思蓦然清明。只怕是……他握紧了被褥，只恨握的不是斧头！
门轻轻开启，有人到了榻边。他只得装睡，颤抖的眼睫却泄了紧张。
戚少商低笑：“顾公子，已过正午，还不起来用膳么？”
顾惜朝心底慌乱半晌，那边却没动静。睁开眼恨恨瞪他，却见他眼神出奇地柔和温润，比之连云寨中相知相敬时，还要暖上三分。
这一天，顾公子的脸色出奇地臭。
而戚楼主只是笑对。
午膳席间，他伸筷要夹那鱼儿，却不小心与戚少商的筷子撞在一处。抬眼看，戚少商眼光闪动，牙筷忽然嗤地一声穿进他双箸之间，夹了最鲜嫩的那块鱼肉。
顾惜朝愣了愣。
忽地切齿道：“戚少商，你这匪类……”
霎时间满脸烟霞。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并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