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代理人》唯闻春暮

2、第二章

　　陈爱杨跟郑哀艾挤一张床，睡着了就做噩梦，女鬼张着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躲都没地方躲。一夜就这样翻来覆去的睡不好，早晨起来简直是生不如死一般的难受。
　　陈爱杨大口大口喝粥，瞄了一眼也同样没什么精神的郑哀艾，满脑子的疑惑终于爆发了，“郑哀艾，你觉得你把我塞桌子下面就能躲过女鬼了？还是觉得我昏过去眼不见心不烦也就不怕女鬼了？”
　　郑哀艾虽然看着陈爱杨，却完全想着自己的心事，也就没有回答他。他呆愣愣的看着黑猫，“可能吧。”
　　陈爱杨撕开包子，也不在意他的心不在焉，见黑猫蹲在一旁，脑子里灵光一闪，“小青，你能不能抓鬼啊？你是玄猫啊，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玄猫都能抓鬼吧？看你这样子就不像。”
　　小青猛的呲牙咬向陈爱杨的手，他大叫一声，包子掉了。小青叼着包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尾巴还轻轻的摇摆着，尾尖上那撮青毛正是名字的由来，陈爱杨给黑猫取了这个名字后还很是得意的表示太形象了。
　　陈爱杨刚要说什么，郑哀艾猛的站了起来，“女鬼是冲着我来的。”
　　陈爱杨抬头，“你怎么知道的？哎，我跟你讲，鬼是没有思维感情的，它盯上你未必就有理由。”
　　郑哀艾看着陈爱杨，良久之后苦笑，“因为我是不洁之子啊。”
　　就这四个字，让陈爱杨一整天都不能集中精神听课，被老班给批了。郑哀艾倒是与平常没有两样，只是下午一放学就抱着小青打车回家了。
　　陈爱杨在家思前想后，觉得不管女鬼是不是冲着郑哀艾去的，他都不能让郑哀艾一个人去面对。他从老班那要到了郑哀艾家的地址，便毫不犹豫的出门了。
　　陈爱杨自认也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公子哥，看见那栋本市地标建筑的大楼时，还是小小的心酸了一下。大楼服务台的美女打电话确认后，请陈爱杨自行上楼。偌大的电梯里，只有陈爱杨一个人，他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金碧辉煌的电梯，突然瞄见对面有一双鞋。
　　陈爱杨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他的倒影。
　　陈爱杨松了口气，果然是自己吓自己。电梯叮的一声停下，他瞄了一眼，十四楼。郑哀艾家在十五楼，是有人要进来吧。
　　事情却不是这样的。
　　电梯门开了。
　　啪啪啪，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从电梯内往外传去。
　　有什么从电梯里走了出去。
　　电梯门再度关上，陈爱杨双手抓着扶栏大气也不敢出。对面，他的倒影不见了。他平行视线，坚决不往下看，有什么东西摸着他的鞋子，摸着他的脚踝，带着疼痛的冰冷顺着脚踝往脊背窜起，直达天灵盖。
　　电梯再次停下，陈爱杨猛的冲出去，与等在电梯外的郑哀艾撞在了一起。郑哀艾扶住他，“怎么了？”
　　陈爱杨拖着郑哀艾往前大步走，“没事没事。你出来也不锁门？”
　　等捧着热可可坐在沙发上，陈爱杨才吞吞吐吐的说起了刚才的事。郑哀艾愣了愣，“这楼的开发商是台湾人，认为四跟十四之类的数字不吉利，所以我们这里没有十四楼的，电梯按钮上也没有。”
　　就算捧着热可可，陈爱杨也觉得全身再次发冷，他四处张望，惶惶不安，“见鬼了！”
　　小青跳上沙发，转了几圈舒服的在抱枕上趴下，被陈爱杨一把抓起搂在怀里，“怎么办！”
　　郑哀艾打电话叫外卖，“没有事的，女鬼是冲着我来的。吓唬你大概是不想你帮我。”
　　郑哀艾太过冷静，陈爱杨很是好奇，“你知道女鬼是谁？”
　　郑哀艾歪歪头，“大概吧，吃虾吗？我叫了好几份油焖大虾。还有，你来我家，有事吗？”
　　陈爱杨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郑哀艾，不管那个女鬼是不是冲着你来的，至少已经牵连到我了，既然牵连到我了，我就不能置身事外，我决定跟你一起面对。”
　　郑哀艾似笑非笑，“可要怎么面对呢，而且很显然的，你很怕啊。”
　　陈爱杨说不出话了。郑哀艾也不再说什么，“应该不会有事吧，你吃了晚饭回去吧，万一有事，总不能两个人都挂在这吧？”
　　外卖小哥的速度不一般，油焖大虾很快就送到了。两个人吃着油焖大虾看着美国大片消磨时间，陈爱杨还小睡了一会。天刚黑，陈爱杨刚要走，门铃突然响了。郑哀艾不为所动，盯着电脑跟没听到似的。陈爱杨回头，“郑哀艾，门铃响了。”
　　郑哀艾嗯了声，“我听到了。”
　　陈爱杨觉得奇怪，“那怎么不开门？”
　　郑哀艾抬头看着他，“服务台没有电话上来说我家有访客，前几次我有开门的，外面没有人。”
　　“鬼？”陈爱杨一把拎起小青挡在身前，如临大敌。不能怪他这么草木皆兵，实在是被电梯内的事吓到了。他退到墙边，“对了，女鬼是谁，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缠着你？”
　　郑哀艾端起杯子，“我查了我们学校包括附近的所有案件，有人非正常死亡的，有三起，其中一起是老人一起是男子，剩下的一起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学姐。她叫何丽，十六年前被杀了，凶手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她就死在那个自习室，当时那边是操场。”
　　陈爱杨张大了嘴，“可她缠着你干什么？还有，自杀也很容易闹鬼啊，你怎么确定就是这个何丽呢？”
　　郑哀艾指着电脑，“这里有照片，虽然模糊但的确是昨天那个女鬼。她缠着我可能是因为这个传说吧。如果冤死者无法自己报仇，就要借助不洁之子的力量。我是不洁之子。”
　　再次听到这四个字，陈爱杨决定问个清楚，“到底什么是不洁之子？”
　　郑哀艾苦笑，“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被一些人叫做不洁之子，我也四处打听过，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从自身去找答案，也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地方与常人不一样。”
　　陈爱杨抓抓头，“那可就麻烦了，对了，你跟你爸说了见鬼的事吗？”
　　郑哀艾摇头，“我爸很忙，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鬼了，告诉他也只是给他增加烦恼。”他的父亲郑童是个天王级的艺人，常年在外拍戏，的确很忙。
　　陈爱杨瞪大了眼，“你经常见鬼吗？”
　　郑哀艾笑了起来，接过快被陈爱杨勒死的小青，“不算是经常吧，两三年一次。”
　　陈爱杨一脸的敬佩，“两三年就见一次鬼，你还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我算是服了，不过，你为什么容易见鬼？”
　　郑哀艾摸着小青，“这就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我是不洁之子，但到底什么是不洁之子呢？我第一次见鬼是五岁，一个下雨天，那时候我还住在本宅里，我爸在外地拍戏，我奶奶那天正好出去有事，家里只有我爸的女朋友明丽阿姨和保姆阿姨以及我。保姆阿姨哄我睡了午觉后也睡着了，明丽阿姨在她的房间里也睡着了。”
　　那的确是一个夏日的雨天，雨下的很大，家里两个女人一个孩子都睡着了，包括从来不睡午觉的明丽。郑哀艾迷迷糊糊中觉得冷，伸手去扯毛毯却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他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身着白衣长褂的男子坐在床边，脖子很长耷拉在肩膀上，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挂着诡异的笑。见郑哀艾看着他，男子缓缓伸出了手，掐住了郑哀艾的脖子。
　　男子的手很冰，说是冰块也不为过。郑哀艾瞬间一个激灵，猛的挣扎起来。可才五岁的孩子，被成年男子掐住了脖子，再怎么拳打脚踢也无法挣脱，窒息感反倒是越来越强烈。
　　郑哀艾已经翻了白眼，手脚也都无力的垂下，就在即将死亡的刹那，郑哀艾听到了铃铛的响声，叮铃铃叮铃铃的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门外，随即男子惨叫一声消失了。
　　郑哀艾趴在床上咳嗽了好久，保姆就睡在一旁却毫无反应。不管郑哀艾怎么推怎么叫唤，保姆都一动不动，后来他吓的大哭起来，哭声引来了刚刚回来的奶奶。
　　陈爱杨听的很入神，“后来呢？那男子是谁，你知道吗？”
　　郑哀艾再次摇头，“不知道，我跟奶奶说了男子的长相，奶奶让人四处去查，结果说是有这么个人，但具体的情况，奶奶也没有告诉我。倒是保姆阿姨，奶奶回来就先把我抱了出去，再回去就发现她死了。这就是我第一次见鬼的经历。”
　　陈爱杨想了想，“会不会是那个保姆代替你死了？”
　　郑哀艾也想过这个问题，“可能吧，我也不清楚，五岁的事了，都快忘了。而且后来我爸带我离开了本宅，也就很少再见鬼了，我见鬼基本上都是在本宅。有风水先生说我跟本宅犯冲。想想也是，两次差点死掉的见鬼都是在本宅，还都是在五岁那年。”
　　陈爱杨虽然害怕，但还是想知道，于是他抓了两个抱枕在怀里，“那第二次呢？”
　　郑哀艾无奈的看着陈爱杨，“你是当恐怖故事听呢？有没有想过五岁的我，两次见鬼都差点死了，是怎样的心情啊。”
　　话是这样说，但郑哀艾还是说起了他第二次见鬼的经历，也正是这次见鬼，他才知道原来有所谓的不洁之子。
　　夏去秋来，还是郑哀艾五岁那年。那年的深秋，父亲郑童结束了拍摄在本宅陪着郑哀艾，父子二人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但那段时光很快就结束了。
　　一天傍晚，郑童在厨房里给郑哀艾煮面，郑哀艾本来坐在餐桌边等着，突然听到奶奶叫他，他应了一声跟郑童说奶奶叫他，随即就跑走了。郑童还高声叫他让他一会就来吃面。
　　郑哀艾听到奶奶是在二楼的书房叫他，便径直往楼上跑去，在楼梯口还遇到了刚下楼的明丽，她穿了一身白衣。郑哀艾叫了一声阿姨就往楼上跑，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从一楼到二楼他跑了很久，而之前在楼梯口遇到的明丽，在他回头看时还依然站在楼梯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郑哀艾听到奶奶还在二楼的书房叫他，他又应了一声，随即却脚下一滑，摔倒在楼梯上还滚了下来，在楼梯口被明丽的脚挡住了。他抬头，明丽低着头看着他，还是似笑非笑。
　　郑哀艾忙爬了起来，他知道明丽不喜欢他，“明丽阿姨。”
　　明丽弯腰，“哀艾，奶奶叫你干什么你知道吗？”
　　郑哀艾赶紧往楼上跑，虽然奶奶也不喜欢他，但至少不会像明丽这么恶劣，“奶奶！”
　　明丽一把抓住郑哀艾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他拼命挣扎起来，无意中回头却看见还有一个明丽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黑衣，也同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中拿着一把刀和郑童的头！
　　郑哀艾尖叫起来，拎着他的白衣明丽哈哈大笑起来，随手将他丢了出去，郑哀艾重重的摔在地上，痛的都爬不起来。黑衣明丽冲到他面前，将郑童的头举起来，“你看，这是你爸爸，他死了，你也要死。”
　　郑哀艾大哭起来，“奶奶，奶奶！爸爸！爸爸！奶奶，明丽阿姨，明丽阿姨杀了爸爸……”
　　可无论郑哀艾如何哭喊，奶奶都没有出现，而且依然在二楼喊着他的名字。郑哀艾不敢再答应了，白衣明丽再次将他拎起，又重重摔了出去，“你怎么还不死，你这个不洁之子！你快点去死！你害死了你妈现在又害死了你爸，你还想害死谁？不洁之子！该死的不洁之子！”
　　郑哀艾被疯狂的白衣明丽吓住了，即使再次被摔了出去，也只是瞪大了眼抽噎。突然从背后伸出一双手抱起了他，恐惧到了极点的他尖叫一声后昏死过去了。
　　听到这里，陈爱杨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后来呢？”
　　郑哀艾笑了起来，“后来啊，那双手是我爸的，我爸煮好面，回头就发现我睡着了，还从椅子滚到了地上，他就把我抱起来了，结果一抱起来我就尖叫，反倒把他吓了一大跳。再后来我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就生气了。”
　　陈爱杨松了口气，“叔叔生气什么？”
　　郑哀艾微微抬眼看了窗外一眼，“我爸去祠堂里发火，说如果不能保护自家子孙的安危，就不要在本宅晃，算什么祖宗。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在本宅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