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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天绝地灭 ...

  •   第二十五章 天绝地灭

      云无双一袭青衣,走在小镇上,谁也不会知道,这个衣着普通的女子,竟会是令武林中人人胆寒的无双教教主。
      云无双走在小镇上,她不会再回去作教主,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小生命。这个新的小生命,将会是她后半生生存的力量。忽然,她被街边的一家店铺吸引了。
      那是一个卖玩偶的小店,放着一个个可爱的小木偶。一个小男孩缠着母亲,一定要买一个小木偶,那小木偶笑容可掬,色彩艳丽。云无双不禁想到,要是她的儿子还活着,也会有这么大了,他若是要这个小木偶,自己一定会给他买下。想着,她不禁走过去,拿起了那个小木偶。
      店主殷勤地问:“姑娘也买木偶呀!我们还有更漂亮的。”说着,从柜台里拿出几个更漂亮的。云无双放下手中的小木偶,又拿起另一个端详。那小男孩一见,吵着闹着就更厉害了,他母亲只是劝也劝不住,那小男孩只是在云无双脚边穿来穿去了。
      忽然,那小木偶“啪”地一声裂开,喷出一股紫烟来,正喷在云无双的面门,与此同进,那小男孩双手合抱,箍住了云无双的双腿,他母亲手中已多了两把利剑,直刺向云无双面门。这时候,从货架中射出无数长箭,密如骤雨。
      云无双骤逢惊变,立刻关刻闭气,贴柜台倒下,那柜台正好变作她拦箭的盾牌,右手木偶挥出,正迎上那两把利剑,倒下之时,顺势一踢,将那男孩踢飞出去。那小男孩撞飞在货架上,脸上落下一层面皮,露出满脸皱纹,原来是个侏儒假扮而成的。
      云无双来不及细看,立即冲了出去。原来那紫烟忽然喷出,她虽然立刻闭气,还是已吸入了一口。虽然她已经以内力强行抑制。但那毒气竟是异常厉害,转眼就发作了。
      但门口已经被人堵死了,不是一个人,而是数十个人,叠成一栋门墙,用他们的血肉之躯,堵住了门口的每一条缝。云无双一拳击出,前面几个人狂喷鲜血,却丝毫不移动,每个人眼中都有宁死不屈的坚毅。他们都是死士,纵然是死,他们也要用自己的性命,将云无双堵死在这屋里。
      云无双此刻手中没有无双刀,她的刀早作为传令之用,留给了莫易。云无双没有无双刀,宛如老虎去了爪子。想必对方窥伺这个机会,也已很久了。方在此时此地,布下这天罗地网。
      云无双一击不成,反身而回。四壁长箭仍不断射出。云无双长袖一卷,长箭纷纷反射,射回墙壁,竟有金铁交错之声。墙壁也是铁铸的,铜墙铁壁,无路可走?
      云无双却冲天而起,冲破了天花板。原来她射出长箭时,已从几声金铁交错之声中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声音,天花板是木头作的,是对方的百密一疏吗。
      云无双已觉真气有些溃散了,她咬破舌尖,痛楚使得她精神一振,拼力作最后一击,破顶而出。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眼看是避无可避,幸而云无双在虎丘山庄曾吃过一次亏,不等那网完全落下,她身子贴着瓦面滑过,手执网结用力反手一抖,布网的八个人纷纷摔倒。
      云无双站起身来,蓦然间背后一股重如山岳的压力传来。原来还另有高手,而且这人的功力,竟与云无双也相差不了多少。云无双一提内力,血气冲撞,便不能抑制毒气,眼前只觉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得醒来,已是身处于一个大铁笼中,每一根铁栅栏都是粗如手臂。双手双足都上了镣铐,镣铐为寒铁所铸,每只约二十斤重,连接在铁笼之上,铁笼四周,有身着各派服色的高手,各执兵器,紧张地对准了她。
      众人正隔着铁栅栏看云无双,低声议论道:“想不到,她就是那名满天下的女魔头……”云无双忽然睁开眼睛,冷眼一扫。众人大骇,纷纷后退,更有甚者,拨腿就跑。待见得云无双并无其他举动,方想起云无双已被关在牢中了,心中方稍安定了些,仍是按原来的队形站好。只是仍惧于她的威名,竟没有人再敢望她一眼,都纷纷低头无语。
      云无双微一用力,便只觉得全身酥软,提不起半点力来。她闭上眼,听着那一声声笑语。
      “这次九派联盟,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功,全靠各位的努力和牺牲,方能将这女魔头一举成擒。”
      “哪里哪里,多亏各位掌门指挥有方,尤其是清虚子道长的最后一击,才能最后奏效,要不然,就让这女魔头逃走了。”
      “这女魔头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决不能轻将她放过了,须得想个好办法,让大伙儿一起处决了她,为无数英灵报仇。”
      “不如开一个屠魔大会,联合各路英雄公决,让所有的受害者都到场,然后就一人一刀处决她。”
      “此法甚好,须选一个合适的地方。”
      “泰山有一个封禅台,是最理想的地方,而且,还可以以此事为源头,定期召开大会,促进各联合。”最后,还是武当掌门清虚子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众人各自散开,只剩下少林掌门玄法大师与武当掌门清虚子犹在密议。玄法大师叹道:“当日武林太平,各派却彼此猜忌,终于弄得云海山庄事变,弄出了云无双这个女魔头出,闹得天下大乱,才逼得各派又重新团结起来。唉,只盼经过这次事后,各派人士能够记取教训,莫再作无谓纷争。”
      清虚子点头道:“所以,贫道才建议定期召开大会,消除误会,促进融合。”
      玄法大道:“但不知这首次的泰山大会准备得如何了?”
      清虚子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了。迟则生变,况魔教无孔不入,若这机密泄露,让他们前劫狱,就被动了。”
      玄法大师微叹道:“当日东海一战,贫僧以为此事便可了解,谁知顾先生竟会放过此人,令人好生意外。”
      清虚子道:“这女魔头当真手段了得。当日她以美色引诱魔教的那些魔头端木雄、莫易等人,才取得了魔教教主之位。连罗飞、唐英这样的名门子弟,竟也不能自拨。贫道听闻,她甚至与顾先生也是十分亲密。”
      玄法大师摇头道:“顾先生这样的人,又怎会为美色所惑。纵然这云无双再妖媚百倍,也不足以诱惑顾先生。以老衲猜想,顾先生之所以不杀她,不过是顾先生目前的功力修为,已不会再染杀气,不会再出手杀人了。顾先生将云无双带走,必是要以自身的浩然正气,博大胸襟,来感化这女魔头,放下屠刀,弃恶从善。此举虽对自身危险极大,却正是我佛之‘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伟大胸怀。”
      清虚子沉声道:“只不过这女魔头积恶太多,怙恶不训。她既自绝于人,我们便当替天行道了。若她还在顾先生的别庄,谁又敢到顾先生的别庄去抓她。不过,玄法大师,顾先生既有此念,我们还是不要让顾先生知道此事为好。顾先生目下还在少林,一切拜托大师了。”
      玄法大师点头道:“这个自然。”
      不但他们二人以这两种天地之别的眼光来看待顾长风与云无双,只怕天下人的心理,也都是与他二人差不多了。
      顾长风是侠义道中共奉的圣人,这在二十年前已经为武林所公认了。二十年前,他还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侠客,却已经以他的正气,侠义,仁厚与绝顶的武功,过人的才智,无数次消灭各种阴谋,抑止邪恶,维护了武林的安定和正义。令得无数在辈份和年纪都比他大的名宿们,也对他肃然起敬。
      云无双却是魔教教主。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又在群魔环伺中崛起,这过程就会让人蒙上难言的色彩。更何况,她在攀取教主之位中,在对付中原诸门派中所表现出来的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的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她全身充满了魔意。
      江湖中人以崇敬的心情来仰视顾长风,即使是他的敌人,对他也无可指骂之处。江湖中人以又畏又恨的口气来谈论云无双,谈论她的武功,权势,杀气,残忍以及美貌和各种离奇的传说。
      他们绝想不到,这样两个各在圣魔极端的人会相守在一起,倾心相爱。
      其实他和她还是有许多相同的地方。
      他和她都是至情至性之人。
      他和她都是大智大慧,聪明绝顶之人。
      他和她都是这一代最出色的武功高手,他们对武学上的领悟,武学上的造诣都在当今武林的巅峰。云无双或许在内力和武学胸襟上比不上顾长风,但她的聪颖和悟性却更在顾长风之上。
      他们对世事,对天道的感悟,都有许多相通之处。顾先生的孤身海外,仍有些萧瑟;云无双的挥刀天下,却也有一分变易乾坤的侠情。
      圣与魔都是一种心灵的境界,一种对生命的不同感受。
      但到了至境,圣也罢,魔也罢,世界上任何事物,超越形质之上,都有相通之处。在到达巅峰时,往往只剩下独自一人,环顾四周,形单影只时,也只有与另一巅峰之人,才楞以在相同的高度相通。这种高度并非是世俗的地位高低,而是心灵感悟的层次不同。不管圣与魔,终究殊途而同归。
      所以,顾长风与云无双之间的爱,又怎中世间其他人所能了解的。那些江湖中人,只知道云无双是女魔头,是必须要消灭的。当下,忙忙碌碌地准备泰山屠魔大会了。
      清虚子心中不安,加紧人手看守云无双。云无双盘膝而坐,宛如木雕石刻,连日来,竟是不言不动,不饮不食。
      大铁笼四周钉上木板,装上马车。上千斤的铁笼,十六匹马拉马车,连日不停,直到泰山。
      云无双关在地牢中。明日,就要被绑上封禅台,在天下英雄面前,乱刀分尸,以祭亡灵,经泄仇恨,以灭魔焰,以消他们心中深藏的恐惧和虚弱。
      今夜风雨如晦,明天的天气也大概好不了。这种天气,是杀人的好天气。夜深了,守卫的各派高手,仍不敢有半点松懈。只有这一夜了,魔教无孔不入,谁也不知道,这一夜若是有半点不小心,会带来什么祸患。
      地牢之外,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更外面,沿途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进出的人,都要手持九大门派特制的令牌,才可通过。
      地牢中,三层铁栅,将云无双关在里面,守卫之人,惧于她的威名,也惧于她的美貌,每个人都离着她远远地。
      半夜的时候,牢房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众人寒毛直竖,如临大敌,外面守卫重重,谁能进来。
      来人走到门前,敲门道:“各位师兄,请开门。”
      众人松了一口气,武当大弟子沈陆前去打开小门,一看,竟是吕青青,不由地一怔,道:“青青,你来做什么?”
      吕青青举起手中的令牌道:“师兄,请验令牌。”
      吕青青的令牌,是一门之长才有的金令牌,想是从她的叔父净虚子处得来的。
      沈陆开了门,道:“青青,你来做什么?”
      吕青青道:“我来,是要和云无双单独说几句话,师兄,可否行个方便?”
      沈陆犹豫道:“师尊有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这女魔头。”
      吕青青冷笑道:“难道我会救她不成?”脸色又转为黯然道:“只是他,他要我代他来说最后的几句话,他来不了,师尊们也不会让他来的。”
      沈陆知道她指的是谁,这三个人的情怨纠葛,只怕谁也没他清楚,谁叫这一件事,他是从头到尾的目击者呢?他点了点头:“好,不过,只能是一会儿。”
      今日牢房是由他负责,他低声对其他人说了几句,打开一重铁栅,让吕青青进去后,又重新关上。他们手中,也只有这第一重的铁栅的钥匙,用以送食物。其他的钥匙,在九大门派的掌门人手中,虽如今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五个门派了,里面的五重大锁,少一个人都打不开。吕青青隔着三尺远的铁栅轻叫道:“云姑娘,云教主!”
      云无双睁开眼睛,望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是你?”
      吕青青忽然轻声道:“我有话要和你说,我说得这么轻,你能听到吗?”她的声音的确很轻,轻到沈陆那些人是听不到的,但他们很信任青青,因为青青是不会玩花样的人,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是青青对云无双要说的话却很重要。
      云无双也不知道青青为什么来,她并不感兴趣,因为她对罗飞,已经没有过去的那一份感觉了。但她还是微点了点头。
      吕青青用极低的声音道:“云姑娘,是罗飞让我来的,他来不了,因为他已经不是武当弟子了。你与顾先生去了东海以后,他也离开了武当派。他交还了清虚真人所赐的青龙剑,并要求将他在武当派除名。”
      云无双淡淡地道:“这与我何干?”
      吕青青仍低声道:“他知道你被困在这儿,他去找顾先生了。”
      云无双蓦地睁开眼睛,双目如电,吕青青吓了一跳,云无双急促地道:“叫他不要去。”
      吕青青道:“他是去找顾先生救你!”
      云无双怒道:“不必了。”又低声道:“他真是糊涂,你是他的妻子,怎么也不阻止他。”
      吕青青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云无双道:“立刻去阻止他,你告诉他,我已经不怪他了,他应该有他自己的生活。”她深深地注视吕青青道:“你们两个人,不要再干涉这件事。快离开这里。”
      吕青青惊喜地道:“你不怪他?”不禁流泪道:“是我错怪你了,云无双,你的确不是他们所说的女魔头。”
      方未说完,沈陆走过来,打开铁栅,吕青青连忙住口。沈陆道:“吕师妹,你快走吧!你已经说了不少话了,要是让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正说着,却又有人在敲门。沈陆一惊:“这又是谁呢?”他走过去打开小门,一眼见到的又是那代表一门之长的金令牌。沈陆打开门,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不禁心生疑惑,道:“你究竟是谁?”话未说完,那人手一扬,一股青色烟雾喷出,沈陆只觉一阵头晕,只说了声:“你、你是……”就人事不知了。其他的人也都是未发出声音来就被迷昏了。
      吕青青一回头,也吸了一口烟,倒在地上。
      那人走入铁栅,仍是隔着两重铁栅,面对云无双,在脸上抹了抹,现出本来面目,却竟是唐门的掌门人唐英,怪不得他也有金令牌。云无双看了他一眼,道:“是你。”今晚真是热闹,什么人都来了。
      唐英道:“我先告诉你一件事,罗飞想要去救你,但被清虚子截下了。”
      云无双面无表情道:“截下了也好。你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的吧。”
      唐英冷冷地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句话,有人在我洞房花烛之夜,对我说:‘人生在世,有许多事都是不由得我们自己来做主,造化弄人而已。人生在世,谁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这个人是不是你。”
      云无双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只是一句戏词而已,你又何必记得太清楚?”
      唐英激动地道:“这么说,你真的是秀容?”
      云无双面无表情道:“金秀容已经死了。”
      唐英冷冷地道:“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是和我拜堂成亲,在洞房中说话的那一个人。”
      云无双道:“那你想怎么样?”
      唐英冷冷地道:“今天我不是来救你的,正相反,我是来杀你的。”说着,取出一根极细小的毒针道:“这是用唐门毒方制成的无影断魂针,见血封喉,立时而亡。”手一振,毒针射在云无双的脚边,道:“我不能救你,可我也不能眼看着你被人乱刀分尸,这根针,可以让你死得有尊严。对我自己来说,你是死在唐门暗器之下,也可无憾了。”说罢,他转过身去,不让云无双看到他眼中的泪光,心中暗暗道:“云无双,我只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他用黑巾蒙上脸,象来时一样,很快就去了。

      十月十日,却是一个好天气,也是杀人的好天气。封禅台上,云无双被缚在十字形大木架上,身捆千年寒铁。台下群豪齐至,只待时辰一到,就要将云无双乱刀分尸。
      时辰将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正午时分,云无双就要血溅三尺。
      日晷一刻刻地移动,终于正午了。五大派掌门站起来,清虚子道:“时辰到——”
      天地间一声霹雳,满山遍野随着那霹雳声同时吹响的号角,出现了无数的人,身着白衣,就象是那种出丧时的白衣,白衣如雪,满山着孝。
      云无双睁开眼,大笑一声,声裂行云,草木惊栗。长笑声中,她挺身用力一振,只听得一连串巨雷之响,铁链寸断,巨木成屑。云无双已经挣脱了铁链。
      没有人不被这惊人的巨变,吓得目瞪口呆,惊慌失措。云无双击碎木架,开的木架中,出现了一把漆黑的刀。刀身发出夺目的寒光,带着妖异的杀气。
      无双刀出现了,在这么样的时候,在这么样的地方,正好出现在云无双的手中。
      这当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必然。虽说是刀秉灵性,与主人息息相随。但是这刀的本身,却只是一块铁而已,它当然不会长了脚走路。云无双威震天下,无双教中人无处不在,无双刀早就藏入封禅台,云无双早就已恢复功力,待此一击。
      今日泰山大会,所有该到的人都到了。包括所有参加过云海山庄一役的人。这次参加泰山大会的人,远远超过武当之会的人。所以,今日也是无双教倾全教之力,对各门派发动的一次攻击。
      云无双横刀而立,双目似要泌出血来。她并不想这么做,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息。不是云无双杀气冲天,只是她被那些至死也不愿放过她的人逼得一步步走上绝崖,濒临无助而作绝望的最后一击。今日一战后,武林中人,无遗类矣!
      云无双大喝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喷在刀上,以血祭刀,一招“毁天灭地”横扫千军。
      泰山之顶,封禅台上,刀光剑影,厮杀搏斗。兵器交磕声,喊叫声,喝叱声,惨叫声;有人悲号,有人狂笑;天昏地暗,血光冲天!
      云无双面前,是九大门派掌门在内的江湖顶尖高手三十名,其中,还有原青龙堂堂主孙浩,江湖名医谷神农等。三十名高手,成三角形排列,后面的人搭在前面的人的肩后,传送内力,最前排的是少林掌门玄法和武当掌门清虚子。三十名高手要以合力来对付云无双的魔刀一击。
      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呢?或许云无双一刀,砍下三十名高手的人头,又或许在这三十名高手合力之下,云无双会被击志一片血肉粉碎。当然双方都非庸手,最大的可能,就是两种可能一起发生,两败俱伤,玉石俱亡。
      江湖路,不归途。是否每个江湖人最终的命运都注定了如此。人与人之间,只能是毁灭性的杀戳。
      在杀气最浓的一刻,顾先生终于来了。他看见了每一个人,但是没有人看见他。每一个人的目光中只看见了对手,看见了杀气,看见了血光。
      云无双与清虚子对峙,目光迎着目光,从对方的眼中一直看到心里去,看见了仇恨,看到的是一片血光,是不共戴天,彼此只能用血来解决。
      云无双、出、刀——
      三十名高手合力出击。
      顾先生没有出言,没有阻止。有一些事,就象火药一样,盖得越紧,最后的杀伤就越大。有一些血,必须要流的。他只作了一件事,他象一只扑火的飞蛾一样,冲进了杀气的最中心,冲进了杀气的最中心,冲进了云无双和三十名高手中间。
      三十名高手合力,劈山倒海;云无双一刀,毁天灭地。三十名高手的掌力,全部击在顾先生背上;云无双一刀,砍入顾先生前胸。
      一刹那间,空气凝固了,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僵住了,不知所措。看着顾先生的血喷出来,瞬间浸透全身,渗入大地,众人才猛醒过来。
      九大门派掌门抢扑上去,抱住了顾先生。众人围住顾先生,一齐跪倒。玄法大师垂泪道:“顾先生,您、您这又是何苦呢?”
      顾长风苍白的仍上有一丝微笑:“我知道你们的心:血结下的仇恨,必须要用血来解决。如果真要流血杀戳,就从我开始吧!”
      玄法大师嗫嚅道:“可是……”
      顾长风仍微笑着,却看到了他们的心里去:“侠道魔道,并不能因此而限定一个人永远的是与非。不论正派邪派,都有权力争取自己的生存之道。互不相容,互相歧视与敌对,仇山恨海,只有越积越深。到头来,死伤无数,只会互相毁亡,若有流血,请从我开始,不管你们对对方有任何的杀意仇恨,都可以把我当作目标,全数由我承受。”不但正派诸人,听了此言都是悔愧交加,无地自容,连无双教众人也停手低头无语了。
      顾先生轻唤道:“无双——”
      众人围住了顾先生,云无双孤零零地站在圈子外,如同石像一样,一动不动。猛听得这一声呼唤,她浑身一震,如触电一样,扑上前去分开众人抱住顾长风,嘶声道:“长风——”
      顾长风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少林,武当掌门的手道:“我与各位,是忘年至交,可以肝胆相照,性命相托,”
      众人想起自己曾有过的私心,皆含愧低头。顾长风继续道:“云无双是我的妻子,她有过错,我应全部承担,请诸位放过她吧!”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将众人惊得不知所措。谁会想到,顾先生竟会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云无双为他的妻子呢!
      云无双的喉头哽咽住了,她捂住嘴,硬生生地将涌上喉头的一口鲜血咽了下去。此刻,她不能让顾长风再为她忧心。云无双含笑道:“长风,我答应你,从此再也没有无双教,我永远都不会再杀一人了。我们回雷霆岛好吗!”
      顾长风凝视着她,缓缓道:“不要哭,无双!”云无双一摸自己的脸,竟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自从在黄山的废墟里,云馨正式改名为云无双时,她曾痛哭一场,立下誓言永不再流泪。不管腥风恶雨,生死关头,甚至是目睹罗飞重伤,爱子夭亡,她也没有流过泪。她以为,她早已流干了泪,早已没有泪了。可是多年以后的今天,她又重新有泪了。流泪表示什么?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地狱中出来的行尸走肉。
      玄法大师长叹一声:“既然云教主,不、顾夫人答应放弃仇杀,那么,少林答应,从此不再追究,永绝争斗。”
      顾先生点了点头,缓缓地转过目光去,清虚子你下头来不敢看他,道:“武当答应,不会再去找云无双与无双教寻仇。”
      低沉的声音,此起彼落:“丐帮答应”
      “昆仑答应”
      “华山也答应”……
      最后汇成一句:“放弃仇恨,再无杀戳。”
      众人低声齐呼这句话,眼睛也都湿润了。武林终于又恢复了和平,可是,为了验证这和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顾先生的血洒在了封禅台上,永远地洒在了封禅台上。
      顾先生已是全身冰冷,目光涣散了。这里有天下最好的神医谷神农在为他止血疗伤,竭尽全力了。可是尽天下最高明的医生,倾天下最神奇的药物,也已无回天之力了。眼看顾长风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最后,谷神农站起身来,绝望地摇了摇头,众人的心都冷了,伏在地上,大声恸哭。
      顾长风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可是云无双仍不肯放弃,她紧紧地握住顾长风的手,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而坚决地道:“长风,我们在雷霆岛上发过誓,你我是生死夫妻,生同榻,死同穴。你死了,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求求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孩子,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们一起来面对死神,一起来战胜死神。你能的,你从来都没有败过,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能的。”
      谷神农一直搭着顾长风的脉博,忽觉脉博已停,云无双却仍对着顾长风痴痴地说话,不觉毛骨竦然,知道她悲伤过度,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伸手向云无双的脉上搭来,云无双瞪着他道:“你为什么不继续救长风了?”
      谷神农叹道:“顾先生已经仙逝了,顾夫人,你节哀顺变吧!”
      云无双摇了摇头道:“你胡说,长风怎么会死呢?我在和他说话,他正在听我说话,他会活下去的。象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死呢?”她咯咯地笑道:“象他这样的人,是不会死的。你看,你看,他还有气息呢!”
      谷神农摇头道:“顾夫人,你虽以自身内力,延续他已断的生机。你的内力有限,又能维持多久呢?内力耗尽,你自己也会死的。”
      云无双不理他,她抱起顾长风,站起来向外走去,道:“你是个庸医。长风会醒过来的,我也是个医者,我会用一切办法来救他的。我们要回雷霆岛去,中原没有我们呆的地方,那儿才是我们的家。长风不会死的,他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云无双飘飘晃晃地抱着顾长风向外走去。没有人敢劝她,也没有人来拦住她。
      无双教中人齐声喊道:“教主——”她恍若未闻。丁芷君大叫道:“小姐,你去哪儿呀!无双教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呀?”
      云无双淡淡地道:“无双教从此解散,天下再也没有无双教,也没有云无双这个人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都与我无关了。不过,只要你们能容得别人活下去,别人总也能容得你们活下去的。”
      丁芷君眼看着她一步步地走下去,很快就消失在一片白云之中了。丁芷君知道,不管顾长风是死是活,天下都不会再有云无双这个人了。
      海上,一片白帆升起,一个白衣女子,手抱一人,站在船头。一叶孤帆,渐渐地,渐渐地消失在茫茫海天之中了。
      (全书完)
      (本书其他人物命运,将在续集《玉手乾坤》中继续交待)

      玉手乾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天绝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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