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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二十三章 完美新娘/上 ...

  •   女儿对母亲十分好奇和神往的这种情感,正像母亲对女儿的思念一样绵绵不绝。梦神体恤这种情感,便为年轻的母亲注入了新的更加甜美的梦。在这之前她正和丈夫抱怨关于阿芙洛狄忒来访的事情。这可以说是结婚以来她第一次对他抱怨,当然这是普绪克自身的想法。
      “那天我是喝醉了,不过大体情形我还记得很清楚,我认为你不应该把我受到诅咒的事怪到你母亲头上,因为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普绪克对丈夫这样说道,她叹息着,一边为自己的酒后失态而悔恨,担心阿芙洛狄忒因此而更加讨厌自己。不过厄洛斯对此不屑一顾,因为他把这归结为女子的多心。他不希望她再提到这些扫兴的事,毕竟今晚是他们正式结婚一年的纪念日。他用吻和爱抚平复了普绪克的忧虑,很快就让她专心致志地沉迷于他的诱/惑之中,为他的欲/望所左右。普绪克十分体谅她的丈夫,因为厄洛斯的确喜形于色,说是宙斯的婚礼因故推迟,所有爱神的工作日得以延后,再加上她最近不被允许出门,实在无法可想。良久过后,普绪克习以为常地进入梦乡。她梦见自己躺在玫瑰花从里,天上下起了玫瑰花雨,花儿落在她光洁的、云/雨过的身体上,其中有一朵白色花瓣的玫瑰像是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似的,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温暖的腰间。普绪克好奇地将它拾起来看,一颗又大又圆润的珍珠顿时从花心里滚落出来,她赶忙伸手去接,珍珠便恰好落在她的掌心,不过等她摊开手掌的时候,珍珠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鸟,它的鸟喙还和雏鸟一样是黄色的。小鸟扑棱着翅膀跳到了坚硬的地面上,接着便一动不动了。普绪克懊恼极了,想把它捡起来仔细瞧瞧它有没有被摔伤……周围万籁俱寂之际,曙光女神在天空中驾驭着身束绯红色饰扣的马匹赶来,她刚一露面,便用她那玫瑰色的玉臂挥动缰绳,紧接着黑夜转为白昼,带走了这位年轻仙妃那宁静多彩的梦乡。
      普绪克醒来时,他们的那只白狼摇头摆尾地闯进了房间。它兴奋地扒着她的床边,要舔女主人的脸,普绪克从铺着羊毛垫和丝绸的床上坐起身来,喜笑颜开地搂住它那毛茸茸的脑袋亲了一口。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哑着嗓子叫着爱萝的名字,回答她的却是另一个人。
      “早安,小姐,现在已经是五更天了,您昨晚过得好吗?”
      一位老妇人端着乘满汤的碗出现在房间里,这时普绪克正裸着身体懒洋洋地坐在床上,试图用一根丝带把她那头像海藻一样凌乱的长发绑起来。这个年长的侍女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猝不及防。不管怎么说,脾气再好的女主人也会对此种鲁莽的冒犯举止心生不满。普绪克慌慌张张地将被单拉到胸口,有些不快:
      “你这个无礼之人,为什么要闯进来,打扰我的安宁?”
      不过普绪克很快就认出了对方。这位老妪便是新婚之日奉命照顾她的那位侍女,厄洛斯的一位乳娘。这是一个精瘦的女人,她穿着一件朴素的乳白色亚麻布希顿,那双脚被日光晒得黢黑,却健康而粗壮;她的手上箍着一大串粗细不一的金镯子,棕红的头发用柏木簪子盘了起来,卷曲的几绺头发下露出带着皱纹的脑门儿,腰上系着鹿皮围裙,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猫眼一样闪着金色的光芒,还带着点神秘的祖母绿,要是忽略她的仆人身份,没准儿别人还会以为她是统治哪片地区的女王,总之她看上去精明又厉害,甚至还带着一丝威严。
      老妪见女主人不悦,便不紧不慢地答道:“小姐不必害怕,我是厄洛斯的乳娘,以前服侍过你的帕忒拉,在你见到我之前,我曾协助阿芙洛狄忒养育了你的丈夫,爱与美之神最器重的儿子。如今,我再次以仆人的身份来到此地,也将像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养子一样来照顾他的妻子。请原谅我必须在药汤变凉之前让你喝下它,这样才能程度地发挥其药效。”
      普绪克听完这番冗长而温和的自我介绍,实在不便发作,便问药汤的来历和作用,又问起一直以来照顾她的侍女爱萝的下落。只听帕忒拉微笑着答道:
      “这不是普通的药汤,乃是医药女神帕那刻亚赐予所有年轻仙妃的赠礼,它能使不育的女子顺利怀孕,又能强身健体,尤其对您这样的体质弱于一般女神的女子来说尤为必要,我从主人那里听说了您的事,我想您可能需要帮助。至于那位叫爱萝的仆人,她原本为塞浦路斯岛上的海浪神女与雪萨莉亚的圣鸟所生,按照惯例,她必须回到南方的老家,在那里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因此,接下来的半年里将由我为您效劳。”
      “我不认为我还能怀孕,因为时至今日,我一直没有再怀孕。”普绪克打了个哈欠说,”但我不认为我的体质比一般人差,毕竟我是以活人身份闯进那位冥界界主的府邸的第一个女人。请你把药端回去吧,我要去洗澡换衣服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把头稍稍往后仰,把脸转向别处,一边伸长了手臂去床头柜拿她的内衣,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心想这样便能把面前这位不讨人喜欢的仆人赶出房间了。
      不料女仆也誓不罢休,见年轻的女主人不愿喝药,帕忒拉的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用母亲对待女儿的那种语气对普绪克劝诫道:“您不能在同房后立即入浴。并且请您务必喝下这碗药,继续躺下静养片刻,就当是为了我的主人,你的丈夫着想吧。”
      普绪克一听,即便内心不太高兴,但一想到这也许是丈夫的愿望,就算一百个不愿意也不便再说什么,又经不起帕忒拉苦口婆心的规劝,只得勉强喝下了那碗难以下咽的药汤,又在床上躺了一刻钟才起来。这时她发现她放在床头的银制花瓶被人挪动了位置,花瓶里的花被换成了奥林匹斯山下随处可见的油橄榄枝。
      “我的夹竹桃呢?”普绪克看了看门口,疑惑地问前来服侍她起床的神仆们,但没有人吭声。
      在此之前,她的房间门口放着几盆茂盛的夹竹桃。这些枝繁叶茂的植物,叶子生来就与油橄榄十分相似,甚至还想模仿芬芳的桃金娘,开出一大串白色的花,并散发出淡雅的香味。与此同时这是一种携带着致命危险的美丽,它的一切部位都是有毒的,所有动物要和它接触都得提防着它的毒液。凡间的罗马人和波斯人非常喜欢这种植物,有钱人经常在庭院里大量种植,以供观赏,医生用它来配制妇女的堕/胎药和做手术用的镇痛药,纺织作坊用它来做混纺原料。同时这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新奇植物也虏获了女神的芳心,在她的故乡,小亚细亚的亚蒂斯特,这种花还有个俗名叫“微笑的美狄亚 ”,意思是形容美丽又不好欺负的女人。普绪克把它的花枝小心翼翼地剪下来当作装饰插在花瓶里,并且令她满意的是,当这种花儿长得枝繁叶茂时,庭院里的空气也变得更加清新怡人了。
      “为了您和孩子的健康,它们必须被撤掉,不能留一枝一叶。”帕忒拉解释说,“这种花对孕妇和产妇没有好处。”
      “这也是你主人的命令吗?”普绪克说,“我现在尚未怀孕,无需担心此事。”
      “我想是的。”帕忒拉犹豫着答道,那张长满皱纹的脸上显出一副严峻的神色,末了又皮笑肉不笑地补充道:“按照我给您的建议做准没错。您不应该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不应该有太多自己的想法。这是普绪克再次从侍女口中听见这句话,她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妇人,思绪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夜晚。帕忒拉服侍她起床时检查了她的床单,当没有在上面发现任何属于处女的血迹时,这位仆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疑的神情,就像王宫里负责教育宫女的那些老妇人一样,那是一种裹挟审视和蔑视的目光。那种目光曾让普绪克害怕,也让她感到不悦。显然,在这凡间新娘与爱神正式成亲的第一晚,命人将她所有的指甲剪去的也是这个帕忒拉。这种古板又充满了教条的习俗像一座隐形的巍峨的大山,屹立于白雪皑皑的奥林匹斯圣山之后,存在于每一位神的心中,就连在女神中拥有最高统治权的天后赫拉也无法摆脱这种束缚。想想看,这是多么可悲的事,这些严厉得不近人情的女人们,她们也曾是一位天真浪漫的新娘,被另一种权威的力量禁锢着,然后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不觉地继承了这种力量,接着便用来统治后来的新娘们。
      这还不要紧,普绪克又想起来,更早些时候,她成为爱神事实上的妻子的第二天清晨,那情形更教一位少不更事的女子伤心。天一亮,先前说尽甜言蜜语的丈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还不算,看不见的唱诗班用竖琴和排箫奏响了天籁,白鸽和麻雀混在一起欢快地歌唱着,好像在庆祝一件天大的喜事;几位年长的侍女检查了新娘的床铺,用纯正的希腊语发出欣喜的赞叹声——她们找到了床单上的血迹,便暗自为他们的主人高兴,认为他得到了一位纯洁又美丽的爱人。尽管对新娘普绪克来说,她不太高兴得起来,因为她的初/夜痛苦大于快乐,并且几乎整晚上都没能睡觉。当仆人们发现她甚至没法走路时,也流露出一种由衷的欣喜,好像那是她获得的赏赐一样。(事到如今,她自己也不得不这样认为)总之,几乎每一位仆人,除了好心的爱萝,都尽情地赞美新娘的美丽与纯洁,却对她的痛苦与寂寞毫不关心,也不怜悯。
      简单来说,这位不讨喜的帕忒拉夫人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样,勾起了普绪克过去的回忆。她让她想到一位严格的母亲,而非听话的仆人。不过呢,尽管帕忒拉如同阿芙洛狄忒一般严厉,但她身为仆人尽职尽责,沉默寡言,从不乱嚼舌根,面子上毕恭毕敬,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再加上是厄洛斯十分信赖的乳娘,普绪克便不再计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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