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9、月下美人之神秘梦境(?νειρο) ...

  •   厄洛斯走在荒芜的草地上,他换了一身白衣,感到精力充沛,神清气爽。他正走过一片干涸的水泽,脚下的枯草立即发出复苏的芳香,踩出的脚印中绽放出柔软的玫瑰,成群的白鸽飞在他身后,它们不仅向他带来清晨的问候,也为他带来了新的访客。
      “赫尔墨斯?”厄洛斯有些惊讶,因为捷足的传令神是乘坐阿芙洛狄忒专用的鸽车来的。
      “考虑到你的母亲有求于我,所以我借用她的爱畜代步,以缓解疲劳。”
      “那么她有什么吩咐?”
      “这次是要找一个人,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叫普洛忒斯。”赫尔墨斯拿出一一个镶有宝石的铜戒递给对方,“上面刻着这家伙的名字。”
      “普洛忒斯?有些耳熟的名字,是她的情人还是我的兄弟?”
      “我可不知道。她不愿意告诉我,也不希望我帮忙。”赫尔墨斯又补充道:“这是位美貌男孩——就像你一样,她如此形容他,虽然我不确定她是否夸大其词。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比你年幼许多,受大众喜爱的程度远不如你,也不像你一样拥有神力。”
      “也许只是名字的巧合,光是叫阿多尼斯的男人就有不少——因为他们的父母总爱跟风。”厄洛斯打量着手中的戒指,解释说, “我的兄弟里的确有这个人,但是他英年早逝又遭到诅咒,即便他还活着,他建立的城邦也会像他的名字一样不为人所识记。连身为神的我们也会将他遗忘,如果不是你提起他的话。”
      “总之你母亲说这男孩是这玩意儿的主人。信物总不会说谎。”赫尔墨斯笑道。
      信使传达完女神的旨意便立即离去,留下厄洛斯独自躺在一棵树下打盹。此时他无心射箭,更无心动身寻找少年普洛忒斯,因为他随身带的金箭刚好用完,而他又对母亲所指派的任务不太感兴趣——首先“普洛忒斯“听上去多么像一个哗众取宠的,虚伪造作的家伙的名字,就像罗马人硬要东施效颦取个希腊名字那样可笑。此际,梦神已将纷繁复杂的梦境注入他的心——天神偶尔也会做梦,当他们心绪复杂的时候。他回想起了发生在多年以前——对诸神来说不过是昨天,或者几年前发生的事。
      他经过一片繁华的集市,只见嘈杂的人群正在拍卖杂货。希腊奴隶和战俘,赛里斯的衣料,波斯的红宝石和珍珠,马其顿的纯金酒具等应有尽有。职业传讯人,也就是专门负责主持拍卖的人,拿出一位女子的象牙雕像,人群便争相出价,再次骚动起来。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阿芙洛狄忒的塑像,但是他一走进人群,传讯人也立即认出了他:
      “天啊!是阿芙洛狄忒之子!他要做什么!”
      他对惊恐的人群不屑一顾,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一个高级侍卫拦住了去路。这青年不但不用希腊语向他致敬,还要用锃亮的铜剑指着他,用拉丁语大声警告。如果语言也分高低贵贱的话,那么他铁定是在侮辱爱神了:
      “卑鄙的家伙,我一定会阻止陛下将公主献给你的!倘若你要将她夺走,我便要砸了你那金玉其外的神像,毁了你那搜刮民脂民膏的腐朽神坛!”
      厄洛斯早就忘记了这位侍卫的容貌,更记不清他的名字,只觉得那句警告听上去十分耳熟。
      “收好你的剑,武士,请你别挡着我的路,因为我现在没空和你吵架。”他礼貌地劝说执剑的青年,但并不多看对方一眼,径直穿过人群,又见人群中的传讯人变成了一位黑发的美少年。
      “难道他就是母亲要找的人?”
      爱神欣喜地走过去,想要招呼他,询问他的名字。但这可爱的少年比他更快一步,恶作剧似地逃走了。少年离开时,白鸽成群结队地为他送行,为他撒下铺路的鲜花。厄洛斯也赶紧跟上前去,那些鸽子可是母亲的圣鸟啊,他认得它们。
      总之梦中的情景一半虚幻一半现实,爱神耳闻目睹,越发深陷于混乱的梦境。少年似乎有意引导他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蛮荒之地。
      他来到一处空旷的野地,成片盛开的金穗花在晚风里微摆着腰肢,夜色中人们正围着篝火商量着什么。一个男人首先冷静地开口了: “先听我说,诸位,我是阿芙洛狄忒派来为你们尊敬的陛下效力的。只要一息尚存,我就矢志效忠于这里的王和众神。不过,若是王和神相争,最好是你们大人物之间私下解决。鄙人不便与任何王权或神权作对。”
      听完,一个元老模样的长者在会议上用希腊语愤怒地指责道:
      “这就是你要我们领教的希腊智慧吗?少说这些漂亮话,你在见风使舵,你这个阉/人。身为美神的首席大祭司,难道你在害怕王上带兵把你和你手下的庙卒庙妓全宰了?”
      祭司也不紧不慢地反驳道:“王上爱女心切,当然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将不仅出现在神庙里,甚至还会出现在他的床前——作为因公殉职的祭司的鬼魂。但是他敢和阿芙洛狄忒交锋吗?横竖都要死人,损失一位公主,总比我们全都遭殃要来得好。”
      紧接着有人用方言帮腔道:“谁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献给怪物或者野兽,不都是如此?当然我们称之为‘神的恩宠’。就像安德洛梅达或者伊菲革涅亚那样,若是神或者妖怪想要她,我想公主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恐怕王后要从中作梗。我是说,按照王后的旨意,王位不会传给世子,公主才是将来的女王,她将凭着形如阿芙洛狄忒的美貌与英雄的血统统治我们,统治这里。我也认为,轻率地将她献祭给野兽供其享乐,王后恐怕要……”
      “这么说,我们竟然要听一个女人发号施令,岂不荒唐!”
      “王后的旨意是为了保全她自己的地位,不过她可真是个天真的女人,以为凭借自己的女儿便可以干涉国家大政。公主一旦被献祭,她就失去靠山了,这是几位的意思吧?”
      “我们为什么必须满足此种无理的要求?我是说,随便找一个女囚,女奴或者是宫女,只要是女人——就够了。因为,牺牲一旦付出将无法挽回——”
      “对方指明了要最年轻的王室处女,新王后生的那个,你却要给人家‘随便一个女人’。你想要用这种拙劣的伎俩欺骗一位圆熟老练的帕福斯女神吗?”
      与会的人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但是爱神本身对人间的纷争不感兴趣,更何况这种小国之内的党派之争。于是所有人立即如云烟般消散,他又来到了囚禁着普绪克的地方。
      “你对我的祈求置若罔闻,又用莫须有的罪名侮辱我,那么现在,我宁可死,也不愿在你身边继续待下去。否则,你不仅会毁了我,也会毁了你自己。公正的赫拉会了解我的痛苦的。”
      梦中的普绪克举着匕首,没错,就是在过去偷看他的时候手里握着的那把,而现在她用来对准了她自己,以威胁她的丈夫。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柔和,但那些话听上去的确是威胁。
      “你认为我会害怕你的诅咒?你是我的,明白吗?化成灰也是我的……”厄洛斯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他夺下了妻子的匕首,又用玫瑰花藤紧紧缚住她的双手——那得多疼,连他自己也颇为惊讶,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待她。
      “我会让我的父亲停止对你的供奉,他和他的子民,世世代代都会这么做的。” 普绪克也毫不让步,仿佛他们生来就针锋相对。接着过去的情景又在梦中得已重现,大量的白羽散落在床上,发着白光,点缀她那滑腻的肌肤;她紧紧咬住唇,不肯掉一滴眼泪,这又和厄洛斯记得的光景有些不同。可是,肉/体的交织就能重燃业已熄灭的爱火吗?他那时候从未吻过她,即使十指紧扣,他们也并未心意相通。他的汗水滴到她的胸口时,他瞧见她的长发像黑色的水蛇一样四处蔓延,便感到惊奇,难道它们会在顷刻间活动起来并绞杀他吗?他曾抓住她的腰肢,为了寻求鱼/水之欢,为了肆意地羞辱她,所以现在换她来折磨他了。“倘若我重获自由,我就得杀了那个孩子,我们托付给狩猎女神养育的孩子,因为她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梦中的普绪克微笑着说。
      多么甜美的声音,然而它却骇人如恶毒的咒语,沉睡的爱神猛然从奇异的梦境中惊醒,现在他庆幸自己不如神王们那样神力无边,否则他刚才的噩梦没准儿已经变成了现实。他拾起脚边的神弓,背上箭筒,正要继续为世间注入爱欲的活力,却听到两个不讨人喜欢的声音,原来是两条蛇在高谈阔论:
      一条蛇说:“据说她生来便是异端,她引诱了特里同之子,挑起他们与爱神之间的争斗……”
      它的朋友便说:“也许她本身就是邪恶的妖精,会吸食神灵和凡人的鲜血,传说里便是如此。”
      它们本来在七嘴八舌地大谈诸神间的新鲜事,譬如宙斯与赫拉之间的争吵,阿芙洛狄忒的风/流韵事,阿波罗与凡人的争执,从陈年旧说谈到最近,甚至谈到不知名的女神,也就是我们的女主人公身上。奇怪的是,她本身既不被多数人所熟知,又被挑剔的古典派学者们排除在希腊本土神之外,这种时候,有人谈起关于她的坏消息,倒是能将听到的谣言倒背如流。
      充满恶意的诽谤是如此刺耳,卷土重来的风波令人心烦意乱,厄洛斯不悦地打断了两条蛇的谈话并警告道:
      “喂,你们两个嚼舌根的坏家伙,小心我拿你们去喂鹰。”
      水蛇立即扇动其三寸不烂之舌辩解道:“首先我们可是神圣的安菲斯庇娜【注1】的后代,从不说谎,只是把听到的说出来而已。世人或许将认为这是由于我们世代与女子为敌,可我们发誓决不会恶意中伤一位女神。另外我们为你感到惋惜,当众神早已腻烦长年累月的夫妇关系时,最辛苦的一位爱神自己却最晚才得已享受爱情的果实,并且不能确保伴侣的忠贞,实在是天理难容。”
      “随便你们是什么东西,这与我无关。不过我怎么会相信毒蛇的花言巧语呢。总之你们要是再口无遮拦,我就把你们俩钉到树上,明白了吗?”
      “您当然可以那么做,然而事实永远无法磨灭。我们的朋友看见那位女神躺在海神的怀抱里,甚至承诺为他生儿育女,这些事您没听说吧?”
      一番争论下来,爱神再也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一气之下便将两个可怜虫的身体打了个结,用铅箭钉在了地上,拂袖而去。
      然而流言蜚语已经按照其散布者的意图发挥了它的作用,当两条蛇兴奋地谈起这种谣言时,它已经经由无数旁观者无意中口耳相传,被安上翅膀,比捷足的赫尔墨斯还要飞得快些——这些会说话的家伙们又有不少住在河神或者海神的怀抱里,然而这样的河神又有三千位,同样的,河神的姐妹,大洋女神也有三千位。倘若传话者有一定的经济头脑,也许单凭出卖诸神的桃色趣闻便可以将买卖做得如同商业之神一般红火。
      就在爱神惩罚两条蛇时,他的一位老朋友正躲在远处的树丛后,盯着他偷看了好久。确切地说,她是一位水仙女,这是她常住的一片水泽,她从定期的沉睡中醒来,正好看见在树下休息的爱神。那不寻常的光芒堪比一道非凡的美景,深深地吸引了她的双眸,她的心。
      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她太激动了,又惊又喜(不亚于偷看他的普绪克),以致于她甚至不能在心里将眼前的美景回想一遍,不过,少一分都嫌不足,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最好的字眼来形容他的美。明明她在幼年时代就见过他无数次,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脱离了稚气,显得更加引人注目。总之她绝忘不了他的美。他真是无一处不完美,无一处不诱/惑。又可以说,在他面前,也许连世人称颂的阿波罗也要逊色几分,倘若那位预言之神不介意这种说法的话。
      “即便是美丽的女子,见了他不仅要害羞,甚至要自惭形秽。”水仙女感叹着爱神的美,被那朝霞般绚丽的秀发和沁人心脾的玫瑰芳香所吸引,当她那柔软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时,睡梦中的他不禁呢喃出声:“普绪克……”
      “普绪克,心灵?蝴蝶?”水仙女本打算在那百合般白皙的面容上偷偷献上一吻,但她又不禁心生疑虑:“这是谁?他的侍从?”
      一个多么陌生的名字,她第一次听见厄洛斯的如此深情的呼唤,仿佛只要那个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坚冰也会融化成泉水,白/骨上也会长出鲜花似的。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叫醒他,一来他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打搅,二来她尚未将她那头蓬乱的金发梳理成发辫,抹好玫瑰味的油膏,并将衣裙上的污泥抖落——她怎么能像幼年时代那样蓬头垢面地就出现在他面前呢!
      虽然也许厄洛斯见到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会很高兴的,但事与愿违,他在此地稍作停留,便化作一阵清风消失在了水仙女的眼前。尽管她还来不及和他说上一句话,但令人欣喜的是,她的小男孩终于长大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1 此处为汉字音译,本意为双头蛇。据说此种蛇是美杜莎的BLOOD滴到利比亚沙漠上生出的。双头蛇是神圣的,可以参考赫尔墨斯和赫拉的权杖。参考唯姬。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