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月下美人》百鳥神思者

23、月下美人之怨河之叹（Στεναγμ??）

　　“这儿，就是通向阴间的路啊……”

　　越往前道路湿滑，普绪克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前进。但是很快，前方越来越昏暗，对一个凡人来说根本无法看清。最后她踩到了一块碎石，她以为又会像上次那样被绊倒在地，便试图越过它。

　　谁知她刚把脚伸过去就一脚踩空，随着一声惊叫，她跟着陡坡滑了下去。原来这是一个很深的隧道。

　　岩石上的几滴水滴在脸上，普绪克在冰凉的触感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地上，面前横着一条河。模糊的视线中，周围的一切都是灰黑色的。偶尔有深沉而恐怖的叹息声传来，不远处有一些奇怪的人。他们失魂落魄，各自徘徊。有掩面啜泣的女人，低声咒骂的男人，穷困潦倒的奴隶，也有穿金戴银的富商模样的人。

　　一身形魁梧，灰面浓须的男子撑着船过来，一脸凶相，他沉默着停了船，那富商把嘴张开，吐出一枚钱币递给他，他便使了个眼色催促对方，有钱人满脸堆笑地向他道了谢便急忙跳上了船。看来这里就是冥界入口了，而这船工就是那个有名的贪财鬼卡戎。

　　普绪克想起了仄费罗斯的话，忍着刚才的摔伤带来的疼痛起身，等候卡戎返航。

　　返回的卡戎扫视了岸上一番，旋即粗暴地大吼道：

　　“穷鬼都滚开!要是不想被我的船桨打下怨河的话!”同时他注意到了普绪克，锐利的灰色眼睛盯住了她，“活着的人不能过这条河。”卡戎握紧了手中的船桨，声线粗犷冰冷，灰脸阴沉，“无论美貌还是丑陋，高贵还是低贱。”

　　男子面目狰狞，普绪克心中生畏，依旧战战兢兢地柔声道：“啊，可是我，我必须去阴间的冥后那儿。”接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枚金币，递给对方，手却不断颤抖着，“黑夜女神的儿子，忠诚的摆渡人，拜托了，麻烦您把我送到河对面吧。”

　　“你这人真怪啊。”卡戎有些不耐烦，但他仍接过金币，冷冷地道：“不过，即使你过得了这条河，还有守阴间的刻耳柏洛斯是不会放你进去的。”

　　普绪克即刻小心地踏上了船，但因为她带了生者的重量，渡船变得极不安全。

　　阿刻戎河黑色的水面上不时传来愁苦的叹息声，它也由此得名怨河。任何不自量力的神明试图飞越它，将立刻丧失神力；凡人则需借助冥界船只渡过，而不幸落入水中者，最后将被河水吞噬消融掉。

　　“啊，好心的小姐，善良的美人儿，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这可怜人吧。”普绪克突然感到船舷一倾，一衣衫褴褛的老年男子正浮在水中，趴在船边，苦苦哀求着，身上的肌肉已经有大半被腐蚀成了黑色。说完他就试图将黏糊的黑色手臂伸向普绪克。

　　“普绪克，别听他的，躲开他！”一个只有她才能听见的，温柔决绝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而普绪克也是大惊失色，强忍着不适，慌忙挪到了船的另一端。

　　卡戎不耐烦地支起船桨猛敲向那人的头，按入水中，那死者便在水中挣扎着，冲普绪克用希腊语破口大骂：“贱/人，见死不救，活该早死，是被人玩/死的！我……”但他尚未能把诅咒说出口，便沉入水中，魂飞魄散了。

　　终于到了对岸，普绪克仍心有余悸，刚才的经历让她一阵干呕，那个温柔的声音依然在安慰着她：“没事的，别想太多，快走。”

　　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加浓烈，前方低沉的兽类的喘/息声逐渐清晰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普绪克顿时惊慌地停脚，而黑暗中三双火红的眼睛也立刻盯紧了她。普绪克屏气凝神，握紧了手中的面包，冷汗直流。

　　她必须从这里进去。

　　三头犬咆哮嘶吼着，血盆大口垂涎欲滴，就要扑过来。

　　忍住强烈的恐惧和恶心，她慌忙将面包扔向它，立即躲向一边的灰墙，同时观察着时机。刻耳柏洛斯的三个头为了面包争吵嘶吼起来，她旋即握紧双拳，一咬牙拔腿跑进了地狱门，不敢再看身后。

　　身上的伤因为剧烈运动而扯得生疼，但她一步也不能迟疑。

　　直到确认那东西没有追上来，她才喘着粗气停下脚步。厄瑞玻斯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冥界。这是一片广阔的灰色平原1远处是一片茂密的黑色白杨林，那些永不结果的椰树也稀疏地生长在其中。周围依然有不少亡魂，都沉默不语，行色匆匆。身着黑纱的诡异女子2举着散发着青光的火把，从眼前一闪而过。

　　不好，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普绪克不敢再逗留，便径直往前走去，她必须穿过这片真理田园，才能到达前方哈德斯和冥后的宫殿。

　　“瞧瞧！谁过来啦！”“啊，还用说吗，父王的掌上明珠呀！”两个尖锐刺耳的嗓音一前一后在身边响起，普绪克对这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厌恶地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但是那声音并没有远去。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越靠越近，最后挡住了普绪克的去路。

　　三人中有两人肢体残缺，头发蓬乱，全身血迹斑斑。除了声音，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大姐狞笑着，脸上血肉模糊，“你这风骚的害人精，你也下地狱来啦！你害得我们死了也没钱过河，足足等了一年3！”还有一个是大臣的夫人，她也瞧见了普绪克，“我们尊敬的国王的女儿，你嫁了人和没嫁一个样!我们就没安生过！”夫人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亚蒂斯特的心血全毁在你身上了！”说完她就伸过来那长满横肉的白胳膊，试图拉住普绪克的衣袖。

　　“普绪克，别听他们的，这和你没关系……”

　　在听到那个温柔而迫切的提醒的同时，普绪克已经敏捷地避开了这个刻薄的女人，不再正眼看她们，正当她欲继续前行时，

　　“是谁，谁胆敢在这里滋扰生事？”另一道雄浑的呵斥之声响起，回荡在这个空荡而寂寥的灰色王国。

　　话音刚落，身着黑衣的男子就已经屹立在近处。他手执镰刀，从他戴着的科林斯头盔4下依旧可以窥见他英俊而年轻的面容。

　　“啊，饶恕我们，塔纳托斯，公正的死神大人，我们……”“啊，亲爱的妹妹，救我！我要去爱丽舍5！”同时二姐也开始哀嚎着，伸开鲜血淋漓的手臂要扑向普绪克。普绪克嫌恶地皱起了柳眉，并未上前和她拥抱，而是赶紧退后一步，下意识站到了死神的身后。塔纳托斯刚一举起镰刀，一道闪电就劈落下来，瞬间火光四溅，败絮横飞，几个亡灵惨叫着灰飞烟灭。

　　不同于他温柔的睡神兄弟，死神塔纳托斯以残暴冷酷著称。漂泊于真理田园的亡灵，很多没来得及被送去审判，就会因不守规矩而被无情地粉碎。

　　普绪克惊魂未定，正琢磨如何道谢，塔纳托斯转过身，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番，旋即说道：

　　“只有赫拉克勒斯，奥德修斯那样的英雄才能活着走出这里，而你，美人，你同样不属于这里。”

　　“抱歉，谢谢您，但是我必须见到冥后。”普绪克抬头看到了不远处巨大的华丽宫殿，目光更加坚定。

　　“我无权处罚任何活人，但你也无法逃脱最终审判。”

　　回过神，塔纳托斯早已不见，回荡在雾气中的，只有他冷酷宣言的残响。

　　1真理田园，一般呈灰色，广阔无比，此处连接着两条路，分别通往幸福之所爱丽舍乐园（福地）和痛苦之所塔耳塔洛斯。

　　2拉姆帕德斯，希腊神话中冥界的宁芙仙女，她们是魔法女神赫卡忒的同伴，夜晚降临时手持火炬与其一同进行仪式或是招来鬼怪。

　　3据有的神话版本介绍，无钱渡河的人只能等待在岸边，一年后可免费渡河，而欲强行渡河，对卡戎不敬之人将被无情抛入河中。而且神界一天，地上一年。据推测，普绪克到神界已经有几天了，这里姐姐见到她，应该也过了几年了。

　　4古希腊战争中出现的最著名的头盔，得名于城邦科林斯。

　　5 冥界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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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写得偏考据一些，但是可能无法避免出错，资料都来自网上，如果有误，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