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85、校庆（4）

　　沈凝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愿意啊。”她甚至巴不得这种事发生。这样的话，谁也不能再将她们分开。
　　她回握邵涵的手，用力地按了一下，就像按下最后的确认键，一经确认，永不更改。
　　邵涵的唇角快速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沈凝还没来得及瞧仔细，重心就开始前倾。邵涵拉着她的手，从侧道绕出礼堂。
　　门打开的刹那，强光吹拂，沈凝稍稍别开眼，邵涵上前一步，挡在她跟前，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地上。
　　沈凝挤压眼球，眼睛眯成一条缝，缓了十几秒，才敢正视苍白明亮的天空。

　　“我们去哪？”沈凝疑惑道。
　　明明在不久前邵涵还表现出一副日理万机的忙碌样，这会却带她偷溜出了礼堂。
　　邵涵等她齐步才说:“我们先去逛一逛，你不觉得里面的表演乏味可陈吗？”
　　沈凝垫起脚尖，离她更近了一些，看着她的侧脸，沈凝不由笑出了声:“我还以为毕业后，你已经改邪归正了。”
　　“嗯……”邵涵略微沉吟，“一般情况下不会逃，但是你在的话，情况特殊。”
　　她哼了一声，表面没说什么，心里却因此事激起千层巨浪。她虽身为沈家长女，却极少以沈家下任家主的身份出席基本的社交场合。反而是邵涵以沈家养女的身份，代替她做了大部分的事。
　　邵涵会怪她吗？
　　不说家族的责任，单是她们的关系公布，她基本也是能推就推，实在不能推脱了，第一反应也是逃。即使如此，邵涵也未曾同一般娇生惯养的omega一样，冲她发火，大吵大闹。

　　“没关系的，小凝。”邵涵总是笑着对她说这句话。
　　真的没关系吗？
　　沈凝捏了一把汗。
　　邵涵倏地松开手，她虚抓了几把空气，茫然无措时，邵涵环住她的肩膀，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看路。”她提醒道。
　　沈凝眼尖瞥到台阶，因有邵涵的提醒，她避免了踩空。
　　“好险。”她轻拍自己的胸脯，不知道是对邵涵的心虚还是庆幸没崴脚，她能感觉到胸腔发出沉闷的弹跳声，扑通扑通的。
　　“你啊，总是不好好看路，要是那天我不在你身边，你岂不是得摔了。”
　　虽然知道邵涵是在开玩笑，但沈凝却轻松不了。
　　“你要去哪？”她转不过弯来，邵涵会离开的恐惧漫上腹部，逼近心脏，“你什么时候又要离开？”
　　“没有，我开玩笑的。”邵涵扯动嘴角，眼神一瞬间柔和，“对——”
　　沈凝及时捂住她的嘴，小声嘟囔:“不能开这种玩笑，也不许道歉。”
　　“好，我知道了。”邵涵拉下她的手，小心包裹在手心里，“我们先去吃些东西，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沈凝摇头。
　　除了必要的上课、训练，她待在的军校的时间，都不如她跑军区的时间来得多。她对军校没有任何归宿感，这座超现代化的校园，于她而言，只是几栋冰冷的建筑物和一堆陌生人堆砌的毫无意义的地方。
　　“还……还是去看看教授他们吧。”沈凝不大确定要不要去。邵涵很多的朋友都是在军校时结识的，邵涵对军校的感情必定比她深，她什么都没有，总感觉逊了一筹。

　　徒步的过程中，邵涵几乎是逢人就被套近乎。若不是沈凝在一旁冷嗖嗖地盯着主动贴上来的人，邵涵对每个人至少得多花五分钟才能礼貌脱身。
　　到最后，邵涵不胜烦扰，干脆专挑幽僻的小路走。不过两人实在太久没回来过了，越走离目的地越远。
　　沈凝扯邵涵的袖子，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我们这是迷路了吧？”
　　邵涵噗嗤一笑:“早就迷路了。”
　　“那你还不告诉我。”沈凝白了她一眼，准备问左丘泠要军校具体地图时，邵涵却道:“不着急，我们先自己走走看。”
　　“待会校庆结束我还得赶去Z–780星去查一件事，现在回去，我会被拉去跟老同学叙旧的。”
　　邵涵说得煞有其事，蔚蓝的眼眸似有淡淡的忧郁之色。沈凝心一动，顺手关闭与左丘泠刚开了个头的聊天界面。

　　“你怎么又要走？”沈凝搭上她的手臂，脚尖踢散松软的泥土，修竹时不时抖落叶子，几片枯黄的叶子转转悠悠地落到她肩头。

　　“有个迟迟未完成的任务，”邵涵歉然道，“至多一个星期我就回来了。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处理婚礼的准备事宜。”

　　沈凝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在心里默默盘算近来的安排，然后思考偷偷跟去的可能性。但她发现，接下来的一个月，她的行程都被排满了。
　　先是冬季机甲一队的带训，再者她还有一项太空搜捕任务即将开始。估计得等到婚期前三天，军部才不会给她这么多活干。
　　想起一件事，沈凝道:“今早我收到了调令，两个月后，我要以教官的身份回到蓝鹰特队。”
　　“什么？”邵涵的脸色顿时变了，“谁调的？”
　　“不清楚，我突然收到的，一点预兆也没有。”
　　沈凝对此事同样想不明白。
　　十几年前，她一战成名后，就被军中最神秘的特种部队蓝鹰的长官挑走了，成为蓝鹰特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员。
　　蓝鹰特队的日常训练以突破极限为标准，他们执行的所有任务也都是九死一生级别的危险任务。在那犹如地狱的地方撑了十年后，她主动申请了退队。
　　按照蓝鹰的惯例，主动退队的人是不可能有机会再回去的。

　　沈凝以为邵涵知道内幕，但如今见邵涵脸色不悦，她便知道邵涵对此事一点也不知情。
　　她让邵涵不要多想了，邵涵淡声答应，可她那幅模样分明在告诉沈凝，她现在极度不爽甚至十分生气。

　　沈凝歪了歪头:“是不是我太厉害了，他们找不到第二个我？”她自顾自地点头，右拳锤左掌，看起来格外赞同自己的理解。
　　邵涵握住她手臂的五指稍稍收拢，两片绯红色的唇瓣刚刚分离，她手腕上的终端信息提示灯却不适时闪动，引开了她的注意。
　　她当着沈凝的面打开了投影，凌零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虚拟化的上半身正对邵涵，表情沉着:
　　“如你所料，出事了，而且出事地点在校外。但出事的人，是褚元胥。你现在赶去褚家看一下现场，宁衫这边我会继续跟着。”

　　邵涵收了投影，直直地看着沈凝。沈凝读懂她无声的询问，迟疑了一下，最终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要做的事我还是不掺和比较好。”
　　“那你待会是回去，或者是继续逛？”
　　“再玩一会，天黑前我一定在家等你！”沈凝扬起脸，邵涵用大拇指按住她上扬的嘴角，然后低下腰，飞速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了一下，“好，到家给我发消息。”
　　邵涵将她带到开阔地带之后，几乎没有犹豫就选了一条路离开。她的背影越来越渺小，她们之间的距离呈直线式不断增长。

　　沈凝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片段，有关于邵涵的，但更多的是关于另一个铂金色短发少女的。

　　那少女双手背在身后，逆光而行，嘴唇张张合合，却没有一丝声音。她的面容模糊不清，却令沈凝眼眶酸涩。
　　少女的右臂上佩戴着蓝鹰特队的队徽，这一切的答案很显然就在她记不清的与蓝鹰特队服役期间相关的过往记忆中。
　　沈凝摁住眼脊，压下翻涌的情绪，在邵涵即将消失在她眼前时，她垫起脚尖，奋力前追，赶在邵涵离开她视野范围前，回到邵涵身边。
　　邵涵没走多远又被追上，她以为沈凝有什么急事，还没想好舍弃那一边，就听见沈凝微喘道:“我和你一起去。”
　　“出什么事了吗？”
　　她握紧邵涵扶住她肩膀的手，脸颊发烫。
　　“没有，我……我就是突然想去了。”
　　邵涵狐疑地盯着她，直到她再三保证真没发生什么大事后，邵涵才同意。得到应允，沈凝偷偷松了口气。
　　她原是想趁邵涵有事做时，自己去调查夜栈的详细信息，以及重新排查自己的记忆是否有所遗漏。结果，她还是更在意邵涵。
　　即使只有几个小时，她也不希望相处的时间会被浪费掉。

　　去褚家的途中，邵涵简单给沈凝说了一下这次发生的意外变故。

　　褚元胥是中央军部总参谋褚罗的独生子，前不久刚大婚，正处于爱情事业双丰收的光辉岁月，但在早上，却被家里的仆人发现惨死在卧室。
　　褚罗对这独苗的宠爱程度绕是不关注军部内政的沈凝都有所耳闻。毕竟，她曾经打过嚣张跋扈的褚元胥，然后被褚罗追了大半个营地。若不是她背后的沈家权大势大，她早就被褚罗逐出军队了。

　　现在，唯一的爱子惨遭毒手，可想而知已经步入中年的褚罗必定心痛至极。
　　Alpha的生育率极低，哪怕是与生育率接近100%的omega结合，一生能有一子一女已弥足珍贵。
　　更何况Alpha天性对后代存在强烈的感情，失去这唯一的孩子，褚罗许是要伴着白发送黑发人的遗恨孤身终老。

　　沈凝听罢，砸了砸嘴:“可怜，活该。”让他当初害她在邵涵跟前丢脸。
　　邵涵弯了弯唇，这次难得没去摆正她向来幸灾乐祸的观念。
　　这些年来，褚元胥依仗褚罗犯下的罪数不胜数，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她在意的是，谁动的手，幕后的动机是什么——
　　究竟是找褚元胥报仇，还是杀鸡儆猴给褚罗看？

　　不知怎么的，邵涵眼前闪过一双冷冰冰的灰眸。她打了个冷颤，沈凝顺势靠到她身上，并将飞行器内的体感温度调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