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41、葬礼（2）

　　两妻妻默契地诅咒陈连乔那会，宁衫身着黑色军服，表情淡漠，声音却沉重地念起了对陈连乔的悼亡词。
　　她站在深蓝色的国旗下端，阴风阵阵，细雨打湿了她的头发。
　　灰色的眸子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锁定在了邵涵身上。邵涵抬眸仰看她，她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

　　凌零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玩味道:“她是得多无情，才能写出这么深情的词，献给自己下令杀死的战友。”

　　邵涵轻蹙眉，跟随集体的动作，朝天鸣枪三声，以示敬意。
　　随着雨点逐渐增大，葬礼在一片朦胧细雨中举行完毕。
　　等人都散去后，邵涵打了把伞，站在为陈连乔而立的石碑前，淡声问身旁的人:“你这究竟是愧疚的补偿，还是念在旧情？”

　　“有区别吗？”宁衫抬手，倒下一杯酒，酒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她倒完酒，将酒杯扔在了地上，而后拿高伞，露出了那双始终氤氲着雾气的灰眸。她转头，直视邵涵:
　　“小涵，身为omega得理性一些。”

　　“宁衫这一生的错误从左丘清一开始。”
　　陈连乔死前，笑着说出的话踩着鼓点，由远及近。
　　她看着不再轻挑微笑的陈连乔，心里清楚，陈连乔说这话，无非是要她调查宁衫，在换位之争中参上一脚，拉宁衫落马。

　　宁衫深知陈连乔的死穴，陈连乔自然也懂宁衫的软肋。两人恰是硬币的一反一正，陈连乔吐槽宁衫为爱痴狂，但陈连乔何尝不是执念不消。
　　否则不会在明知沈凝的装扮是陷阱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陈连乔的过去，她多少知道一些。
　　宁衫这一代人，于乱世烽火中成长，深情反倒造就了他们的痛苦。

　　邵涵轻轻叹了一声，敛眸道:“理性不是无情。”
　　宁衫伸出手，接了一手心的雨水，随后张开手指，倒掉了手心里的水。她垂下手，谈起了另一件事:“我的下一个目标，比她好对付。”
　　邵涵动了动嘴唇，宁衫弹出一个黑色纽扣状的U盘。
　　她扬起浅浅的弧度，死寂的眼里带上了点笑意:“这次我不会干扰你，也不需要小凝去暗杀。他的罪名还没有证据，我只需要你找出他危害国家的证据，法院自会做出决定。”
　　“你为什么不自己来，你应该掌握了不少身边人的丑证。”
　　宁衫长叹:“因为我，是他过命交情的挚友。”她蹲下身，食指指腹压着石碑上的照片，继续说，“更因为，证据不足。而且你对付他，便是沈家对付他，胜算会更大。小涵，这次你能赢吗？不能的话，小凝就不安全了。”

　　说起沈凝，邵涵握紧了拳头，竭力压制类似被他人割掉心头肉的怒火，她稳住声音，平静地问:“为什么要把我的人擅自送给别人？”
　　“她被日了？死了？”宁衫依然蹲着，黑色的伞遮住了她，她客观地叙述事实，“她什么事都没有。而这些，一开始我都给你算好了。”

　　“这件事办成后，我不会再动小凝分毫。”宁衫轻笑了一声，“如果不成，老师不让谈起的沈凝失忆时的事，兴许会有人告知她。你掂量好时间，在下台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邵涵被威胁了，但她不得不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她不知道陈连乔口中的“错”到底是指什么。
　　她隐隐有种感觉，一旦她踏入陈连乔死前给她设下的局，过往的一切，将会被连根拔起。
　　宁衫出声道:“你走吧，我想单独跟连乔待一会。”
　　邵涵呼出一口浊气，握紧伞柄，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她离开后，宁衫闭上眼，眼角落出了两滴泪。泪珠滴答一声，弹出两滴水花。大雨朦胧中，石碑上的人笑着。

　　邵涵回到沈家时，管家给了她一封信。她递过伞的同时，单手拆开了信阅读。
　　入目是一行遒劲的字，她匆匆扫了一眼，问了一句:“沈凝在哪？”
　　“大小姐在房里看书。”
　　邵涵迟疑了一下:“看书？”

　　管家憋着笑，连忙低头:“这不是嘛，饭也不吃，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看书。”
　　邵涵仍旧怀疑。她宁可相信沈凝叛国，都不敢相信沈凝会看书。她以前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沈凝就是能做到，考试认真写满，出来零分成绩的人。
　　沈凝会主动看书，母猪能爬树。
　　邵涵不放心，收好信件上楼。她刚走了几步，管家小跑到她身旁，嘱咐道:“少夫人，将军说让你晚上到书房一趟。”
　　“很急吗？”
　　“急是不急，这两天将军都在家。依我看，应该是催婚来的。”
　　探得口风，邵涵有些尴尬。沈行燃找她谈这些事情不多见，但这几个月突然密集，他一有空就旁敲侧击。
　　邵涵:“今晚我有约，您帮我跟伯父道声歉。”
　　管家笑眯眯地点头。

　　邵涵推开门那会，沈凝正看到小说的高潮。她面无表情地点击下一章，一个女omega正娇羞地喊着“不要”，然后身体很诚实地迎合身上的Alpha。
　　套路类似，就看谁小H文写的技高一筹。
　　见邵涵进来了，沈凝关闭了网页，自由切换成随意点开的知识网。邵涵走到她身后，好奇地探出头，偏僻的理论知识密密麻麻地布满虚拟的蓝屏。

　　“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邵涵圈住沈凝，沈凝下意识地“嗯”，然后翻页，随口扯，“不过是一些机甲理论而已。”
　　她退出知识网，正想关掉光脑时，邵涵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没反应过来前，邵涵点开了先前她浏览过的第二个网页链接。
　　满屏“嗯嗯啊啊”充斥在耳边，不知道邵涵点错了那，系统自带的富有感情的语音系统把内容给念了出来。
　　邵涵咬了咬牙，手忙脚乱地关闭了网页。
　　她自幼家教严格，家破人亡后，来到沈家跟从沈行燃学习，学的也是正人君子之道，讲究高尚道德。看的书即使有色.情部分，她也是当做艺术来研究的，不曾想有一天会听到如此简单粗暴的文章。

　　沈凝抱着手臂，躺在床上，微微不满:“你不看，点开做什么。”
　　邵涵平复心情，劝道:“这种小说少看为好。”
　　“为什么？”
　　“……这……”她想了想，“价值不高。”
　　沈凝无所谓:“我开心。里面的omega叫得比你放得开。”

　　邵涵没有跟人谈床笫之事的习惯，可被沈凝这么说，心里有些微妙。
　　于是她回了一句:“你叫得开就好。”
　　沈凝跳坐起来，颜色分明的眼里满满皆是不悦，“你再说一次。”
　　邵涵斟酌了一下，换了个话题:“我待会要回军部开会，你自己洗个澡早点睡觉吧，我可能回来晚点。”

　　“嗯，行。”沈凝侧躺着，重新打开终端，继续看自己的小说。邵涵神色复杂，总觉得让沈凝看这种书多了，自己会吃不消。
　　沈凝看完两本小说后，伸了个懒腰。她爬下床，拉开窗帘，强光刺入眼中，窝在窗边的松鼠迷迷糊糊地也睡醒了。
　　她回头一望，白色的双人床上，只有凌乱的被子。
　　邵涵所说的晚，不是一时半会的晚，而是直接晚到没有回来。
　　她眯了眯眼，梳洗一番后下去打算找点营养剂备用。沈行燃坐了一个小时了，见沈凝终于下来，眼睛盯着她不放。
　　“小凝，你睡太晚了。”低沉的嗓音悠悠荡荡，与外边的鸟啼倒是相应景。
　　沈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脸色不悦:“爸，邵涵呢？”
　　沈行燃立即示意一旁的管家，管家一拍脑袋，有些懊悔:“忘记跟大小姐说了，少夫人昨日有约。稍晚的时候，凌少将发来简讯，说是聚会太晚，少夫人便在凌家睡了。”

　　“跟谁聚会？”
　　“看意思，应该是少夫人以前部下之类的朋友。”
　　沈凝大力一拍桌子，吓得管家和沈行燃同时一愣，她顺手带走自己的早餐，低气压地回房了。
　　自己等了一夜的人，竟然在外边花天酒地。沈凝越想越气，气到最后搞乱了邵涵整洁的房间。

　　坐在大厅的沈行燃摇了摇头:“老陈，你去问一下小涵今天有什么计划。”
　　管家心领神会:“将军是不是要问一下少夫人纪念日的事？”
　　沈行燃满是担忧:“小涵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恋爱纪念日？怪不得小凝这么生气。”
　　管家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白皙干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可是一年前，她们不是分手了吗？”
　　“胡闹。”沈行燃果断道，“我都没同意的事，她们想分就分？订好位置，记得通知她们。”
　　管家连忙说“是”，抬手捂脸，止不住叹气。上司是深沉的女儿控，他心有些累。

　　沈凝闷在房间里看小说时，社交软件里有人请求加她为好友。她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但那人连续十几次请求，她心烦意乱，点了同意。
　　对话框弹出来，对方道:“我是杜清然，你还记得我吗？”
　　沈凝直接开了语音:“不记得，滚。”
　　杜清然的声音像清澈干净的小溪，所到之处，难以令人生恶:
　　“我们以前一起玩过的……”
　　“哦。”
　　沈凝继续看自己的小说，杜清然只问:“上次我看到你了，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问完，她便不再说话了。
　　沈凝翻页很快，其实一个字也没看下去。她点开了语音阅读，自己趴在床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房间内部的隔音很好，不打开窗，外界的声音一点也传达不进来。
　　她处在“笼子”里，富有感情的系统声情并茂地阅读简单粗暴的AO文。她深吸了一口气，问杜清然:“酒店去不去？”
　　杜清然坚定地“嗯”了一声。
　　沈凝收缀好自己，特意买来一件黑色露背的长裙换上，并仔细打扮了一番。她下楼时撞见了沈行燃，沈行燃正要外出，两人一起走了一段路。
　　临分别时，沈行燃刻板的脸上露出了细微的笑容:“好好玩，今晚不回家也可以。”

　　沈凝颇为诧异，自己约.炮.友的事，沈行燃竟然知道，还不反对。她上下扫视沈行燃，沈行燃从口袋摸出一张卡，交给了她，郑重嘱咐:“今晚不要闹，好好过。”
　　“不一定看得上，再说。”沈凝不客气地收下卡，她走后，他转头问管家，“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管家绞尽脑汁，讪讪一笑:“大小姐的意思应该是，对要去玩的地方，不一定看得上。”
　　沈行燃若有所思，没再追问，为难管家。
　　沈凝约杜清然在酒店见面，她原以为杜清然是beta，见面后才发现是omega，而且长得太清纯，眉眼寡然。

　　不过来都来了，她自然没有退货之意，于是两人躺在床上，盖着棉被，单纯聊天。
　　沈凝让她配合地拍了几张照后，默默发给了邵涵。杜清然抱着被子坐起来，鼓起勇气对她说:“沈、沈凝，我……我喜欢你。”
　　“谢谢。”沈凝打了个哈欠，“我对你其实没印象，更谈不上喜欢，你死心吧。”
　　杜清然面上滑过落寞，随即嘴角上扬，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你一直只喜欢邵涵。”
　　“嗯，你认识她？”沈凝仔细一想，杜清然既然说一起玩过，认识邵涵也没什么不对。
　　她掀开被子，对杜清然脸色好了一些:
　　“你找我做什么？”

　　杜清然抿平嘴角，雾蒙蒙水汪汪的眼睛格外惹人怜爱。她抬起手，一颗颗地解开衣领顶端的三颗纽扣，眼帘半垂:“你需要情人吗，我可以给你标记。”
　　她身旁萦绕着沁人心脾的清新味，她的信息素气味像是春雨过后，山顶不染杂质的空气，闻着很舒服醒脑。

　　然而沈凝来，只是单纯地回报邵涵夜不归宿的行为。她对邵涵以外的人不感兴趣，如果不是邵涵，她或许真的是个性.冷淡。
　　在没出事前，不乏有人爬她床，但即使是身材火爆，拥有天使面孔的omega在她跟前跳钢管舞，她眼睛眨都不会眨一下。她能冷静地看完，给出自己的主观评价，然后起身离开。

　　她靠在床头，冷淡道:“要么待着别说话，要么自己出去。”
　　杜清然揪着衣袖，低下头的瞬间冷光闪过。她咬住唇，欲语还休的模样倒是勾人。
　　沈凝看着杜清然，完全没有反应。
　　甚至于，她独自一人窝在床上看小说，偶尔内心还会小激动一把。但见着小说中描写的经典omega的形象，她反倒觉得寡然无味。

　　她眯了眯眼，顿时有个好主意。她挑出一段文章，指着上面的字体:“念，念得好，我给你加钱。”
　　杜清然脸颊绯红，她交握双手，在沈凝的注视下，念起了女主被下.药，被一个Alpha帮忙时的心里活动。
　　沈凝露出了姨妈似的微笑。
　　这才是语音朗读的正确打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