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31、记仇（1）

　　沈凝招招狠厉，直逼要害。她起了杀心，对方却傻了，不断怀疑人生。
　　这明明是带着切磋意味的试探，到最后却变成了一场生死决斗。
　　他负伤累累，但沈凝越战越勇，比怪物还怪物，他甚至怀疑沈凝不是人肉做的。
　　他不知道的是，沈凝其实没有痛感。她进入战斗状态之时，身体自会调动浩瀚的精神感知力，直接屏蔽掉痛感，跟开挂一样。
　　伤口在她身上，血流不止，她只觉得赏心悦目，从不痛苦狰狞。她漠然地舔掉手臂上的鲜血，砸巴嘴，吐了出来。
　　自己的血又腥又涩。
　　她虽然没有关于营养剂以外的食物记忆，却也知道，这很难喝。
　　对面的人看她宛如看个怪物一样，透过可以透视的人皮面具，他不动声色地思考如何撤退。
　　这会，他终于想起保命这件大事了。
　　然而沈凝凌厉凶猛地攻击迫使他不得不正对她，拼尽所有力气来防御。
　　沈凝冷静地喘气，呼出的气凝结成白雾，一缕一缕地消散。对方不好受，她也好不到哪去。
　　几个月没有出来溜达，这个身体的机能已经达不到她理想的状态了。
　　当下她必须速战速决，痛是不痛，但血流多了，生命力的消逝她还是能体会得到的。

　　日暮将至，时间告诉她是时候结束掉眼前之人了。她提起匕首，当成飞镖，飞了出去。
　　男人躲闪失误，手臂中招。沈凝瞅准时机，几个箭步交替，一脚踹向男人的裆下。
　　他也够汉子，第一反应不是去护住小宝贝，而是拔出匕首，牺牲小宝贝，快狠准地补了沈凝一刀。
　　沈凝毫无畏惧地伸手夹住刀锋，摸到刀的最脆之地，大力拗断了匕首。
　　男人连续后退五步，喘着粗气，点点落红随两道人影的来回折腾撒成了一朵左右不对称的怪花。

　　天色越来越晚，沈凝的视力下降，反应渐趋迟钝。男人摸到她千金难买的破绽，不再客气，一刀插|入她腹部。
　　鲜血涌出，覆盖了先前被激光灼烧的皮肤。
　　沈凝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果断拔出没淬毒的匕首，脱下自己唯二的衣服，撕成条状，裹住血流不止的地方。
　　他抓住时机跑路，不敢再拿小命陪这姑奶奶疯。
　　然而他始终低估了数次力战群雄的沈凝，他没跑几步，就被沈凝一脚踹翻在地。沈凝骑坐在他腰上，阴测测地说:“我的规矩是，你只能以尸体的形式离开这。”
　　机械音终于带上了强烈的谴责情绪:“操！”
　　她一拳下去，他垂下头，趴在了雪地上。她爬到一边，摸索匕首。
　　亲手弄死人与借助工具弄死，在她看来，是两码事。前者会脏了自己的手，后者则不会。

　　秉持多年的职业操守，她摸瞎般摸到了刀，然而她尚未来得及补刀，一道强光照在了她身上。
　　她抬手一挡，余光瞥见原先趴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急促而划一的脚步声向她逼近，她慢慢放下手，不到一分钟，一个黑发黑眼的女性beta站到了她跟前。
　　来人的气息十分沉稳:“你还行吗？”
　　对于打断了自己好事的人，沈凝理都没理。
　　“长官，这……”随行的中尉想说点什么，她抬手制止了。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蓝微，邵涵准将以前的下属。”
　　蓝微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沈凝身上。
　　“邵涵”二字是她为数不多记得的名字，因为她念念不忘的床|伴便是邵涵。
　　沈凝嘶哑着声音，有了点反应:“她人在哪？”

　　蓝微一笑，扶起她后，保持恰当的距离，不失风度道:“跟我来便知，我先带你回去治疗一下伤口。”

　　沈凝瞧了瞧自己腹部已经凝结的血液，眉头轻皱。
　　她的痛感恢复后，浑身上下没一处称得上舒坦。
　　蓝微虚扶她，她放缓了步速，但走一步，还是会痉挛一阵子。好在没走多远就有车来接她了。
　　左丘泠也坐在车里，正凝神处理自己的伤口。她一坐下，左丘泠立即气鼓鼓地瞪她:“刚才让你过来帮我你怎么不帮？”
　　沈凝一脸冷漠:“你让我帮我就帮？”
　　左丘泠气结，忽然“嘶”了一声，军医按住她的伤口，低声警告:“不要乱动。”

　　蓝微透过后视镜时刻关注沈凝，沈凝挑起嘴角，意味不明的微笑令蓝微会心一笑。
　　收到警告，她低下了头，先是跟邵涵汇报了基本情况，再嘱咐自己的妻子多留邵涵一会。

　　温馨的基地公寓内，于浅吟收到蓝微发的信息后，起身问邵涵:“待会我要准备晚餐，蓝微她在忙，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接一下小漓？”
　　邵涵应声“好”。
　　于浅吟笑得不甚明显，唇角浅勾，礼节得当:“那就谢过邵涵准将了。”
　　邵涵动作一僵，即使心知她这是在怄气，也感到了些许难受。她跟于浅吟和蓝微他们皆是在军校结识，因为志趣相投，走到了一起。
　　后来数十年的并肩作战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笃厚，不同于沈家的人对她的重要性，他们算是她某种意义上的亲人。
　　然而于浅吟的态度，明显是不愿和她有过多关系。
　　到底是她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不顾一切抛下了职责先行离开，她深知有愧。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辗转反侧，出口却化为了一声绵长的轻叹:“不客气。”
　　于浅吟颔首，她没敢回头看，怕自己会忍不住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按着于浅吟给的坐标，找到了蓝小漓所在的学校。因为蓝小漓尚处于幼儿级别，不是指定家属来接，就得经历一系列繁琐的核实。
　　等顺利接到蓝小漓已经天黑了。蓝小漓拥着一头柔软的齐耳短毛，一双黑曜石般的精美眼眸，活泼灵巧的性格完全不认生。
　　邵涵半蹲下身，尽量和善道:“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她在家做饭，我替她来接你。”
　　蓝小漓歪了歪头，仔细打量她，随后扑到她怀里囔道:“好看，抱抱。”

　　她被扑了个满怀，半无奈半欣慰地抱起了蓝小漓。蓝小漓双手环住她脖子，语出惊人:“姐姐，你要不要嫁给我？”
　　脆生生的声音让邵涵一愣，然后哭笑不得地问:“你这么早就想成家啦？”
　　“成家是什么？”
　　邵涵换了个简单点的解释:“就是和你母亲那样，跟妈妈住在一起，接着会有你。”
　　蓝小漓雀跃道:“我要成家！”
　　邵涵乐了:“小漓要和谁成家呢？”
　　“小美，琴琴，觉眠，婷婷……”蓝小漓认真地数指头，最后补了一个，“还有姐姐你哦。”

　　“只能和一个人成家，不能贪心。”邵涵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眨巴眼，作出了极为复杂的抉择，“一个的话，就……就……就……”
　　邵涵情不自禁地柔声道:“没关系，现在想不出来唯一的一个不要紧，以后会选得出来的。”
　　“真的吗？可我都很喜欢他们耶。”蓝小漓一副自来熟地给她介绍了自己一系列“后宫”的成员。
　　邵涵静静地听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很多年前，想起同蓝小漓一般大的沈凝。

　　小时候的大部分记忆她记不太清了，却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凝时，沈凝那双死寂的眼睛；以及后来沈凝第一次执刀伤人时，无辜无谓的神情。
　　况且她伤的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沈家早年对外宣称病逝的主母。尽管那是出于危机时刻，沈凝的自保，但她一想起那静谧诡异的现场，仍心悸不已。
　　外人只知道沈凝作天作地，性子乖张任性，却不知道原本的她本就残忍冷漠。
　　究竟是什么时候，沈凝的人格分裂的，她没有准确的时间点。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自那次伤母事件之后，沈凝生了一场大病，再度醒来后，人格外黏着她，她离开半步，沈凝就会抽泣掉眼泪。
　　后来，沈凝在她面前收起了所有尖锐的爪牙，平常像别的普通小朋友一样，没事就卖萌撒娇。
　　除了多个死死地粘着她的习惯，其他无伤大雅。
　　年轻时，她曾天真地以为沈凝会一直这样下去。不懂事不要紧，她会陪着，只要不出事，她都可以容忍。
　　然而沈凝第一次参加对外反侵略战役就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原来的沈凝始终存在，逢战必出。
　　她那会还奇怪，平常训练不认真，各科成绩惨不忍睹的沈凝如何能做到以一敌百。直到战场清扫结束，她去接沈凝，方才明白一切。
　　因为操控机甲的人，压根不是平常招小动物喜欢的沈凝，而是六岁便能以一己之力，伤了自己母亲的沈凝。
　　真正天赋出众、惊艳绝伦的人，却同时拥有常人难以接受的破坏力。
　　幸运就幸运在，沈凝的每次破坏针对的都是敌方。否则沈凝一个情绪不稳，伤的就是人口稀少我方了。

　　她这一生没多少难忘的回忆，有的话也都是关于沈凝的。不过令她不太满意的是，那些难忘的回忆，几乎全是沈凝濒临死亡的场景。
　　沈凝动手，从来没有个度，要么对方死，要么她死，只能有一个选择。所以每次战事一起，她都想把沈凝锁在家里，自己另找人顶替她的职位。
　　然而不行，她们是职业军人，军人就得听从安排，为国为民，随时准备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战斗。
　　她也好，沈凝也罢，穿上军装，向国旗宣誓那天起，已经注定了她们的无能为力。

　　她如今担忧的是沈凝状态。
　　她自己心烦意乱，不愿成天面对毫不自知的沈凝，让凌零把她调到远一点的地方待几天。不曾想，凌零会错意，直接把沈凝丢去参加抓捕逃犯。
　　鬼知道，没有记忆的沈凝能不能招架住高级罪犯的招呼。

　　事实证明，她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沈凝已经换了另一个人格。
　　她抱着蓝小漓再次进屋时，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沈凝背着她，衣服破烂，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蓝微见到她，沉稳的模样瞬间碎成玻璃片，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她眼睛放光的模样，与邵涵怀中的蓝小漓如出一辙。

　　“老大，”她抑住惊喜，“你真来了！”
　　邵涵对她一样哭笑不得，蓝小漓紧紧扒住邵涵肩头，充满敌意地冲蓝微“哼”气。
　　邵涵拍了拍蓝小漓的后背，上一秒还嚣张到不行的蓝小漓立即服服帖帖地转跳到蓝微身上。
　　蓝微抱着自家见色起义的女儿，低声交待新情况:“基本情况我已经发简讯给你了，但回来的路上出了点小问题，她不给军医碰她，我就把她带回来给你了。”

　　蓝微弯了弯眉眼，求表扬的意图十分明显。
　　邵涵面上道了声着，内心则处于无力吐槽的状态。
　　她现今仍处于发情期，她本就不打算见沈凝，免得自己心绪不宁。
　　拜托蓝微，是因为蓝微最高行政长官的身份，她可以避免出面，又随时监控沈凝的情况。
　　蓝微倒好，直接把人送到了她面前，逼她入死角。
　　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的蓝微毫无感觉，她放下蓝小漓，拿过装备齐全的医疗用品，塞给了邵涵。
　　“二楼最左边，已经收拾好了，老大你带她去弄一下伤口，我感觉已经感染了。等吃饭了，我再去叫你们。”
　　蓝微正对着她，一副“我已经替你安排妥当”的神情。她的准备之齐全，令邵涵不得不怀疑于浅吟叫自己去接蓝小漓的目的。
　　奈何这是昔日部下的一片心意，她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
　　她接过药箱，上前几步。沈凝嗅到一抹淡雅的茶香，蓦地回头，邵涵挡住了她眼前的光源，阴影落在了她脸上。
　　她扫了一眼，饶有兴趣:“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又哑，所以邵涵没听见她说的话，只看到她破了皮的嘴唇翁动了一下。
　　邵涵提了提箱子，避免直视她的眼睛:“上去吧，我帮你处理伤口。”
　　沈凝按了一把伤口，伤口一裂，温热的血液重新流淌出来。说实在的，她不是很明白自己的手为什么要伤害她。
　　但她默认了这种行为，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惨一点，不太好驯服邵涵。
　　邵涵等她起身，她扶着椅背缓缓站起，有意识地屏蔽了痛感。
　　邵涵嗅到一丝血腥味，低头一看，沈凝腰侧的白色纱布被染红了。她摸了一圈纱布，懒得再等，就地剪开沾了血和药末的纱布，换上新的纱布。
　　她分外清楚，Alpha的治愈能力比任何一种药物都有用，即使不治疗，沈凝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至多会疼上一两天。
　　但当亲眼目睹翻出的血肉，暗红色的皮肤时，她还是生出了后怕之感。
　　她拿刀的手指既冷又抖，沈凝怕她戳中自己，握住她的手腕，颇为嫌弃地说:“你别弄了，我自己来。”
　　两道忍笑的声音窸窸窣窣，邵涵拂开她的手，冷静了许多。
　　“上去再说。”
　　沈凝没有异议，乖乖地跟在了邵涵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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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严肃脸jpg.
我昨天没有去刷京紫，真的，我昨天没更是因为我邻居的朋友的儿子的邻居家的老母猫生了，我为它祈祷了一晚上，所以才耽误了码字。真的，你们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