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30、远行（2）

　　行动计划很快部署下来，上级指定了费古为带队小队长，此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
　　行动内容是镇压冰原监狱暴乱出逃的犯人，那是一批穷凶恶极之徒，被天落最高司法院判刑流放。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撸管撸多了，这些犯人最近各个精神亢奋，力大无穷，于是联合突破了监狱的第一道封锁线。

　　冰原，地如其名，被冰封雪盖，放眼方圆百里，皆是皑皑白雪，天无三日晴。
　　在空旷的冰雪地上抓捕或击毙逃犯，困难重重。因为没有遮挡物，人一旦暴露，无异于人形靶子。

　　沈凝得到的任务指令便是抓捕或者击毙所有罪犯。
　　然而专业不对口，沈凝觉得很愁。她体术虽不差，可毕竟常年开的是机甲，更何况她失忆了，打架全靠自动反应。
　　对上同专业的左丘泠勉强还能应付，可一旦对上穷凶恶极的罪犯，她不认为自己能有什么优势。
　　她向凌零反应情况，凌零似笑非笑地回道:“次次军事大赛的十能冠军跟我谦虚什么？还是说要我发一下你在战场上次次爆敌人头的壮烈视频剪辑给你，揣摩揣摩？”
　　“不不不，不需要了。”她拭了把汗，别说爆头了，她记忆里就没有丝毫关于鲜血的记忆，至多就是偶尔为了一搏邵涵心软，自己割的几个小伤口。
　　杀人……
　　一想到会有生命在自己手上终结，她胃就泛酸。对于杀人两字，她第一反应是“好恶心”。
　　可是不杀不行，她的职业是军人，军人保家卫国，维护规则，就会不可避免地沾染上鲜血，那是正义的行为。
　　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心脏仍是怦怦跳个不停。
　　为了平复心境，她开玩笑地问左丘泠:“我以前是不是贼善良，打仗全靠吼？”
　　左丘泠目光复杂:“谁给你的错觉？”

　　沈凝一顿，“我觉得我……下不去手。”
　　打架可以，真扯上鲜活的生命，她就怂了。她知道她不该这样，可不知道为何，她做不到去剥夺他人的生命。

　　“不，你下得去手，或者说，战场上的你，从来没有感情。”左丘泠皱眉，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去。
　　“你……好像以前也问过我，你是不是特别善良。”
　　“然后呢？”沈凝百味杂陈。
　　“然后啊，你一战成名了。你上战场前还特别怂地问我能不能不杀人，下来后……你浑身是血，明明要死了，表情还特别淡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左丘泠砸了砸嘴，那绝对是她人生阴影之一。平常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伪善到不安的人，偏偏一上了战场，像催高利贷的人一样心狠手辣。
　　沈凝心一沉:“后来我一直如此吗？”
　　“不啊，”左丘泠扬脸一笑，“如果邵涵姐及时亲你一口的话，你的心情就好得很快，像个没事人一样。嗯……不过没及时的话，我记得我有一次受了你几个月的低气压，要不是邵涵姐最后把你领走了，我总感觉你想谋杀我。”
　　左丘泠煞有其事地抱肩，“你就我这么一个好友，竟然还要杀我！”

　　沈凝拍了拍她的肩膀，情深义重道:“是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了，待会记得让我躲在你身后。”
　　“呸！滚！”左丘泠毫不留情地翻脸，狗屁的友情小船说翻就翻。

　　所有人整装待发，即将空投前，沈凝痛定思痛，给邵涵发了一封名为遗书的交代信。
　　等她跳伞时，邵涵还没回她的短信。她关闭终端，祈祷自己真能有如神助，保下小命回去见邵涵的同时，顺带留有一颗热爱邵涵的心。
　　她握了握拳，被嫌弃她动作慢的左丘泠一脚踹了下去。
　　好在降落伞是自动计算距离打开的，否则她死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左丘泠下水！
　　落地后，她怀揣忐忑，紧步跟在了费古身后。
　　众人蛇形前行，费古给出暗号，分两批分两路走。沈凝在的这一批里有左丘泠，还有另外两个沉默寡言的男性Alpha。
　　四人根据小队长给的指示，展开地毯式搜索。然而风雪太大了，即使他们身上穿了特殊材质的体能服，猎风刮过时，仍旧感受到了阵阵凉意。
　　他们此刻就像在深秋穿着单薄衬衫招摇过市的傻|逼一样。

　　沈凝走在最前端，虽然心生对茫然雪野的恐惧，但她面上保持着镇定。她回忆费古的要求，指示三人分头搜索人的踪迹。
　　临走前，左丘泠郑重地再次低声嘱咐:“万事小心，我不会离你太远，有情况打暗号。”
　　沈凝“诶”了一声。
　　打啥暗号呢？左丘泠怎么不说个明白？
　　她话还没问出口，左丘泠溜得贼快，一会就不见了人影。她摸了摸通红的鼻尖，选择了忽视左丘泠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

　　她戴上雪白的帽子，选择了爬行。在这种一眼能望到边的平野，谁藏得好，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然而她运气着实不好，第一枪就打在了她身旁。空骨回音，沈凝冒了一声冷汗。
　　她滚了几圈，然而四周一片平坦，白雪覆盖，根本找不到可以遮掩的物。
　　她就像脱光了衣服，暴露在众人底下，即使感到难为情，也无可奈何。
　　第二枪穿来，她听到了“咻咻”的风声，情急之下，滚了几圈，枪|孔随她滚动的方向，密集地排成一条直线。
　　四周仍无人。
　　沈凝手心捏了把汗，说好的离她不远的左丘泠毫无踪影。
　　这是一场恶战啊……
　　她闭上眼，放大精神力的覆盖范围，摸索到了一层屏障。那屏障与她进入温室城市时感受到的隔绝感如出一辙。
　　她这是被隔离在了一定的区域内了。声音和人像无法传达给外界，无关乎左丘泠和其他人没有出现。

　　她屏息静气，对方一时半会摸不透这傻子在想什么，也没动静。双方僵持了一会，对方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太智障了，果断起身，枪口对准她扫射。

　　在他们起来的一瞬间，沈凝率先一步捕捉到了他们的动静，千钧一发之际，她换用射程更远，速度更快的新式手|枪。
　　没有枪响，但有两抹红色出现了。沈凝丢下枪，干呕了起来。湿冷的恐惧感纠缠住了她的四肢，她不含糊，开启任务时用的终端，直接请求退出此次行动。
　　但没有回应。

　　沈凝皱眉，捡起手枪，浑身发抖地往后退。她强逼自己镇定，却没意识到，自己同手同脚地走了好一段路。
　　触摸到那层屏障后，她心稍安。她狠心一闭眼穿过去，仍是一片寂寞的雪景。只不过这次，她站在了一块厚大的浮冰之上。
　　而坐在另一块浮冰上打牌的三个面容清秀，身形削瘦的男人见到她，同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他们咒骂了一句，用的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但无需多言，老乡见老乡，相互举起枪。
　　沈凝的速度慢了一拍，击杀了两人的同时，腹部和肩部各中了一枪。
　　他们手上的枪|支不像军部配给给她们的那样极具杀伤力，只需一枪就可以迅速摧毁全身免疫系统致死。他们的枪源是激光，激光高速穿透骨骼，可以造成短暂性肢体麻木的效果。
　　沈凝垂下右手，左手举枪，正想给最后一个人一击时，手抖了。对面剩余的男人目光凶狠，她忍着腹部钻心蚀骨的疼痛，跳到另外几块浮冰上。
　　水流不止，男人的枪口始终对不准沈凝。但沈凝这会连着心理和生理上的恶心，没怎么注意，一个打滑跌落进了冰潭。
　　刺骨寒冰包裹住她，她被冻得连思考的能力都麻木了。凭借人类本能的求生意志，她向上挣扎，头刚冒出水面，就有人踩了下去，伴随着一阵怪异的笑声。
　　她的头皮一阵发麻，脑袋开始变得沉重。
　　“MD。”她暗骂了一声，杀人的恶心感被愤怒迅速冲淡。
　　一次次被踩回水中，沈凝不再挣扎。
　　她睁着眼，蔚蓝色的水刺痛了她的眼睛。浮冰在水中的黑影离她越来越远，她向上虚抓了几把，听到一个飘渺而冰冷的声音。
　　心底没由来地冒出一个念头:像以前一样就好。
　　像以前一样……可以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暴虐的情绪肆无忌惮地冒腾出身体。沈凝感到一阵疲惫与释然，她不愿面对杀戮，对于自己手中为了生存不得不沾染的血液，她觉得好脏。
　　好累啊……
　　冷到极致的海水开始回暖，催促她入睡，温柔的水声潺潺流过她的耳畔。她似沉入了美梦，呼吸却酸涩困难。
　　她一张开嘴，腥咸海水钻进了她嘴里，她浑身一哆嗦，眼前出现了对着她微笑的邵涵。邵涵越走越远，偶尔回头看她，似乎在让她赶紧跟上。
　　她渐渐闭上眼，越沉越深。在某一刻，一个念头闪过:死了就见不到邵涵了。
　　这个想法一出，求生意志疯狂滋长，黑暗中某个人缓缓睁开了眼。
　　等她再睁开眼看见这片冰蓝色的世界时，浑身被暴虐之气缠绕。
　　她憋着一口气，奋力向上游。那只脚又要向下踩，她眯了眯眼，看准时机，及时缩回头，并双手拽住那只脚，将一个大男人拖进了水里。
　　男人身上可没有穿军部特制的防寒作战服，他一进入水中，苍白的肤色更白了几分。
　　沈凝挣扎出水面，同时一脚将人踹进更深处。那人抓住她的右小腿，她一摸自己的腰际，掏出一把匕首，看也不看一眼，手臂没入水底，精准爆头。
　　浓郁的血色弥漫，脚上的累赘渐渐没了。她握着匕首，插进冰层，浑身湿透地爬上了岸。
　　这是个陌生的世界，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抹掉脸上的水渍，习惯性一清醒就打开终端查看情况。
　　但这次没有机甲给她指挥，没有成千上万的敌人等着她屠宰。她略微失望地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感受到腹部和右肩的异样，她满意地笑了。
　　这样才有挑战。
　　她冷着脸，站了起来。捡起地上散落的枪|支，她随手给躺尸的两人各补了一枪。

　　补的都是眼睛，激光进眼，异域颜色的眼眸顷刻空洞。但她不太满意，她向来不爱使激光源的枪，觉得没劲，不比传统火炮源的手|枪来得刺激。
　　她只挑了一把以防万一，清洗好自己的匕首，她踩着尸体走了过去，神情毫无波动。

　　回首起以往的战役，她脑海中无端浮现出一张清丽典雅的面容。她顿了顿，想起了前两次苏醒时，意外尝到的那女人的滋味，莫名生出了怀念的感觉。
　　心口的灼热感提醒她，她这回除了想弄死几个人过过瘾外，还想再得到一次那人。
　　确定这回的两个目的后，她勾了勾嘴角，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个人终端。
　　“她”总有出任务前在终端个人日记本里写下任务的详细内容，两人之间达成了神同的默契。

　　她浏览了一遍“自己”写下的任务记录，上一次写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这次不需要她横扫千军，而是击毙三十九名在逃犯人。她敲了敲腰间的匕首，不太开心地喃喃自语:“这次人太少了……”
　　她不太满意这次的人数，也不喜欢这次的装备。只有想到邵涵那张脸，她才有了点兴致。
　　上次她苏醒时还没打赢，就被人抢了身体，陷入了沉睡，没能见到邵涵。
　　这次她决定，一定要睡到邵涵，其余的再说。

　　沈凝大大咧咧地闯入了下一个屏障中，左丘泠正与一人苦战。左丘泠见到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快来帮我！”
　　左丘泠挂了彩，手臂和后背被划破了几道口。
　　沈凝冷眼旁观，见不是单独的猎物，想也没想转身就走了，剩左丘泠一脸“卧槽”地看着她。
　　她走了一路，顺手解决了十二个猎物。由于都不是同一个实力水平的人，她打得也没什么感觉，她一人拿了十六个人头。

　　后面索性她不找了，就站在原地，双手环胸。
　　用后来无意看到相关录像的左丘泠的话来说，就是格外欠操。

　　为了证明自己约架的诚意，她将枪都丢在了脚边。风雪骤起，一戴了人皮面具的男子兀自出现。
　　他的五官是没有的，这种人皮面具不仅能紧密贴合皮肤，还能遮掩掉五官。在沈凝眼里，眼前的人如同打上了美颜相机里那种具有朦胧美的马赛克。
　　别说，人面面具这小玩意还挺别致的。
　　沈凝抽出匕首，把玩在手心里，垂下眼睑，漫不经心道:
　　“我懒得管你策划这场荒野求生的用意，我的规矩只有一个，我赢你死。”

　　“呵呵呵呵”男子怪异地笑了几声，机械声一板一眼，用的是天落通语:“战神说话都如此与众不同。”
　　“过来。”
　　沈凝招了招手，没有挑衅的意味，就是单纯地觉得，既然都默认近身搏斗，那么就没有躲躲藏藏的了。
　　男人说来就来，论速度，沈凝一时半会还真说不上来，谁快一点。她蓄足了力，调整全身状态，脚尖轻点，选择了正面迎敌。
　　刀光剑影间，沈凝抬腿膝击，男人似乎早有预料，一侧身轻松躲过她的袭击。
　　冷兵器相互摩擦碰撞，男人听得刺耳，沈凝听得愉快。她最不惯用没声的武器，因为那样的死亡，缺少了鼓点和音乐，显得不够庄严与优雅。
　　她也不是什么杀人狂，只是这世间的龌龊事总得有人去做。
　　没有人愿意终日习惯刀光血影，她比较特殊，上瘾了而已。
　　刀锋擦过她的脖子，她不仅不慌，反而感到了一刹那的心悸的快|感。
　　这种感觉很少出现，唯有前两次她苏醒时，无意多留了一会，借着邵涵隐忍的呻|吟声，完整地品尝过。
　　她舔了舔唇，下手加重了力道。再次主动出击时，她反握匕首，将其藏于手掌下，借扫肘侧击的当会，突出匕首，刀锋危险地划过男人的脸颊。
　　人皮面具破开一条长口子，男人迅速拉开与她的距离，手掌捂住人皮面具破开的地方。
　　她轻嗤了一声，他倒比小姑娘扭捏。
　　她刚嘲笑完，他就放下了手，机械音“咔咔”转动:“再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百科解释，双人格是察觉不到彼此的存在的，就是无法沟通与交流。所以我觉得不铺垫才是最好的铺垫，因为事情隐蔽，沈凝又失忆，肯定没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嘛………诶，我就是这么想的，可能是有点突兀qwq，理解就好，看文而已，不要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