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总失忆》十里一坨翔

111、对峙

　　邵涵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时间不大适应。
　　屋内的摆设和她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她记得自己15岁生日那天，搬到了沈凝的隔壁。那时候她的房间满屋都是粉色——粉色的床，粉色的书柜，粉色的机器人，就连墙壁都是少女粉。
　　她并不热衷粉色的东西，但因为是沈行燃的一番好意，当被问起是否喜欢时，她记得自己笑着说喜欢。因而梦幻的公主粉一直占据着她的生活。
　　而现在，粉色褪去，露出苍白的墙面。悬挂在门对面的湖蓝色落地窗帘将光源隔绝在外，给人以昏暗与空荡的印象。
　　关上门，邵涵的心境逐渐变得淡然、孤独。
　　她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目光锁定床头的保险柜。她蹲下身，解开锁，抱出一个蓝皮盒子。
　　“我还藏有私房钱？”
　　她打开盒子，一脸茫然。
　　私房钱没有，私房照倒是一大堆，而且主角都是各种各样的沈凝。她看着其中一张露骨的照片，不禁感慨:“身材真好。”

　　她匆匆翻了一遍盒子，没有找到想要的。于是她站起身，把房间每个角落和能藏东西的暗格翻遍，但都未见她那本从来到沈家之后就开始手写的日记本。
　　对于这种私人东西她向来藏得很深，却不至于深到无影无踪。
　　她趴在床上回想存放的位置时，余光偶然瞥见桌上她和沈凝的合照。
　　不详的预感引领她走到沈凝的房前。
　　她第一次输入的密码是沈凝的生日日期，但无效；犹豫之下，她尝试输入自己的生日，然后圆圈内的红叉消失，门把自动松开，她轻轻一推就进到了里边。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她的日记本和一堆混乱的衣物躺在床下。
　　照“案发现场”推测，“犯罪嫌疑人”沈凝应该是拿她的日记本当睡前读物，在睡意朦胧的刹那松开手，于是日记本滚落到床下的衣服堆上，死不瞑目。
　　邵涵一想到沈凝临睡前翻阅她的隐私，看到可笑的桥段指不定还要冷脸嘲讽一番的场景，顿时头皮发麻。
　　她捡起日记本，就像捡了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想丢掉然后安慰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不忍心放过能找回记忆的关键线索。

　　她自己也没发现，因为生气，她在沈凝的床上坐了大半天。

　　楼下，沈凝一脸郁闷地坐在餐桌前，打量自己的成果。过了五分钟，她实在等得不耐烦，带着浑身杀气冲上二楼。
　　她先去邵涵的房间抓人，没抓到，再辗转其他地方，最后绕回自己的房前。她握住门把，向里压。门内的邵涵一听到动静，立即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衣服，边脱边喊:“等等，我，我还在换衣服！”
　　沈凝推门的动作迟疑了几秒，她当时没能想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衣服能换上十几分钟。为一探究竟，她一脚踢开了门。

　　邵涵抱着一件暗红色的毛衣回头，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
　　趴在床尾的金花鼠似有所悟，它拖着邵涵的日记本不停往床的另一头挪。
　　沈凝看了它一眼，眼神微妙:“你和它在这做什么？”
　　坚持贯彻落实谎言的邵涵低头道:“刚才没找着适合的衣服，来你房间看看，正好找到了适合的。”
　　沈凝也不好说什么。她重新合上门，背靠墙壁，淡淡道:“换吧，我等你。”
　　“你能不能，转过去？”
　　沈凝不吭声，她直勾勾地盯着邵涵。
　　邵涵有如芒刺在背，坐立难安。她捏起衣角，乌发映衬下的肤色白皙如雪。
　　“不换了？”沈凝出声。
　　“换。”邵涵背过身，深呼吸，一鼓作气脱下裤子，再迅速捡起一件绒质长裙套上。
　　沈凝别开眼，忍俊不禁。
　　她和邵涵的房间都自带有浴室以及更衣室，但邵涵显然忘记了这回事，全程忽视与墙体装修风格一致的两扇门。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肩膀抖动不停。

　　“你笑什么？”邵涵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许笑了！”
　　沈凝低声咳嗽:“裙子，穿反了。”
　　邵涵抬手捂住领子，表情呆滞。
　　“这是低领的，不是露背装。”沈凝迈开腿走过去，从衣服堆里翻出一件湖蓝色的毛衣，“这才是露背的。”

　　“不用了，我就穿这件。”
　　她将手缩进裙子里，艰难地转正裙子。
　　红裙本身是低领式的长款毛衣裙，领口为“V”形，很好地修饰了她微微倾斜的锁骨，但同时也将鲜艳的暧昧痕迹暴露了出来。

　　沈凝似笑非笑道:“看不出来，你心里还是挺开放的。”

　　邵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瞧见那些个娇艳的草莓，浑身僵硬。
　　“啧。”
　　她傻愣愣的模样触发了沈凝所剩无几的善意，沈凝递上一条围巾后，抓起金花鼠先行离开了卧室。
　　金花鼠一路扑腾，那模样仿佛在告诉沈凝，它誓要回去捍卫邵涵的日记本。沈凝揪起它后颈的一层肉，语气冷淡:“再动，扒了你的皮。”
　　金花鼠立即垂下四肢，蔫头耷脑的。

　　这次沈凝没等几分钟，就等来了裹着大衣，围住围巾的邵涵。邵涵坐到她对面，虽表情平静，但两耳通红。
　　沈凝用双手围住金花鼠，面带微笑道:“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邵涵抬眼瞧了一下只露出一个头的金花鼠，眼里流露出不忍之情，嘴上却只能沉声回答:“我尽快。”
　　她满意地笑了一下。
　　在她等邵涵的时候，管家一身戎装出现，毕恭毕敬地对她说:“大小姐，将军找您。”
　　沈凝敛起淡淡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问:“何事？”
　　“左右是交代一些事，请您现在过去。”
　　沈凝垂下眸子，在原地静坐。管家一直站在她对面，面带和煦的微笑，他虽无强硬之意，却在无形中给人威压。
　　“你快去吧，”邵涵插声道，“我在这等你。”
　　金花鼠仿佛听懂了他们的谈话，它猛地往上蹿，意在逃离魔爪。沈凝无情地将它的头按进兜里，起身随管家走了。

　　沈行燃在沈家的祠堂里等她。
　　祠堂位于主宅的身后，背靠连绵起伏的山脉，左右两侧遍布高大的针叶林。
　　冬日时分，针叶林被白雪覆盖，只露出强劲的树杈。
　　从远处望去，沈家主宅的身后千山空荡，寂寥无人。

　　管家将她带到门口，就不再向前行了。沈凝跨步进去，与面朝前方而立的沈行燃正正对上。父女两人的反应皆是微微一怔。
　　阔别多年，这是沈凝头次正视自己有名无实、行踪不定的父亲。
　　在他出声前，沈凝率先开口询问:“你找我做什么？”
　　沈行燃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不带一丝温情。
　　明明是拥有最亲血缘的人，然而不论是谁，都找寻不到属于父亲与女儿之间的温情。

　　“拜祖宗。”沈行燃拿起三炷香，点燃了，握在手心，“我记得，你还没拜过家里的先辈。”
　　沈凝嗤笑道:“不需要。”
　　她对任何身份都没有归属感，甚至连“沈凝”这个代称，都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另一个人——那个代替她活了数十年的人。
　　她不过是一介苟延残喘了十几年的孤魂，又何来的家族，拜什么祖宗？
　　沈行燃叹道:“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小涵死里逃生，你失而复得，再执着于那些已经得不到的东西，你又该怎么面对如今的邵涵？”

　　“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等过一段时间，我处理完所有的麻烦事，她自然会回来。到时候你的女儿她自会知道怎么解决。”
　　她话音刚落，沈行燃手里的香断成两截，燃着的那半部分在地上滚了两圈，香头飘出三缕细烟，它们晃荡一下，然后融成一道，散在高空。
　　“她也是你。”
　　“我不是她。”沈凝斩钉截铁地否认，“她享受了你所有的补偿，但我没有。在那女人折磨我的时候，你没有出现过，一次都没有。”

　　她吐了口积蓄已久的气:“我恨她，更恨你。”
　　那双与她无比相似的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愧疚之意。但凡这目光来得早一些，她兴许会原谅他多一些，然而木已成舟，过往终成挥之不去的噩梦。
　　沈凝笑了。
　　她低下头，唇角弯翘:“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找错人了，我不会替你接过这个烂摊子。我不是沈凝，沈家也好，邵涵也罢，我都会还给那个人，你不用着急。你要是惹急了我，我也不清楚我会先把谁毁掉。”
　　“小凝——”
　　“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我就走了。”
　　“有一件事。”
　　“说。”
　　沈行燃:“你和小涵的婚事。”
　　“不是我求的婚，我为什么要结？”
　　“为了保护她。”
　　“可笑。”
　　沈凝揣在大衣兜里的手逐渐握紧。她或许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仍是善于洞察人心的沈行燃。至少在攻她弱点上，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
　　“你的妻子和我的养女是两个身份，外界更忌惮谁，相信你心里清楚。”
　　他重新拿起三炷香，对数十个历史悠久的牌位鞠躬致敬。
　　沈凝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祠堂。
　　她走后，管家才进来。
　　沈行燃回头看他，他点点头，彼此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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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补更吧，困了π_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