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三》何無啊

6、其六.百晓异闻

　　老人递给他东西的时候也没有提这是什么，他也没有问，当晚回了家在烛光下翻开书皮，这本小册子是人刚刚写好的，墨的味道还很重。书皮里侧写着书名《百晓异闻录》。大概也就是那种志怪演义之类的小说吧，“百晓”的话他倒是知道的，这些年的小说话本里总是会有着一个据说“什么都知道的人”叫做“百晓生”，这本书是在讲“百晓生”的故事么么？抱着这样的想法，百十三开始读了起来。
　　读到了半夜，他才勉强把整本书看完，里面记述的东西十分繁杂。
　　有讲江湖故事的，什么侠女魔女天下第一、一剑挑动飞来峰、鬓白老叟钓金鲤、四宗师三怪人，什么掉涯遇高人、十年生死关、奇功怪法门、险山恶湖水，什么使刀的用剑的、执戟的拿枪的、引弩的弯弓的、金钵履鱼鳞衣，里面都叙述了一点点。
　　有讲朝野秘闻的，如史书里哪一位宰相在未入朝堂之时是一位前辈高人的记名弟子、如沙场哪一位将军曾在江湖中闯出了一番名号，如大富大贵之家的子弟一夜里白了头发入了青灯古祠，如皇家的某位女儿嫁给了一个卖酒的小后生，各种野史杂事都沾着一丝边。
　　有讲恩怨情仇的痴儿怨女的，像是有一男儿为了报家仇认了异族做师父的、像是亡国的异族女孩为了活命躲到了一处深山里的、像是沙漠里你杀我我杀他的刀客、绿林里活的过今日活不过明日的盗匪，恶人良人皆有叙述。
　　有讲仙人事迹的，朝饮白露暮餐风月、骑白鹤以下江南、身着羽衣诸邪不侵、一身分海、三头六臂、拔出剑来天地清明，玄乎的都不能信。
　　有讲逸闻趣事的，某某高手被一个女子随手打倒了、一名孩童可与百兽通言、一个没有绰号的天下第一、一个穿着树叶食着生肉的猴子，怪奇的直吸人眼球。
　　有讲美景的沙漠高山草原大海，黄的白的绿的蓝的，沙子石头枯草海水，无一不让人心向往之。
　　写这本书的也不是一个人，最开始写这本书的正是那位先祖，他在这本书里面自述了自己闯荡江湖的些许经历，他生的不巧正遇上京王爷争夺江山的时候，那时节整个北方都冒着火光，每一寸土里都掺着几点鲜血，先祖仗着自己少年时也看过几本圣贤书，手上也有着几下子求生的功夫，所以一直南行躲避那战乱苦楚，虽然没有再江湖里闯出什么名堂，但凭着在那乱荡时节保护他人身家性命也能赚个吃穿不愁。
　　他一生没有遇到什么高人异士，只是在刚出家门的时候就遇到了一个怪道士，两人闹翻了之后，他又独自闯荡了几年，后来又遇到了一个怪和尚，送那和尚沿着三藏法师的路径走到沙漠后，他就折返了回来，正好又遇到以前的那个道人，道人竟然已经结婚了，他惊诧于“道士也能结婚”的时候，那道人随手扔给了他一篇养气用的法门，这就是族里的养气法。之后就是遇到了心仪的人，一起再战乱后回来到了现在这个小村子里。
　　先祖他老人家一生没有做出过什么大事，却有着一颗想要做大事的心，他闯着江湖，每日里的生活都是又辛苦又劳累，却也是又新鲜又欣喜的，于是他趁着空闲时间探访各处江湖中的奇事逸闻，平日里给人讲述这些故事，看着那些人看向自己的眼光，他觉得十分开心，到了得意忘形的时候他就向身边的人吹牛“江湖上的事我全都知道”，他又姓白，所以周围的人都开玩笑似称呼他叫“百晓生”。后来不知为何这个称呼一下子就传开了，有不少人一夜之间都自称自己是百晓生，先祖见情况有些不对，以后也就没有承认过自己是“百晓生”，之后时间没有过多久，他就回到乡里隐居了。
　　原来这名号是这么来的啊。
　　回到了乡里归隐后，先祖学着太史公把自己搜集下来的江湖事按人物集成一册，留了下来，在他的弟子中有想出去的他就拜托让他捎回来一些逸闻趣事，弟子们也都应了。到了老的时候，他把自己收集了半生的小册子传给了另外一人，告诉了一下自己以前的故事和成书来历，然后让他继续收集江湖的掌故故事，等到回家时再把那时的册子烧一册给他。
　　于是他们家就形成了一个传统，每一代或每几代就有一个人在出门的时候，会注意周围发生的各种事情，或听来的各种事情，再没有违背祖先留下的“莫妄言”的家训之下，把那些故事记录下来。慢慢地集录成册，回家的时候就给先祖烧一册，自己再留一册，自先祖之后已经有了十一人接手了这册子，他们取这本书的开头姓，数字为代称，以百二到百十二做自己的名录下了这本书，每次回家都会给先祖烧一本，自己再留一本，其余只有到了找到新的那个愿意收集故事的人的时候，才会把故事再另写出来给他。
　　每代的人都会读前辈们写的故事，然后照着他们的再把故事重新抄录，有时他们也会删掉他们认为不应该存在于书中的他们在旅途中忘记很多很多的故事，也会记录下很多很多的故事，长此以往，只有那些最令人动容的故事才会出现在这本书里。
　　每一代人对“莫妄言”的理解不同，兴趣也不同，所以每一代人记录下的故事都不同，百十三，看着这十二个人留下的记录，白一也就是先祖，他记录的故事都是根据江湖传闻还有实际地点的查探的出来的一种猜测，他也指出来自己的是一种猜测了。
　　百二最喜欢戏曲，所以它记录下来的故事多是那种哀怨、情仇之类的故事，并说明了这些事是那些实事里来，那些是人编的。
　　百六最喜欢神仙志异的故事，所以他留下来的文章后面都写着本故事皆是杜撰而来，并非实事。
　　百九是一个有点文采的家伙他把之前人的故事都自己重新写了一遍，加了不少对因果的推测，他说这本书本来就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么现在再推演他们的故事，就是已经不可能是真的了，故全都只是推测。
　　百十二也就是状儿爷爷，他没有进过江湖，所以描述的多是市井里小人物打斗生活的日常。
　　附在最后的是百十二老人给他的一封信，里面的内容大致是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做下一代的记录异闻录的人，给祖先收集故事，那就把书留下，如果他不愿意就把书烧了，把灰烬给他带过去。
　　百十三认真想了想。也就是在那一夜里，他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百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