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说》genji

11、善妒

　　张东离这几天极为光火，妻子罗敷不见了。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去赴县长家宴的当晚，她躺在床上，隔着帐子，连脸都没露，
　　说染了风寒今夜不能陪他赴宴。他当时心头还一阵窃喜，三重楼的方怡然为这次县
　　长家宴的出席，已经闹了很久，如今正是机会。他跟罗敷十年夫妻，感情自然是有
　　的，但眼见其它同袍妻妾满房，开枝散叶，罗敷仍十年无所出，他也年近四十，自
　　然心焦。几年前在三重楼遇到方怡然，竟得美人垂青，发展出一段艳事，日子久了，
　　便有娶方怡然为妾为张家添丁的打算。奈何他张东离不是心狠无情之人，还记挂着
　　当年罗敷老母病榻前的誓言，纳妾之事一直开不了口。几日前突然传来罗敷在桑
　　田遇到登徒子一事，他灵机一动，假造了份登徒子的求爱信，当面质问罗敷，借题
　　发挥，也不过是找借口纳方怡然过门，哪知道罗敷居然先是装病，接着就闹起失踪
　　来。开始以为她赌气，过几天自会回来，但这一连几天，却连人影也没有一个。他
　　心头开始惊慌起来，四处暗自着人寻找，依然音讯全无。好在卫太守这几日回京，
　　县府还算清闲。正在这时候，有人来报，说在红山脚下发现痕迹。

　　张东离赶过去，东西是罗敷的，一只耳坠，半截衣料。都认为罗敷是沉在温泉里了。
　　着人下去打捞，说是下面热气太重，潜了一半就潜不下去了。张东离心知是自己害
　　了罗敷，想起十年间的种种，一阵长哭，在温泉边上守了三天，终于体力不支，被
　　抬回家生起病来。

　　于是这几天辽东镇上多了风言风语，张主簿的老婆罗敷善妒，因为老公带着三重楼头
　　牌方怡然公开出席县长家宴，投水自尽了。夫妻间的事，外人本来了解不多，然而
　　事情越传越盛，居然大多数人都信了，只有城南的英姿，去了红山脚无数次，虽然
　　找不到更多的痕迹，却坚持认为罗敷一定没死，还活着。

　　罗敷没死，却也不见得好过。

　　这是匹四驾马车，全是油黑的西域马，跑起来风似的快。皇帝急召卫瑛会京，自然
　　是最快的马，最好的车。

　　车厢很宽敞，却只有罗敷和卫瑛二人，外面的车夫，是卫瑛亲随齐风。

　　罗敷躺在榻上，面无血色，额头满布细密汗珠，睡梦中眉头紧皱，呓语不断，翻来
　　覆去，一路不安稳。

　　卫瑛坐对面，白衫黑袍，面色平静，像入定的佛。

　　“。。。有匪君子，如切。。。如琢如磨.。。。”，翻来覆去，罗敷嘴里念的就
　　这几句。“东离。。。东离。。。”

　　“齐风”。帘子里传来卫瑛的声音，齐风熟练的拉起马缰，马车平稳停下。

　　“主公有何吩咐？”

　　“就近找家客栈打尖”。

　　客栈叫金门，天字三号房。

　　卫瑛和齐风用餐完毕，坐在桌边，床上的罗敷还在痛苦梦魇中挣扎。

　　“主公，恕属下直言，这姑娘恐怕。。。”

　　卫瑛眼皮半抬，齐风噤声。

　　“让人送些稀粥来，”卫瑛吩咐道。

　　齐风去了。

　　卫瑛看了眼床上脸色灰白的罗敷，想起临行前蔡大夫的表情，“主公。。。这姑娘
　　体质本来偏弱，之前被那红恫人一番折腾，身心俱损，现下又。。。”

　　蔡大夫看了卫瑛阴沉难定的脸色，不敢说下去，只好到，“这温泉本有疗外伤之用，
　　可若水入心肺，则。。。”

　　卫瑛冷冷打断道：“蔡大夫只需说她有救无救，或救命之法即可。”

　　蔡大夫赶紧弯下老身，“有救，但需长期调养，更不宜舟车劳顿。。。”

　　“那她必须舟车劳顿，连日奔波又怎样？”

　　“这。。。”这当然是死路一条，蔡大夫也当然不敢说，跟卫瑛接触不久，其人性
　　子完全摸不透，气质忽明忽暗，虽说平日对他以礼相待，感觉却是一不小心，就会
　　平平淡淡把人砍了眼都不眨的主。“主公，老夫尚有几枚药丸，这一路上给姑娘饭
　　后定时服用，吊着口气，到了京畿，就一切好办了。”

　　他的续命大宝丹啊。。。今日却用在这不明不白无缘无故的丫头身上，蔡大夫在心
　　中悲愤的老泪纵横。

　　卫瑛冷哼一声，“多谢，药留下，蔡大夫请便。”

　　很快，齐风端着热腾腾的粥回来了，卫瑛挥挥袖子，齐风把粥放在桌上，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