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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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屋窗斜射入姜家家祠，一夜的蜡炬明燃，烛台之上百十支红烛燃烧殆尽，台前斑斑的泪痕迎着晨阳又落下一滴。
春晓翻身打滚，即便裹着被子身下坚硬触感的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伸出臂膀摸去，地面冰凉一片。
春晓抽回胳膊将将站起，祠堂仍是那个祠堂，阴凉刺骨，无论酷暑寒冬这里皆是湿冷透心。昨夜暖炉竹榻的情景皆已不再，冰冷的大理石地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她刚刚撤离的蒲团留有她身上的一丝余温。
她记得昨晚她说是先睡一轮再折回屋子，结果这一睡竟睡了整整一夜，朦胧之中她倒没觉得受凉，也无甚觉得因睡了凉地板而腰酸背痛，反而夜半之中周身温暖，逐渐落入沉眠之中似是有人护了一夜。
“唔。”春晓揉揉眼，想找那小蛇和姜云生，二人皆不在祠中。这倒让她想起那志怪话本中的某些情景，深夜寂寥，鬼狐幻化成人形与书生在林中相遇，诉尽衷肠。一夜既过，所有的情话尽数变为虚无，书生所看到的亭台楼宇也化作那林间的瘴气直散九霄。
春晓觉得自己也算经历了一把志怪话本中的情景，与那姜云生也算是书生与鬼狐的情谊了，尤其自己还是个爱听故事的书生，如此令她满意得很。
春晓因找不到人便没做多想，于是掸了掸身上沾上的土，欣欣然便趿鞋回房梳洗。
用过朝饭，外面便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细细听去，是姜家几个家仆凑在一起议论什么。
春晓起了八卦之心，扶在门框边上听那家仆说着话，一人道：“那张家妇人太可怜了，丢了两个孩子，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那李家的也挺可怜的，那么大的孩子说失踪就失踪了，这都多少时日了，官府也不管。”
第三人道：“官府不是不管，是官府的公子也丢了……也不知道咱家夫人能不能帮着出马请神，若是能寻得丢失的孩子，也算是功德一件……”
春晓坐在门槛上撑着脑袋听着家仆的议论，略略思索了番，她那亲了不能再亲的娘亲何时变成正宗的出马仙了？
春晓起身拍了拍屁股往前堂而去，尚未到堂，便听里面三三两两的妇人哭声传来。找了个门框之后把自己的矮小的身子藏了起来，便见一妇人拽着姜娘不放，作势就要跪地下去，果然如那家仆所说，那妇人的眼睛已经快哭瞎了，肿得如核桃般却还是止不住的流泪，听她哭道：“姜夫人，您就大发慈悲帮帮我们吧。我家孩子丢了已经近十日了，还未找到……若不是穷途末路，也不会来求您……”
另一个妇人也搭上了姜娘的臂膀，哭道：“官府的公子也丢了，官府那厢也是有心无力。听闻您有神通，能召来柳仙出马，此番特意来求您解难！”
春晓听着满脸的错愕，这些人是要把自己的娘亲供成观音菩萨那般消灾了。
姜娘看着这些人心有不忍，忙把这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扶着坐好，亦是说道：“诸位怕是误会了，我们姜家虽然请了仙，但不过是保家宅平安的仙，和那能给世人消灾的出马仙不一样。”
“前些时日不是说您的女儿能算出人的生死阴阳？若是能够帮忙看看我家孩子丢失在哪里，想来也并非难事……”
不不不这绝对是难事，前些时日能够知道那石家婶子的死期只是那柳青竹在暗中搞鬼而已。
春晓暗中腹诽了一番，但见姜娘仍旧没有软下心来，反而站起有把几位送客之意，“几位夫人，并非我姜家铁石心肠，而是实在爱莫能助。不知几位夫人可否先回去？至于出不出马也并非我一人能决定，若是能请来柳仙现身，我姜家绝不推辞……”
姜娘一番慷慨之词将几位登门之客送走，临行前还不忘一人给了些钱财表示慰藉。等到姜娘折回大堂，忙忙叨叨就要寻那春晓。
春晓乖巧的从门后出来，就见自己的娘亲连忙蹲下，急切道：“儿啊，从今晚起你睡觉时定要锁好门窗，杏花府近些日子不太平，平白无故丢了许多家孩子……估摸让人贩子拐走了……”
春晓淡定的点头称是，“娘，您真能出马？”
姜娘脸上一沉，“乱讲，那仙家岂是为娘这肉体凡胎说请就能请得动的？”
唔，请不动就好。那柳青竹是个碎嘴子，春晓还不想看见自己娘亲一边扭着腰肢一边嘴上巴巴说个不停……那画面……
春晓干巴巴笑笑，看着下午天色不错，便走了后门往石家去。
上午听那几个妇人说起了石家婶子一事，春晓这才想起来这些时日倒把那小石头忘到了脑后。那石头没了娘亲，爹爹又出门在外，只是回来的路程就要用些时日。这些日子估计就是石头一人在家，春晓免不得要去关心一番。
到了石家，春晓果然见这石家被白布遮掩着，一片冷清寂寥，就连门前的黄土也无人打扫了。
春晓进了门，便见那石头背对着石家大门不知道在干什么，身上一身缟素，看着身影也比前些天瘦了一圈。
“小石头？……”春晓问了句，面前之人也不似以往“妹妹长妹妹短”的，反而沉闷得真成了一块石头。
春晓在那少年面前坐下，看着他把抓起竹篮中一把晒干的樱桃核塞进枕头套里，又抓起一把晒干的茶叶塞了进去，等到他把满满当当的枕头塞得差不多了，便道：“娘亲说过，樱桃核和茶叶做枕头最明目，这个枕头是娘亲做到一半就走了，我想把它做完。”
春晓听不得这个，别过头去就想起了那晚黑白无常前来拘魂的情景，“阎王叫你三更死，无人敢留过五更”，凡人生死由天定，让你什么时候死就要什么时候死，有的时候春晓倒是觉得做成姜云生的神仙那样也不错，长生总比短命的好。
“春晓妹妹，等这个枕头做好之后我就送给你怎么样？爹爹就快回来了……很可能我会离开杏花府了……”
春晓听着这话难免伤感起来，这几年的玩伴很多，但是肯带着自己浑打浑闹的只有这石头一个。春晓拍开那石头还在缝枕头的手，笑了笑说道：“小石头，我们去摸虾捉鱼吧，我又想吃鱼了！”
那小石头愣愣，春晓却不管不顾硬拽着石头去水边散心。
杏花府这个地方虽然地方小些，但重要的是景致好，四季颜色不同变幻，各有各的美感。就如这朝春的时节，河边青翠树木倒映在清漾的溪水之中如画宁静，稍有树叶落入池中，在静寂无声的水中便泛起阵阵涟漪，一片青翠向外延展开去。
春晓脱了鞋袜赤足踩在水中，刚没小腿肚的小河边带给周身无限清凉，河底的鹅卵石滑腻又有些隔脚，踩在上面也是舒爽得很。
春晓弯下腰去尽情感受水中的小鱼儿溜溜的在手中游过，“小石头，你等我，这次我摸条大鱼给你吃。”
那小小的少年不过比春晓打上三两岁，也终归是个孩子，听此后便展了笑容。
春晓此厢摸鱼摸得认真，石头那边亦是弯腰专注，一时之间仿佛只有潺潺的流水之声叮咚作响。
“我捞到了！大的！有一条大的！”春晓一惊，抬头便见小石头指着自己脚下喊道：“有一条大的，往你那边去了！”
清澈的河水之中果真有一巨大的黑影正快速往春晓脚边移动着，只不过水中流水过快，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捉鱼有技巧，徒手捉鱼最大的技巧就是要把鱼逼到角落里这样才好抓，春晓见状忙不迭将那物赶向石缝边上，那物移动得也快，只是看起来不像是鱼游得那么利落。
石缝之中，春晓伸手，果然抓到了一物。
只是那触感……的确不是鱼。
阳光之下，一只相当于春晓整条胳膊大的螃蟹从水中捞出，透光看去，通身皆是丰润的油脂油膏，甚是鲜美。
小石头见此惊得已把嘴捂上，“这、这……好大的一只蟹……尚未到秋季，又是浅水，哪、哪里来的？”
春晓淡定将他一望，“唔，我也想问。”
那螃蟹通体莹透，青色的壳子油光锃亮，蟹腿的关节处皆是黄油，此时被春晓捏了腹部挣脱不得，还在往外吐着泡泡，八只蟹爪张牙舞爪甚是吓人，尤其是两只大钳子一定要避上一避。
春晓不管此物从何处来，“小石头，今晚我们不吃鱼，吃螃蟹！”
那石头咽了一口口水，海鲜，珍贵物种，山中多为吃山，若是遇上一只油脂丰满的海货便是最上乘。
此刻满载而归，春晓提着一只将近自己半个身子一般大的螃蟹拎回石家。第一件事便是取了绳子将这大蟹八条腿全都绑了，为了防止螃蟹挣脱，春晓特意绑了猪蹄扣，保证不会让螃蟹溜走。
买来最烈的烧刀子，一坛子的烈酒尽数倒入盆中，那螃蟹沾了醉酒吐得明显泡泡比刚才吐的多了，春晓此番拍拍手，甚和她的心意，今晚的醉蟹应当是个不错的菜肴。
石家的灶台烧得旺盛，一口巨大的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烈酒，一时间酒香飘满厨房，像是闻上一口便能让人醉倒。
春晓兴致勃勃回过头去取蟹，那盆中的烈酒清澈，只有螃蟹身子中的泥沙少许，可独独没了螃蟹的身影。
春晓左右找也找不见，还在劈柴的石头进了屋子，和春晓四目相对了半晌，春晓这才甚为委屈的意识到那蟹居然给跑了。
小石头不会哄人，见状也是生疑，但为了哄春晓只得跑去附近的酒馆要了一盘蛋黄炒蟹腿聊以慰藉春晓的心。
当晚春晓吃的不甚欢畅，以致回了家都被台阶绊了几下。
夜晚归家，春晓闺房之内漆黑一片。
春晓推门进屋，尚未在屋内点起灯盏，便听屋内有呜咽之声传来，听起来像是有人被堵住嘴之后的痛苦之声。
烛光亮起，闺房之中酒气四溢，一青衣的少年五花大绑躺在地上，面颊红通通一片，周身也是浸湿得很。
尚未反应过这是何人，春晓但见那少年身上的绑扣和嘴上绑着的白布条子略感眼熟。
那人在地上看见春晓挣扎着越发厉害，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越来越激动。
等到春晓想起之时这才反应过来惊悚得向后一个趔趄，此人看着分明像是自己晚上没有吃成的油蟹。想起前些日子想做蛇羹没做成招来个柳仙，此时倒不只招来个何方神圣。
春晓蹲下身子哆嗦问道：“你、你……该不会是也想当我家家仙？”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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