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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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夜色冷寂，姜家小院内男子的声音掷地有声，“你且记着，若是敢做出有违天道之事，我定剥了你的蛇皮！”
姜云生拂袖转身，春晓察觉到周遭冷了几度，暗夜之中想来沉稳从容的男子走路却忽觉踉跄，春晓在其身后看着只见他的身子略有不稳之意。
眼看那人就要将倒下去，春晓尤为乖巧的把他扶了一把，因离着近，只见姜云生的眸中这会子竟多了几根鲜红的血丝，像是极为隐忍着哭意，“你且回屋，莫要与他再做纠缠！”
“哦。”春晓默然应了一句，看见姜云生别过脸去不再面向自己，像是在掩饰什么。
星辰之下男子踉跄着折回姜家家祠，春晓远远站在原地，见得他徒留一袭落寞与清寂。
“嗳，他怎么了？”春晓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唔，估计是怀念自己的老情人儿了吧。”
春晓继续八卦道：“他不是未曾婚配，怎的还有情人？是你欺负他的？”
那柳青竹大恸，“晓晓嗳，如此你便是冤枉我了，想我柳青竹行得正走得端，最不耻的就是和老男人有半分沾染！要欺负也是我欺负你~”
春晓看向他，只见柳青竹一双眼眸笑得弯弯狡猾。
“……你不是说，你的蛇形和林间的小蛇没什么区别吗？为什么我前几天把你上锅蒸的时候你不变成大蛇？”
唔，春晓终于看见蛇也有脸红的时候，但见那柳青竹面上兀地如那十月浸染的枫叶，娇羞道：“若是能让晓晓高兴，又有何不可呢？”
春晓看不惯一个大男人羞答答的模样，想起自己前几天差点把他做成蛇羹，如今又和他面对面了，便甚是有礼的向他屈了屈膝，“春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柳仙莫要怪罪。”
说完，春晓再也不想和一条蛇月下谈心，赶忙听着姜云生的话一路小跑回屋子。
身后有男子仰天嚎啕之声传来：“有礼数，我喜欢！”
姜家的夜晚阑珊无声，春晓回了屋子怕那青蛇再蜿蜒爬来，特意拴上了两层门。床帐外面一片清寂，春晓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没大睡着。
经过了前半夜的清醒，春晓此番躺在床上倒是怀念起儿时娘亲坐在床边给她讲故事的情景，夏天炎热，姜娘总会拿上那么一把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自己的女儿扇着风，边扇还要边讲那李白能把铁杵磨成针的故事。
后来春晓长大，姜娘便不再出现，只说着女儿家要自己睡，最好戒掉这睡前听故事的习惯。
诚然，春晓听故事听了许多年，一下子让她戒掉这个习惯本就是难事，在姜云生出现之后给春晓讲了上古故事之后便成了难上加难。
月色正好，故事和酣眠更配。
春晓再次下床趿鞋，扯过床上一条不厚不薄的小被子披在身上便趁着月色往姜家家祠中去。
姜家家祠，长明灯不灭，到了夜间更甚灯火如白昼。
春晓推门进祠，祠中因地处阴地，比姜家任何屋宇皆要阴凉几分，任凭数百支烛火也无法暖陋室清冷。
飘忽不定帐帘之后因烛火而晦暗不明，隐约的人影闲坐于后侧卧在竹榻之上，姜云生半倚熏笼，双目微眯，左手持了一本书卷，身旁一壶清茶刚刚沏好，闲适正怡。
“你怎的过来了？夜半不睡，当心身量又长不高。”
姜云生讲此言之时未曾抬眼皮，春晓生生察觉出了鄙视之感，她顶讨厌的就是别人说她身量矮，不过看姜云生此刻木讷的样子，手上的书卷也是拿倒的，很明显他在走神。
春晓四周巡视了一圈，没见刚刚那条青蛇，便问：“柳青竹呢？”
“回林子里了。”
春晓点头，坐在了竹榻的另一侧，“我睡不着，想听故事，去找娘亲她肯定不理我。”
姜云生抚了抚额头，未曾睁眼却显得疲劳至极，“改日可好？”
他的语气中显然含有几分怅然，眉眼微蹙，看着让人揪心。春晓觉察到姜云生此刻尤其悲戚了些，便略略凑近了看他。
姜云生睁开双眸，一张娇嫩的小女儿的俏脸带着婴儿肥无限放大在他的面前，春晓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你是不是不开心？是因为你的老情人？”周遭不知为何似冰点冷寂，春晓弱弱解释道：“柳青竹和我说的……”
“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此事。”男子眸中迸出凛冽之意，春晓被吓得端正坐好，此番算是彻底戳了那姜云生的痛处，见他从那凄然的神色竟瞬间转成了冷淡，还未曾见他如此过。
桌几之上一盏幽黄的明灯微微跳动，半明半寐，映出姜云生的曲线明朗的侧颜，只是那半便面色沉浸在幽暗之中晦暗不明。
春晓站起身来撇了撇嘴，知道今晚自讨得个无趣便欲回房睡觉。
身后有人问道：“你不是要听故事吗？”
他肯讲了？
春晓微微回过身看他，听姜云生淡淡而道：“过来，我与你讲完便回房睡觉。”
春晓兴致勃勃的点过头，趿着小鞋啪嗒着坐到了竹榻之上，因祠中清冷，不免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顺带连头也包了起来，只露出了半张脸颊。
如麋鹿般澄澈的双眸眨了眨，细长的睫羽上下轻扫，春晓满心期待的听他开口，却见姜云生将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继而上下打量过后又蹙起了眉头。
“你过来，这边暖和些。”姜云生略略挪了挪身子，将倚靠着的熏笼让出半方来。
春晓欣然挨过去，靠着熏笼背部瞬间便暖和了不少，且有清幽的桐花香从拱圆的掐丝赤金熏笼缓缓溢出，安心宁神。将身子又向姜云生那旁靠了靠，再暖和的暖笼也不如人身暖和，相互依偎才是最正路。
春晓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双手一摊，“讲吧，上次讲到窫窳了。”
姜云生微挪身子，将上半身坐直些，继而眼神又飘忽不定起来，“窫窳……窫窳……他是神祇，人首蛇身，乃女娲神上所系，娲皇在沉睡之后助黄帝夺得天下，举凡人首蛇身的神明皆为黄帝效命。虽然窫窳面露可怖，但本性温和良善，在那个饥饿的时代他帮助了许多人度过了困难，他曾经是所有神祇中与人们最亲和的神明。”
春晓埋在薄被里的双手搓了搓，她对谁比较厉害、谁能打得过谁尤为感兴趣，好奇问道：“那他厉害吗？他和你比谁厉害？”
姜云生微有诧异，低头看见春晓期待的目光微微而笑，“我是人，他是神，岂可相比。”
春晓瞪了瞪溜圆的眼睛，“你不也是神仙？”
“神仙乃世人所传，实则神与仙为两种不同的幻化。神乃天地自然而化或直接由神明而出，而仙是凡人亦或是有灵的物种修炼而成，但凡仙体皆有仙元内丹，我是仙体，不是神体。”
春晓听他而言了解不少，仙元内丹这种东西她在话本中看过，想那故事中的《白蛇传》，白素贞就是在端午时吃了雄黄刺激了仙元显出了原形才吓坏了许仙了，为此她好奇得紧，“原来神和仙不一样啊。嗳？这么说你体内有仙丹咯？你会吐丹吗，能不能吐个我看看？”
春晓看姜云生的眼中朝自己嗖嗖飞来几柄锋利的刀子，不禁干巴巴低头笑笑道：“你继续讲，我在听……”
“……后来的时光本相安无事……但是突然有一天，窫窳死了，被天神二负杀死了……这一切都要从涿鹿之战那场大战说起。上古之时九黎氏蚩尤本是我烈山氏炎帝部落之人，而后黄帝平定天下，炎帝归顺，蚩尤不满，单独建立九黎部落，与黄帝分庭抗礼。在涿鹿之战之前，蚩尤设计让鸟首人身的危向蛇首人身的二负进献谗言，诓骗窫窳对黄帝生出二心，二负受到了挑唆，他杀了窫窳……”
春晓听得入神，又见他顿了顿道：“而后黄帝不忍窫窳就此死去，派遣由女娲之肠幻化而成的十巫前去复活……但十巫之中的四巫早已暗地里投诚蚩尤，她们四个人将窫窳复活后变成了吃人的怪物……窫窳活了，他不再是娲皇神系中的神明，他由人首蛇身变成了龙首猫身。后来他吃了很多很多的人，他变成了蚩尤手下最厉害的武器……”
春晓认真的听着，此番到和前些日子讲起窫窳成为了那场大战中最厉害的武器结合了起来，而且姜云生提到的“四巫”也是柳青竹刚刚提到过的，“那四巫算是犯了错误吧？所以黄帝将她们赐死，你就杀了她们？”
“不，她们是巫，是女娲系的直系神明，祭天祈事各种事宜皆由她们操持，黄帝岂敢动她们的性命。她们不是黄帝赐死的……是我杀了她们四个人……”
一时无话，屋内再次因着寂静而回归冷寂，阴凉的姜家家祠登时让人心底发寒。
春晓虽是年岁尚小且未在朝堂，但也知晓自古以来皆是这样的道理，当头所需的人自是有功俊杰，姜云生作为子民自然不能动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惹了他而杀了四巫。
春晓顿时不敢再问，也不晓得是哪里触了他的心弦，愣生生见他把恨意和哀伤尽数染红了眸中血丝，仿佛时隔万万年亦未曾把恨意消除。
春晓缩了缩头，打破了宁静，用手揉了揉略困的双眼，便见他神色微有调缓。
“今天的故事便讲到此，你回去睡吧。”
春晓往外探了探头，掩口打了个呵欠，熏笼正暖，且安神的桐花香气愈发浓郁，让人徒生困觉，又往熏笼上靠了靠，因本就挨着姜云生近，如此一动便更有往他身上偎依之意，“懒动，我先睡一轮，你做你的事就好。”
屋内男子叹息的声音细不可闻，这次姜云生没有再用术法助春晓入睡，许是他点了桐花香料的缘故，只见她裹着薄被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正是安眠。
春晓因年岁尚小且身量不高，样貌上看起来尤为娇小，但少女灵动，身上的灵气之感却无从遮掩。
姜云生不再做理会，只左手持卷，又闲适往桌几处轻倚，右边的臂膀忽的一沉，春晓缓缓倒下，口水便溢在了姜云生精白无二的纱衣之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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