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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朱砂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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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恍惚浮现出吞赦那林一双蓝眸,不染尘埃的少年模样,我心里泛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痛楚,细细密密,如针刺一般,忍不住追问:“他以前...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入了魔道的?难道是像小说里写的,什么修仙的修士之类的,因为什么原因走火入魔变成了这样?”
他摇了摇头,似乎被我的胡乱猜测逗笑:“他曾是苏南古国的王子。余下的,他若肯告诉你,自然会说,贫道不敢多言。贫道虽道行不浅,却也是招惹不起他的。你瞧——”
话音未洛,呼啦啦的一声,一道白影袭来,落在了石栏上。
“鹫兄!”我眼前一亮,撸了撸它的头毛,被它一口叼住了衣袖,往旁边的石阶扯去。心知它是要我去找吞赦那林,我踟蹰了一下,拾级而下。赤着的双脚落到洁白的沙滩上,悄无声息,吞赦那林却回过头来,漆黑卷曲的黑发如流水回溯,朝我伸出手。
“染染,过来。”
我无法抗拒他的注视一般,不自觉地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道浪花扑过来,微凉的海水冷不丁没过我的脚面,我呀了一声,被他抱起来,放到了旁边的礁石上。我下意识地去看他受伤的那只手,却见他手心伤处已被绷带裹住,看不出伤势如何。
只是奇怪的是,那绷带不止裹了他的手,还一直缠到了小臂上。
“大海,的确很美。”
我看着他血红的双瞳,眼前挥之不去他眸色如海的模样:“你想看海...是因为曾经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像海水一样漂亮吗?”
他瞳孔一缩,似乎怔住了。
“你.....”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指尖将触未触地掠过,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期冀什么,又在紧张什么,眼睛里的光一瞬明灭,又化为一片深沉而坚定的暗色。
“我好像又做梦了.....梦了过去的你。”我回想起那老道士说的“宿缘”,又联想起在林海雪山里发生的种种,一时千丝万缕,似乎都隐隐缠结在了一起,在我脑中形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不可能吧.....
“吞赦那林......这世上真的会存在轮回转世这种事吗?”
他一把扣住了我的后颈,将我拥入怀中:“.....没有。”
“那为什么,我会看见你年少的样子,还听见你的旧情人的声音?”我也心觉刚才的猜想荒唐,迷惘道,“难不成是弥伽的鬼魂缠着你,见你对我....那样,吃味了,出来对着我展示你们的美好回忆啊?”
“.....”吞赦那林静了一瞬,“应是那日他的骨灰扑到了你身上,些许灵念,被你感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脑电波感应?但这脑电波的弧线也太长了吧.....虽然听不去有点不太合理,却比另一种猜测似乎要稍微靠谱点。
“那你这.....”我犹豫了一下,“算不算是移情别恋,负了他啊?”
他扣着我后颈的手指收紧:“算,如何不算?可是能遇上你,已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我要抓着你,便只能,将他.....藏起来。”
藏起来?
珍藏在心里吗?敢情我和弥伽,对于吞赦那林而言,一个是朱砂痣,一个是白月光啊?心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我踹他一脚,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抓起一团沙子砸到他雪白的道袍上:“你休想抓着我!”
说完,我拔腿就跑,跑了没两步,就给他从后边搂住,脸被扳向后方,与他接吻。潮湿的海风拂过我们的周身,他的发丝流过我的脸颊,这感觉太浪漫,太旖旎,令我不禁想起噶厦镇上的那个雪夜。
短短数十日发生了太多变故,回忆起来那甜蜜的夜晚竟恍若隔世。
我一时失神,被他按在柔软的沙滩上,直到涨潮的海水濡湿了衣衫,才找回神智,竟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用双腿缠住了他的腰,连忙松开,却给他攥住了一边脚踝。他手指摩挲着我的脚镯,俯视着我:“染染,明日,我们就去见你的阿爹阿娘,拿了户口本,去领证。”
怎么又提起这茬了,他还记着呢?
这偏偏还刚好就到了滨城......
我揪着他的衣襟,不答话,被他惩罚意味地一口叼住了耳垂:“不肯带我去也无事,找到你阿爹阿娘,于我而言并不难。”
“吞赦那林!”我瞪着他抗议道,这家伙就像蜘蛛一样,起先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发动了袭击,然后迅速张网结丝将我困住,现在更要无孔不入的渗透我的生活的每个层面和角落,连我父母那也不放过。
而可怕的是,我正在慢慢习惯这种困缚,正在失去挣扎逃跑的意志,从身到心,都逐渐变成了能容纳他这样非人的存在嵌入的形状。
刚才他离开一会,我就慌得找不着北。
这不是斯德哥尔摩情结吧?
还是.....我爱上他了?爱了这个□□了我数次的非人存在吗?
“待我们领了证,便再办一场正式的婚礼,叫这天地之间,人与神鬼,都做个见证。”他在我耳畔,“山上新婚那晚,我很后悔,没与你圆房。那晚的你,很好看,脸上贴着花瓣,脚上拴着红绳,还会主动吻我。”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恨不得钻进沙子里去。
他后悔?后来都圆了几次房了?
突然,一声长啸划过头顶,我循声望去,竟见鹫兄扎进盘旋的海鸥群间,原以为它是去抢食,岂料它直直俯冲向海面,便见一条形似蟒蛇的银白长尾掀起冲天的水花,影子一闪,匿入浪涛间不见了。
我愣了愣,望着那影子消失的位置,那莫非是明洛?
他被吞赦那林捏碎了心脏,还没有魂飞魄散吗?
或者,那其实已经不是明洛了?
“还不死心。”吞赦那林语气阴沉,将我搂得更紧了,“销了骨灰,碎了心器,还跟着你,要与我争抢。”
我想起他一把捏碎明洛心脏的那一幕,手指不禁攥住他的发丝,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吞赦那林.....你可不可以也像渡那女鬼一样,渡明洛往生?他被自己家人利用,落到这种地步,已经很惨了,都是因为我,他才会这样。你就当是为了我,救救他,好吗?”
“我的染染真善良。”他抚摸着我的后颈,“可你不知,你的旧爱如今,已成了煞,是近魔之身,除非彻底消散,他是不会放过你的。而我的母上,正是以他对你的执念,来操纵他对付我。”
我心里一沉,虽然对他的话一知半解,也知道明洛已经不是普通的厉鬼,不是能够被渡化的存在了,恐惧之余,又感到悲伤。
我算不算,误了明洛一生?
“对了,还有一个人。”我向他提起青泽。
吞赦那林听完,只蹙眉道:“此人的鬼魂亦在……她掌控之中。但我答应你,待日后除了她,我定会渡他往生。”
我点了点头,心里沉重的负疚感总算减轻了不少。
“秦染老师!”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上方响起。
我回头望去,竟见莫唯站在石阶上冲我挥手,挥到一半,被身后的老道士一记拂尘砸到头上,被拽得一个趔趄,拽到了身后去。
“你想早点投胎是不是?”
.....这小子,胆子确实挺大的。
我偷瞄了一眼吞赦那林,见他除了眼神冷了一分,倒也不似看见明洛那样,可能莫唯各方面的实力尚不足以被他放在眼里。
吞赦那林抱着我走上石阶顶上时,老道长一连退后了几步,身旁那位小师父则低头上前来,将一叠洁净的衣物呈递过来:“你们的东西。”
吞赦那林一手接过,淡淡道:“多谢,道长借宿。”
“秦染老师.....”莫唯从老道长身后探出头来,又被一记拂尘砸了脸。
待吞赦那林抱着我出了道观,又听见后面他被打得嗷嗷直叫的声音。
“他哪是借宿啊,就是上门来警告咱们的,你们这俩小混蛋是要坑死你师尊加满门师兄弟是不是?今晚都给我跪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