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琅琊榜]代君受命》岁既晏兮

47、番外-选妃

　　【时间：春猎结束后，萧景琰被立为太子前】

　　“选妃？！”萧景琰的语调微微上扬，显得有些惊讶。他实在没有想到，母妃叫他进宫是为了这事。

　　静妃笑得一如既往地温和，对儿子的惊诧不以为意，“从溪渺去了以后，你身边连个知冷热的都没有，母妃看着也不放心……你父皇难得想起这事儿来，你还不趁着这个机会，选个合自己心意的。说不准过不了几年，就能让娘抱个大胖孙子呢。”说到最后，她忍不住笑意更深。

　　萧景琰却没有立即搭话，反倒是微微垂眸，似是有些出神。

　　见状，她不由笑着调侃了儿子一句，“你这般态度，莫不是已有了心上人了？”

　　出乎意料的，萧景琰犹豫了一瞬后，竟轻轻地点了点头。

　　静妃是真的有些意外，连常年温和的表情都顿了一瞬，她没想自己的儿子竟然有一天开窍了。但短暂的惊异之后，便是隐隐的忧虑。

　　若是萧景琰还是当年的靖王，这自然不是件坏事。可是现在东宫册立在即，这靖王妃的位置就带上了另一层意味——太子妃。

　　而对于大梁而言，不管太子为何人，太子妃的人选定然是从那几个世家中选出的……

　　心中虽是千回百转，静妃的语气还是如往常般的温和：“可是哪家的小姐？怎么未听你提过？”

　　萧景琰摇了摇头，“她并非官宦人家的千金。”
　　话语中倒没有多少提到心上人的热切，反倒是带上了几分沉重。

　　静妃也沉默了下来。

　　这般人选，是无论如何都不在梁帝的考虑之内的，而最终的选妃结果却恰恰要这位帝王指定。萧景琰自身，怕也是明白这一点。

　　皇家的婚姻从来都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果……而自从萧景琰选择了那条路开始，有些事情便是注定了的……

　　静妃看着依旧面色平静的儿子，心中突然有些酸涩，这个向来直脾气的孩子，竟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

　　她知道，萧景琰此时并不需要她多说什么，但她终究是有些艰难地开口，“琰儿，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总是难以两全的……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总要舍弃其他的什么……”似是劝慰，又似是告诫。

　　“母妃不必担心，儿子明白的。”见静妃面色有些苍白，萧景琰倒是又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

　　母子俩放下了这个话题，又和乐融融地用了些粥点，似乎已经将方才的那番话抛到了脑后。

　　不过临行前，静妃忽然叫住了自己的儿子，“……虽说前些日子已除了丧服，但你毕竟同太皇太后亲近，若是……”

　　她话未说完，就看到萧景琰微微地摇了摇头，“母妃，这没有意义。”

　　只不过再拖延两年罢了，那又能如何？太子妃、皇后，她们身份代表的意味远远要比本人要多得多，古来皇后又有几个得宠的呢？但她们的位置却轻易动不得——这是皇家的一种表态，是他们对世家的亲近。

　　******
　　几日后，靖王府。

　　“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叶琬一面沏茶，一面状似无意地问道。

　　萧景琰这几日一直心绪不佳，不只是叶琬，他身边稍微亲近些的将领都察觉到了不对。

　　叶琬一开始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萧景琰是个极克制的人，纵使心绪上有些波澜，他也能很快地控制好。

　　况且近来朝堂上诸事皆顺，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并未生出什么波折来，她也想不通萧景琰到底是为何事烦心。

　　眼见着萧景琰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叶琬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了。

　　萧景琰倒没有立即回答，反倒是问了句：“是战英他们又来骚扰先生了吧？”他前些日子看到列战英为首的一行人愁眉苦脸地从叶琬处出来，他随口问了句，这群人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列将军确实来过。”叶琬笑了笑，也未多提，而是继续道，“不过，殿下若真的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一说，琬虽不才，或可帮着参谋一二也未可知。”

　　萧景琰抬头看了叶琬一眼，目光相触，看到那清亮的眸子中浅浅的忧虑，他一滞之后，连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虽是这样，他面上的神情还是丝毫未变，仿佛只是无意间的一瞥，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叶琬并未注意道什么异常，见萧景琰久久未曾言语，还只当是他不愿细说。

　　到底还是对萧景琰的信任居多，既然他不愿说，叶琬也不准备深究，她正要说些别的什么来扯开话题，忽然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母妃这些日子，正在张罗替我选妃一事。”

　　叶琬怔愣了一瞬，才意识到萧景琰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不过……这事儿确实足够烦心，眼见着萧景琰的东宫之位十拿九稳，这靖王妃的身份便多了一层意味，这可是太子妃，再往远了想想，便是未来的皇后。

　　叶琬拧了拧眉，下意识地开始思索朝中的局势，但旋即就意识到这大约没什么用处，就算选中了人家，那也要那人家中有待嫁的女儿才行。

　　而且，这毕竟是萧景琰的正妃，不管如何说，也要合了他的眼缘才好。

　　而京里的这些官家小姐们，叶琬还真的没怎么下功夫了解过。靖王的元妃已病故多年，梁帝这些年来也未曾在意过这个儿子的亲事，萧景琰本人的心思更是不在此处，故而时日一长，倒真的没有什么人记得继妃一事了。

　　——不过有个人，却一定是不会忘的。

　　“静妃娘娘可有心仪的人选？”叶琬笑问道。

　　当娘的，总是把儿子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的。况且，宫里的那位静妃娘娘实在是个极细致妥帖的人，由她看中的人选，自然不会太差。

　　萧景琰早就料到叶琬会是这般反应，不过，当真看到她如此冷静之时，还是心中酸涩。

　　他语气淡淡地开口：“母妃意属中书令柳澄家的孙小姐。”

　　柳家是清贵门第，在文官内的影响力堪与言家比肩。但言家子嗣不丰，言侯更是数年远离朝堂，若真论起来，柳家怕是还要略胜一筹。

　　况且，柳家的家风甚好，叶琬也有所耳闻，这位柳小姐能被静妃看入眼里，必定是品貌不俗。

　　不管怎么说，这都应当是个极好的人选……可萧景琰这态度，可不像是乐意的样子。

　　叶琬思索了一阵后，最终还是有些犹疑地开口：“殿下对此……可是有什么想法？”

　　想法啊……

　　萧景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叶琬，眸色复杂难辨。

　　叶琬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垂眸，避开那道意味不明地视线，旋即又意识到这样似乎有些不妥，重新看了过去。

　　此时，萧景琰已经收回了目光，他自嘲地笑了笑。

　　叶先生对他，可真是半点心思也无……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或者说，这种情形是极好的。

　　可是心底终究还是难言酸涩。

　　母妃玩笑般地提及心上人之时，他第一个想起的竟是面前这人的身影，清丽的、温婉的、坚定的、锋锐的……

　　他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对她如此熟悉，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恍若刻在心底一般。毋需费心回忆，思绪微动间，那道倩影便翩跹而出。

　　……
　　五年前，是这个人来到了他的面前，问他“所求为何？”

　　那是他的人生中最为低落的时刻——被排挤、被冷落，好友亡故、兄长枉死，连仅剩的可以倾诉的母亲都居于深宫，轻易见不得面……更有甚者，他明知道好友和兄长的死亡内有隐情，可他却无能为力……

　　“沉冤昭雪，以告亡魂”——那是他的答案。

　　他那么毫不避讳地直言相告，若说是信任，未免也太过可笑，毕竟二人之间相处时日不长，他对这位叶先生的过往甚至一无所知。无非是山穷水尽后的奋力一搏罢了。

　　可是，后来的种种却让他庆幸自己当年的坦言。

　　从一个无权无势、备受奚落的郡王，到今日的处尊居显、将主东宫。这个人一直陪在他的身侧，一直那么清清淡淡地笑着——不曾有过怨言，也从未出言阿谀……

　　他知道自己待叶琬多有不同。
　　——在他的心目中，她不单单只是靖王府的谋士，更是友人、是知己……

　　可是，他从未想过，那其中是否有些其他的意味在内。

　　……
　　许是他沉默的过久了，对面投来的目光已经显露出丝丝的疑惑。

　　他抬头看向叶琬——相貌柔婉、身量纤瘦，纵使萧景琰向来不看重外表，他也不得不承认叶琬的确是个美人。

　　可是一眼看去，最先注意到的却永远是那双漆黑的眸子，虽是幽深，却含着点点星光在内，就像她的人一般，无论何种境地，总是不会放弃其中的希望。

　　萧景琰忽又有些释然了。
　　——凤凰翔于九天之上，他的叶先生才华横溢，本就不该被拘于那后宅深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