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平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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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
盛夏已过，天气也渐转凉爽，正午的阳光依旧带着几分让人不舒服的炙热，而此时整个苏宅正处于一片不同寻常的寂静之中。
在这一片死寂中，棋子落定的声音格外地清晰。叶琬执黑，蔺晨执白，两个人端坐在棋盘的两侧，黑白的棋子已经占据了大半的棋盘，显然这一局进行了有段时间了。
棋盘上的局势并不严峻，可对弈的两人却都是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常常过了许久，才落下一子。
显然，此时这两人的心思都不在棋局之上。
至于他们的所思所想，可以从那时不时抬头望向宫城的动作推测一二。
今日是梁帝的寿辰，也是萧景琰和梅长苏商定当众呈冤的日子……数年筹谋，成败就在今日……
饶是以叶琬、蔺晨二人的心志，此时都难以平静下来。
而且，蔺晨心里有着更深一层的担忧——这十四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梅长苏一次又一次地挺过种种危局，可他心里也知道，有些时候梅长苏真的是凭着那一口气撑着，他真担心就这口气一松，梅长苏了无牵挂地就去了。
这么想着，他不由地又抬头看了对面的叶琬一眼……这去的还是另有其人。
生死蛊……
蔺晨又咀嚼了一边这个熟悉的名称，心下不由地更加复杂。
——总之，不管死的是哪一个，都能把这场喜事变成丧事。
叶琬此时也担忧着宫里的情形，心不在焉地摆着手上的棋子，自然也没注意到蔺晨那满含沉重的一瞥。
不论二人心思如何，这局棋仍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方才还一片死寂的苏宅，仿若重新活过来一般，霎时热闹了起来。
“啪嗒——”
棋子跌落在地，复又弹起，屋内早已没了两人的踪影。
梅长苏刚从轿中.出来，便看到匆忙赶来的蔺叶二人。
今日殿上的场景，梅长苏已在心中描绘过无数次，可是真正发生之时，他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默默地立在一旁看着殿上众臣群情激奋的场景。
——他知道，这里面有真心实意.求还真相之人，也有迫于形势.随波逐流之辈，但无论如何，声势已成。
他看着龙椅上的那个帝王，从震惊、愤怒，再到无可奈何的颓然……
“朕准诸卿所奏……”这句话满含不甘，却又尽是无奈。
那苍老的声音在已然安静下的大殿之上清晰地回响着，落入殿上每一个人的耳中，也重重地落在梅长苏的心间。
他忽然觉得一阵恍惚，或许是期待了太久，真正听到这句话之时，他却有几分尚在梦境中的朦胧之感，可他又无比确切地知道，这是真实的。
十四年了……这十四年间的种种在他心中翻涌而过，而他以为那早已封存的，更为久远的记忆也渐渐浮现。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表情，只能噙着那丝仿若面具般的温和的笑，但那幽深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那位苍老的帝王身上。
一直到主审官员择定，梁帝推拒了静妃前来搀扶的手，蹒跚离去。梅长苏这才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将目光投向萧景琰，两人目光相触，梅长苏眸色渐暖，他向萧景琰点了点头，然后便在对方有些担忧的视线中转身离去。
宫城之外，苏宅的那顶朴素的青布小轿早早地在那里候着了，一见了梅长苏出来，候在一旁的那几个人忙迎上来，请他上轿，梅长苏也就顺势上了去。
轿子晃晃悠悠地前进，他闭上了双眼，方才殿上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脑中回放，紧绷的心弦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他仿佛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轿子才缓缓地停住，梅长苏睁开眼睛，稍稍平静了下心情，伸手掀帘出去。苏宅的所有人都候在轿子跟前，就连一直隐于一旁的飞流也现了身形。
梅长苏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最后落到了叶琬的脸上。看着那双清亮的眸子中满溢的担忧，梅长苏下意识地绽开了一个安抚的笑来。
不待他开口，蔺晨已经嚷嚷开了，“散了，散了，都在这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放人进屋？”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各自散开，卫铮等人依旧想要跟进屋子里去。蔺晨一眼瞪过去，他们便住了脚步。
梅长苏见状，温和地笑了笑，“放心吧，陛下已经答应重审赤焰一案。纪王、言侯和大理寺的叶大人主审，起不了大的波折了。”
听着梅长苏的解释，这几个汉子都不由的眼眶一红——今日大殿上的结果，他们固然关心，但比起这些来，他们更忧心的是梅长苏的身体。看着梅长苏这几日好不容易好转些的脸色骤转苍白，他们心中突然惶恐了起来……梅长苏会离他们而去，这一个问题又一次摆到了他们面前。
蔺晨看着这几个七尺男儿眼眶含泪的表情，顿时浑身一寒，他清咳一声，语气不善道：“还等着让长苏哄你们呢？！”
听了这话，卫铮等人也意识到了不妥，梅长苏现在正是要休息的时候，他们做出如此情态，反倒要让梅长苏为他们操心。
在试图控制脸上的表情未果之后，这群人躬身行了一礼，便后退几步，转身离去了。不过，他们终究也没有走远，转了个弯，就停住了脚步。
蔺晨自然是察觉到这群人的小动作，不过他这会儿也没心思理他们，直接让飞流扶着梅长苏往屋里走去。虽然梅长苏的脸色比他想得要好得多，但是不好好诊一诊，他终究放心不下。
进了屋里，蔺晨和晏大夫轮流诊过，两人皆松了口气，忙叫人来服侍着梅长苏躺下。
晏大夫和蔺晨跑到一旁嘀咕了半天，最终开了个安神的方子，过后，晏大夫又给梅长苏施了一次针。
一番折腾后，药也已煎好。
盯着梅长苏喝完药后，蔺晨便转头对着刚被叫来的叶琬道：“阿琬，你留下……”
话还未说完，就被梅长苏开口打断，他语调温和，却不失坚定，“我并无大碍，歇息一下便好，就不必麻烦阿琬了。”
蔺晨臭着一张脸听他说完，轻“呵”了一声，然后干脆利落地否决了他的话，“我才是大夫。”
——梅长苏身体虚弱得很，他这会儿可没有闲心思撮合这两个人。
蔺晨将视线投向叶琬，见她点头后，便立即起身，不给梅长苏再度开口的机会，先一步转身离去。
晏大夫仿佛对这些小辈的事情没有一点兴趣，仍是不慌不忙地收拾着他那个不大的药箱，慢吞吞地往门外走去。不过，他临出门前，脚步一顿，淡淡地道了句，“飞流，过来帮我磨个药，梅宗主晚间要用。”
配上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再正直不过了。
梅长苏未及拦阻，立于床边的飞流便不见了踪影。
叶琬本来还有些异样，但见了梅长苏难得一见的窘迫，她忍不住勾唇一笑，方才些许旖旎的心思顿时消散，反过来劝慰梅长苏道：“苏兄不必多想。我虽不像晏老和蔺晨那般精于医道，但好歹也能帮上一点忙。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让我做，反倒是让我心里不安。”
梅长苏见事已成定局，倒也不再纠结，颇为干脆地向叶琬道了谢。
……
琴声舒缓悠扬，缓缓地在屋内漾开。
梅长苏本以为自己会很难入睡，但是看着叶琬那精致的侧颜，听着耳畔悠悠荡荡的琴音，他只觉的眼皮愈来愈重，倦意翻涌而上，随即意识便模糊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平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