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决斗吧！假婶》猫不生

48、因我生而为人（三）

　　三日月问到了答案，却无从回答。
　　虽然答案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的沉默让纱雾露出笑容，淡淡的。没有嘲讽没有不满没有扬眉吐气，仅仅是一个恬淡的笑容。
　　三日月没有回答，纱雾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回答一样，笑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语同样没有恶毒没有赌气没有大惊小怪，平铺直叙，就好像在说，最近天气有些冷了一般自然。
　　“我做不到。”三日月忽然道。
　　他没说自己做不到什么，但他们都知道。他在说自己做不到放弃，他在说自己做不到放下作为刀剑男士的一切去找他。
　　“那总该放得下。”纱雾笑容不变。
　　三日月沉默片刻，脸上也浮起淡淡的笑容。有些勉强，但确实是笑容。
　　“您说的是。”

　　这之后，三日月重新被纱雾任为近侍。
　　虽然职务里带了一个近字，但三日月知道，现在，全世界离审神者最远的人，也许就是他了。
　　之后仍是一切如常。

　　冬日的天气总是过于寒冷。
　　入冬之后，原本行踪不定的纱雾就更难见到人了。
　　倒不是故意躲着本丸里的众人，只是失踪事件后，城户集团有许多事物要处理。众人无不发现，一直都不太好相处的领导日渐……高冷。
　　如果说以前的城户社长是如在中天的太阳，夺目耀眼，那她现在，就是一抹遥远的晨曦。她鲜有情绪波动，说话慢条斯理，却更让人琢磨不透。汇报者常常被她三两句话便说的如芒在背，在温暖的空调间里一头冷汗。
　　纱雾对此似有自觉又似无，等到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已经是次年开春了。
　　本丸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居民，不安的情绪渐渐滋生，但谁也没有提及。
　　对于本丸而言，城户审神者虽然并不鞠躬尽瘁，但也无可指摘。而对城户社长而言，本丸倒不失为一个休憩的好去处，免去许多俗世纷扰。双方处于一个诡异的平衡之中，但这平衡却又脆弱得如糖玻璃一般。
　　三日月后来又去找过纱雾，但都没能见到人。
　　不大的本丸，她想要避开他，避开他们，却易如反掌。

　　然而打破这平衡的，并非不愿放弃的三日月。

　　而是出征重伤归来的厚。

　　没有人去告知纱雾这件事，她却第一时间来到了修复的医务室。纱雾看着病床上瘦小的孩子，奇妙得生出一种他是不是瘦了的想法。
　　但一同归来的人只听到她冷静的声音：“出去。”
　　并没有特别指哪个人，但也并没有有许多人就给大家留情面。
　　一阵窸窣的声音后，医务室里只剩下纱雾和昏迷的厚。
　　大概是因为和支配打过很长时间的交道，对于那种玄之又玄的力量，纱雾虽然是初次使用，却如臂使指，十分娴熟。确认厚的生命体征都已经平稳之后，她又去接了半盆温水，将干净的毛巾浸入其中，吸饱水拧干后摊在手上，动作轻柔得开始清理厚面上的血痕。
　　虽然出身城户财团，从小一直被作为继承人培养，身边有一整队的女仆来照顾起居，但纱雾并没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大概是离家出走太多，她非但不缺乏独立生活的技能，甚至还勉强可以算是照顾别人。
　　无论是物理上，还是情绪上。
　　她有多擅长让别人喜欢她，便有多擅长让别人不能再喜欢她。

　　厚恢复意识时，纱雾正在晾毛巾。
　　“大将——”
　　纱雾没有回应他。片刻后，她顿了顿道：“下个月，会有新的审神者过来接替我。”
　　厚张了张嘴，那声谢谢梗在喉咙，便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彻底堵回去。倒是纱雾，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身体如果没有大碍，可以先换衣服……也是，这些事你比我更清楚要怎么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走过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转身离开。
　　年轻的审神者虽然说着这些事，但厚知道，她指的不仅仅是这些事。
　　不仅仅是清理床单洗床单晾床单。
　　不仅仅是告诉伙伴们自己已经无事。
　　不仅仅是出征时要小心。
　　……
　　而是，你比我更清楚要如何面对离别。
　　厚攥紧手，最终却只能轻轻松开。他生气，却知道自己不应该生气。所以他最后也没能说出那句可恶。可是……他心里有声音响起来——
　　可恶……
　　可恶。
　　可恶！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厚从床上跑下来，他没有穿鞋，转过两条走廊时刚好看到纱雾的背影。他大声问道：“大将！”
　　纱雾转过身来看他，没有等他继续开口便道：“怎么能不穿鞋就跑出来呢？”
　　语气温柔，又有一些头痛，像是好脾气的母亲面对有些调皮的孩子，知道他做错了事，却不忍责怪。
　　“你可以责怪我的。”厚说。
　　“责怪你有什么用？”纱雾说着，露出笑容。“厚，我不是因为埋怨你们才要离开的。回去吧，听话。”
　　厚有些不甘心得问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愿意留下来？”
　　纱雾并没有被纠缠的不悦，笑容也没有一丝敷衍：“这和你没有关系。”话语却很直白，没有留一丝余地。
　　这和你没有关系。
　　没关系啊。
　　厚再也没忍住，一拳重重砸在走廊的栏杆上。
　　纱雾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走过去关心。好像是确定厚已经放弃，纱雾这才回去。

　　决定放弃审神者的任职并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去找他而赌气。纱雾最开始接任审神者不过是为了躲避姐姐的追踪罢了。后来她早就没有了躲避的必要，但是又一直遇到许多事，这座本丸里的事，还有其他事。
　　她从来没有竭尽全力为他们做过什么，自然也不会要求他们这样对待她。
　　她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离开。
　　而现在就是很好的契机。
　　这些事纱雾没有和他们讲，她不知道怎么讲，又有什么好讲的。也许以前的她很愿意和他们分享，但是经历过“我不存在”的事后，纱雾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她没办法不改变，那种感觉一直伴随着她，不以这样的姿态生活着，就好像那段经历是假的一样。
　　没有人能够想象她经历过什么，好像也没有人特别在意这些。
　　纱雾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唇角。是啊，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她还存在，还活着。无论她还是不是城户纱雾，又有什么要紧的。

　　走到半途时，一身绿叶的鹤丸忽然从花坛中跳出来。
　　纱雾并没有被吓一跳，只是笑着看他：“还是这么喜欢恶作剧啊，鹤丸。”
　　鹤丸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失望的神色，片刻后又露出笑容：“真是没办法啊。主公就不能假装被我吓到吗？我在这里埋伏了很久呢。”
　　纱雾哈哈笑了：“如果有下次，我会记得假装。”
　　鹤丸没错过他话里的如果。
　　“我刚刚都听到了。”鹤丸道。
　　纱雾表情依旧，连为什么都没问，闻言笑道：“那正好啊，你去帮我告诉大家这个消息，我就不用再说了。”
　　“好啊。”鹤丸也笑起来，“要办一下饯别会吗？”
　　纱雾摇摇头道：“我最近很忙。”
　　纱雾说着便与他错身而过。

　　鹤丸没有转头去看她的背影，他站在太阳底下，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连再会都不想说吗？
　　他伸手进袖口里捏住那个盒子，他时刻放在身上，边角已经教他把玩得平润。他还有机会，重新把她，放回到她的心里吗？

　　纱雾没有理会鹤丸的心思，她最近真的很忙。
　　之前为了应对预感中的危机，她匆忙之中成立的英雄事务所，招揽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年轻的英雄脾气与能力成正比，在打击犯罪的过程中，险些将受害者一起打击到地狱，引发了极其严重的英雄信任危机。这无疑是新年最火爆的新闻，其热度就连知名声优搞未成年也自愧不如。
　　事件中心的爆豪胜己犹自不觉，直到吊销执照的文件寄到家中，才愤而大闹事务所。想起事务所的状况，纱雾只觉头大。
　　她不喜欢跟小孩子打交道。
　　虽然爆豪胜己从生理意味上来说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
　　而爆豪胜己要见她。

　　当然，纱雾并不是说想见就可以见到的。不然本丸里不会一直如此。但比起成熟稳重内敛的付丧神们，爆豪胜己就像一个吃不着糖便坐地大哭的孩子。
　　一般情况下，纱雾不会理会这样的孩子。可是当大哭的孩子跑到自己家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爆豪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是胜在有效。
　　这个有效也仅限于在见到人这件事上。

　　纱雾从来不打算让他为所欲为。
　　当然，再度见到自己的老板——城户小姐时，年轻的英雄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有些挑剔得看着从容镇定的纱雾，已经想好让她帮忙处理自己的烂摊子。
　　纱雾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爆豪先生，你准备好赔偿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