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金牙大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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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荤一素，一碟煮毛豆，一盅不上头的酒。”
“好嘞！”
喧闹客栈里，双肩披着一条蓝布围巾的青年侠客从容落了座。彼时，他右手边是大开的通风窗户，春风微凉，漫漫拂过年轻的侧脸。他望一眼街上人来人往，那热闹陌生却又新奇。
“客官，菜齐嘞！”
小二端上饭菜和酒，他埋头认真地吃。因沿着额际在头上绑了一圈细绳发带，狂风骤起的时候，他的头发也不曾凌乱。而二楼便有了惨叫：
“啊呀！本教主的龙井竹荪汤！”
只听得一声老者讪笑：“意外，意外……老朽这就将头发束起来……”
青年侠客暗自一笑，将酒杯满上，筷子正往菜里夹去，楼上忽然一阵震动，灰尘便从木板的缝隙间一茬茬抖落下来。周围开始哄闹，而他只垂眼看了看面前的酒杯，清酒已变浑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楼上那个自称“教主”的年轻人与老者的声音又陆续传来：
“……好，我跟你赌！”年轻人意气风发。
“……小子，且莫狷狂。”老者嘴角含笑。
霎时，楼上又一阵骚动，惊呼声此起彼伏。原是年轻男人与那老者接连从窗口一跃而下，身手利落，潇洒如风，大笑着相携而去。
韩汉鼎抬头望向街市的时候，二人背影已然朦胧，只依稀见得是一名身似松柏挺拔的紫袍男子与一位白发胜雪的破衫老头。饭菜如那盅酒一样蒙上了着实难以忽视的灰尘，他摇摇头，将剩下的半碟煮毛豆吃完，付账离了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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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韩汉鼎牵驴走到城外，大道两侧仍有贩卖东西的小百姓，多是干粮与一些小玩意儿。日头晒着，他忽觉有些口渴，便走到卖水果的一方，大妈们纷纷向他招手吆喝。韩汉鼎一眼望去，都是顶新鲜的瓜果，而目光到了尽头，却看见一篮子破破烂烂的青梨，表皮干得像小老头的皱纹，不知放置了多久。
他将视线从那篮子特殊的青梨移到端坐着的那个卖梨人身上，只见是一个穿着体面、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像是哪家的少爷，唯有那双颓然无光的眼神透露出来些许落魄。
这样的人，卖这样的梨子，难怪无人无津。可是，或许他是遇到了难以言明的难处，才不得不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并非戏耍他人。
男人并不奢望韩汉鼎愿意买自己的烂梨，只是客气地向他一笑，又低头沉思，韩汉鼎却发了问:
“你这青梨，怎么卖？”
男人猛然抬头，万分的不可置信：“你愿意买我这烂梨？”
“嗯。”
“为什么！”
“想买就买。”
“可是它不新鲜，也不便宜。”
“可我要买的也不是梨。”
男人倏地站起来，几乎语无伦次：“我……我只是家道中落……我不会做买卖，我什么也不会……父亲让我去找姑父，我又被黑风寨的强盗劫走了盘缠……”
韩汉鼎拍拍他的肩膀止住话头，将一袋银钱悉数放他手上，淡淡道：“不必再说。”便弯腰将一篮青梨栓到驴背上，牵着驴离去了。
不远处，英俊的紫袍男人一拳捶到城墙上，忿忿咬牙——正是方才在客栈里与老者打赌的年轻男子。那老者号玄机老人，此刻胡须颤颤，嬉笑道：“小子，你输了！这就动身去金牙帮，帮老朽做那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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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镇。
浓夜，月朗星疏。
酒馆大门忽然被人踢烂，随即涌进来十七八名袒胸露腹的黑裤大汉，原本热闹的地方一刹变得鸦雀无声。为首的恶霸将腰间挎刀重重插到木桌上，一只手捂住左眼，另一只手举起一枚啃剩的枣核，恶狠狠瞪过酒馆众人，龇牙咧嘴问道：
“谁！刚才是谁！狗胆包天，竟敢把这脏东西吐到老子脸上！有种就站出来！”
回应他的，是沉默。
良久的沉默。
恶霸更加生气，一脚蹬上面前的板凳，正欲站到桌上，凳子腿却忽然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又一颗枣核击断。只听得一声痛呼，酒馆众人齐齐探头朝地上望去，恶霸摔姿优美，正是最经典的狗啃屎造型。
“帮主！”
金牙帮一众小弟连忙扑身过去将金天霸抬起，金天霸捂住嘴“嗷嗷”两声，奋力从后腰上拔出一柄镜子，龇牙一笑——
此刻，他是众人瞩目的对象，拥有至高无上的荣光。
万众期待的眼神中，铜镜里缓缓出现了硕大的两颗纯金门牙，稳稳生在一张血盆大口中，灯光下非同一般地闪闪发亮，晃瞎全场——真真是——好牙！
众人齐齐鼓掌！
金天霸甩一甩并不存在的留海，谦虚的笑容中深藏功与名：“低调，低调。”
忽然，他想起正事，一巴掌怒拍到桌上，粗糙大脸却瞬间涨得绯红。手掌心火辣辣的疼痛使得他凶神恶煞的表情更加令人信服，他从齿缝中艰难挤出四个字：
“到……底……是……谁……”
一声娇嗔从角落里幽幽传出：“讨厌，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名八尺来高的粉裙大姑娘施施然站起，翘得高高的兰花指捏着一张绣花手帕遮挡住半边脸，扭腰胯臀朝一脸惊呆状的金牙帮众人走去，风情无限。
“她”左手仍捏着帕子挡在脸前，右手修长的食指却伸了出来，狠狠一戳金天霸的胸口，弯眉下的一双大眼睛扑扑闪动，欲说还休：
“人家不就是一不小心把枣核吐你脸上了，瞧你凶得，把人家都弄怕怕了……”
大姑娘忿忿转身，又偷摸眨眼向金天霸张望，一张涂得粉嫩欲滴的薄唇微微嘟起，真是我见犹怜。金天霸抬头仰望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她”，震惊得合不拢口，两颗金灿灿的门牙便大喇喇暴露在空气中。大姑娘含情脉脉望向他，双眸中倒映出那两颗闪亮的大金牙，隐隐散发出一种神奇的光芒……
金天霸醉倒在那满天的灿烂里，慨叹一声：
“姑娘真是好……好……”
众人不约而同侧耳上前——
“……好绝色！”
吐血声响彻全场！
“死鬼，第一面就这么不正经，花言巧语的。”
大姑娘捻着手帕在金天霸眼前一挥，男人忙抓住那双比自己的手还要大些的手掌，响亮一嘬。大姑娘害羞扭身，金天霸伸手去拦，一双咸猪手偏巧就盖在了“她”平平无奇的胸口之上。
静……
金天霸□□着将五根手指一弯，却什么也捏不起来，触手只觉一片僵硬。他狠狠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地问：
“小、小娘子，你这是胸……肌？”
大姑娘一哽，两人瞪大眼对视半天，“她”终于一跺脚，嗔道：
“那是人家的胸、脯——啦！”
金天霸表情甚是纠结，双手一缩，全身都打了个寒战。身旁小弟问道：“帮主！这个妖魅惑众的大娘们儿怎么办！就地宰了还是拖去喂狗？”
金天霸回身就是一巴掌，小弟“啊”的一声娇弱倒地，磕碎了唯一的那颗纯金门牙。只听得金天霸大吼：“来人——把本帮主的女人抬回去！”
“是！”
——金牙帮众人齐心协力抬起地上的小弟。
金天霸嘴角一抽，踹开那群不中用的喽啰，一把抱住“她”健壮的腰身，将自己的脸往那胸肌上轻轻一靠，哀叹道：“真是太完美了……”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就这样紧密相拥着踏出了酒馆大门。真乃——月黑风高夜，人妖出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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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街上新来了一个算命老先生，眼见一名牵驴而行、落落大方的江湖游侠自远处走来，当即便拦住了他的去路。
“少侠，我看你骨骼精奇……”
韩汉鼎漠然避开，算命的却不依不饶，连忙跟上前去，怒发冲冠、激情澎湃：
“少侠！老朽方才掐指一算，今日你必有血光之灾！就在半个时辰之后！”
“……”
“不过，这尚且不是最严重的——”
“……”
“看你印堂发黑，实为不祥之兆啊！经老朽推算，近几日你必定会与恶人有场大战。唉，可怜天妒英才，实在令人伤心。”
“……”
“老朽这里有祖传宝剑一柄，名唤‘玉露’，是江湖名剑榜上排行前五的宝剑！今日有缘遇见少侠，实乃天意所向，俗话说，顺天者昌逆天者亡，老朽怎能做那逆天之贼？今日便忍痛割爱，将此玉露宝剑……”
“嗯？”
“卖给你了！”
“……”
韩汉鼎面无表情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一般，如此追逐半晌，算命老头终于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却是向他的背影嘶喊道：
“半个时辰后，你一定会有一场血光之灾！血光之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金牙大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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