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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尾声 ...

  •   霍本和泰晤士河之间是著名的法律协会——直到中世纪以来伦敦法律界的汇集处。

      这里原本有12个协会,以介于伦敦城商人与威斯敏斯特商人之间的“中立”立场为律师提供住宿和教育。但到后来只剩下4个,习惯上称之为“四法学院”。约翰逊博士说它们是“帝国培养人性和自由的最高苗圃”。即使是在几个世纪以后的现代伦敦,如果一个人不能被哪怕只是其中一个协会接纳——这被称为“通过律师团的实践”——他就不能进入伦敦法律界。

      十二世纪的圣殿法学院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依旧是穹顶房屋,椽尾梁天花板,豪华镶木墙面。十六世纪在中殿大厅莎士比亚本人的演出公司为伊丽莎白朝廷出演了《第十二夜》。

      那些围坐在壁炉旁边的大都是律师和对法律感兴趣的人。

      他们中有泰尔森银行的主管沃尔特•费恩,有王室法律顾问马丁达尔,有因为卡斯尔雷一案名声大噪的小丹尼尔。其余三、五个律师是:查尔斯•芬顿,特兰奇律师事务所的罗比•特兰奇和年迈的特里维斯老先生。

      查尔斯•芬顿和爱德华•特里维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英国律师。

      特里维斯先生年近八十,老练达成,是一家著名律师事务所的一位最有威望的成员。他曾在法庭上解决了不计其数的难案。人们都说,作为一个犯罪学专家,对于过去的那些丑陋不堪、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比大不列颠合纵国之内任何人都知道得多。头脑简单的人说特里维斯先生应该写自己的回忆录。特里维斯先生心里很清楚他写不出来——因为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虽然特里维斯先生早已退休,不再执行律师业务,但是在英格兰,没有一个人的见解能像他的那样受到同行如此的尊重。无论何时,只要他那微弱、细小的声音一响,周围总会出现一片表示尊敬的肃静。

      而至于查尔斯•芬顿,他今年二十八岁,谈不上老于世故——甚至有些时候别人要认为这位绅士未免有点不通人情,从来就不是他所就职的著名律师事务所的重要人物。他并不经常在法庭上露面,与其说人们熟知他是一个律师,倒不如说人们普遍知道他是卢克侯爵那英俊漂亮的侄子。他既没有什么难以容忍的缺陷供旁人批评指责,也没有什么惊世之举给公众印象深刻。总而言之一句话,他的脸要比他的人更能引人注目。随便哪个人提起查尔斯•芬顿,都会说那是一个绅士,停了停又补充一句,可是让人记忆模糊。

      尽管查尔斯•芬顿说起话来,基本上不会有人认真去听,可是一来也没有什么存心反驳他,再则他的声音清晰悦耳动听得很,因此倒也很少有人去插嘴打断他。他最初读的是哈罗公学,然后从格雷法学院顺利毕业出来,接着平安进入特里维斯先生所在的著名律师事务所工作,跟着圆满完成初出茅庐所接的几个不大不小普普通通的案子,最后是打入伦敦职业法律界的核心——不曾有过一时风光,却是绝对的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平步青云的大红大紫,却是一直稳稳当当官运亨通。

      这个时候,大家正在谈论着那天早晨才在伦敦中央刑事法庭了结的一桩案子。那就是博德家的凯瑟琳小姐所遭遇的谋杀案,被告齐格飞•汉密尔顿最终宣判无罪。这些人正在专心致志于重新审查这个案子,做出法律上的鉴定。

      由于轻信一个证人的证词,起诉出了错误——领威•德克夏应该知道他为被告提供了一个什么样的辩护人的陈述。该隐•C•哈利斯提供了几乎全部关于那个男管家利夫•拉斐特证词的证据,然后克莱门特•摩顿补齐了剩下的东西。伊泽里克•亚利安在他的辩护中准确无误的叙述了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然而错误是在陪审团相信了那个管家以后造成的。

      陪审团是滑稽可笑的。谁也不知道他们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可是,一旦他们对于一件事情形成印象,谁也别想使他们有所改变。关于博德小姐隐瞒部分事实真相的原因,他们相信利夫•拉斐特说的是真话,居然连法医承认的种种证据也无关紧要了!

      最可恶的莫过于那些出庭作证的人了!那些经过严格教育的专家,满嘴都是一些冗长的学术上的专有名词合术语,往往对于一个极为简单的问题,也总是嗯嗯呃呃不置可否,顶多说一两句“在一定的情况下,这个也许会发生”诸如此类等等的话。最后一个提供证词的劳伦斯•路德倒是难得的拥有简洁精辟的见解,可恨的是从头至尾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律师们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看法谈了出来,当发言变得越来越稀疏和不连贯时,就产生种缺少了什么似的普遍感觉。所有的脑袋一个接一个转向特里维斯先生。因为特里维斯先生到目前为止,对这些高谈阔论还未发一言。显而易见,人们都在等待着这位最受尊敬的同行发表意见。

      特里维斯先生斜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的擦拭着自己的单边眼镜。异乎寻常的肃静使他抬起了头,目光炯炯有神。

      “噢!”特里维斯先生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问我什么吗?”

      罗比•特兰奇说:“先生,我们在谈论博德小姐一案。”他用期待的眼神看过去。

      “哦,”特里维斯先生说,“事实上,我正好也在考虑这个案子。”

      人们沉默的洗耳恭听。

      “恐怕我不过是在空想。”特里维斯先生若有所思地说,仍然擦拭着眼镜片。“是的,凭空臆测。我想这是由于年纪大了的缘故。一个人退出了了律师行业,只要他愿意,就有权利抛开法律空想。”

      “是的,先生,您说的完全对。”小丹尼尔如是说,可是他看上去却好像掉进了五里云雾。

      特里维斯先生慢慢地戴上眼镜:“我没有过多地去考虑你们说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法律条款。尽管它们是很有趣,非常有意思——我时常在想,如果审讯采用的是另一种方式,那么天下大乱并非那么困难——但是我现在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面动脑筋。换句话说,我现在考虑的是案件中的人。”

      每个人都露出颇为吃惊的样子。他们也考虑过案子中的人,可是他们只考虑这些人是否可靠,或者只不过把这些人看成单纯的证人。甚至——出于律师的职业习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曾经大胆的推测一下被告究竟是真的有罪呢,还是像法庭宣判的那样是无辜的。

      “你们要知道,”特里维斯先生沉吟着说,“人,是各种各样的。他们外形不同,性格不同,经历更是不同。有些人很有头脑,还很有一部分人完全没有这东西。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希洛普县、约克郡——被告齐格飞爵爷是剑桥大学的研究人员,而那个妓女却是从索霍那个鬼地方来的。他们全都卷进并陷入到这件事中去了,甚至牵连了一大串贵族——这些人是被告的朋友。每一个人都扮演他自己的小小角色。直到审判这件凶杀案,一切才算完结。”他顿了一下,双手轻轻的,怡然自得的敲着自己的膝盖。

      “我喜欢引人入胜的侦探故事。”特里维斯先生继续说。“但是,你们要知道,它们开始的往往不是地方!它们总是从谋杀写起。但其实,谋杀应该是尾声。故事在很早以前就展开了——有时是在许多年以前——各种各样的原因和事件,把某些人在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带到某一个地点。就以那个妓女阿曼塔•尤斯顿来说吧,如果她不是极力想跻身上流社会,是不会使自己成为博德小姐的传信人住到李维•罗克斯那里去的,结果就是她成了受害者和主要见证人。还有那个希尔达•菲尔德,她为了博德小姐从家乡希洛普县来到伦敦寻求帮助,找到了领威•德克夏。这位年轻的警官出于好心,推荐她去见该隐•C•哈利斯。如果该隐伯爵不参与这案子,审判的结果大有可能完全不同……”

      特里维斯先生说到这里,微微点点头,对自己的分析感到满意。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该隐伯爵。我不知道具体他做了些什么事情,但是可以肯定他做的一切足以颠覆事实。齐格飞•汉密尔顿无罪释放,这是如今我们可以肯定的审判裁决。莱安•卡斯尔雷已经死去,无法为他自己辩护了。而至于希尔达•菲尔德,她至今仍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特里维斯先生重复了这样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指向该隐伯爵……”

      特里维斯先生话音未落,查尔斯•芬顿的身体忽然轻轻一颤。

      “芬顿爵爷,你是冷了吧?请到壁炉跟前坐坐。”

      “不,不。”查尔斯•芬顿推辞了。“这就像我们经常说的那样,‘有人正从我的坟塚上走过’。好吧,我现在恐怕要回家了。”他对众人特别是沃尔特•费恩亲热的点了点头,缓慢而矜持的踱出了屋子。

      没过几分钟,特里维斯先生的司机前来迎接,他也离开了。

      剩下的众人心神不宁的沉默了好一会儿。

      很快地,王室法律顾问马丁达尔感慨地说,可怜的特里维斯已是老态龙钟,上年纪了。

      小丹尼尔跟着说:“他有一个聪明的脑袋,绝顶聪明的头脑,世界一流——可是他毕竟是临近风烛残年。”

      “他的心脏据说也不好。”罗比•特兰奇紧接着发表意见。“我认为随时有停止跳动的可能。”

      沃尔特•费恩的态度却非常乐观:“他很会照顾自己。”他竟是丝毫也不担心。

      这时候,查尔斯•芬顿已经安稳地跨进了他那辆开起来很安全的法拉利小轿车。这车子载送他到了座落在一处幽静地方的房子。一个殷勤的男仆帮他脱下了外套。他随后走进了书房,壁炉的煤火正在熊熊燃烧。书房过去就是他的卧室。因为某些因素,他尽量不上楼。

      他在火堆前面坐了下来,把一些信件拿到跟前。

      刚才特里维斯先生在俱乐部只是略略谈及的问题还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

      就是现在。

      查尔斯•芬顿暗暗地想。

      一幕戏剧——或者说一场谋杀——正在酝酿。如果他要写一个漂亮的流血和犯罪的故事,开头就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绅士坐在火炉前,慢慢开启他的信件——这个故事完全不为人知地在暗中发展着——这一回,指向谁呢……

      他撕开一个信封,有些茫然的望着抽出的信笺。

      突然,他的脸色变了。几乎是立刻从幻想回到了现实。

      “上帝啊!”查尔斯•芬顿说。“多恼人的事情!实在的,真急人!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李维你为什么还是一点道理都不讲?!我根本没有干涉你花街柳巷。到头来,你现在却是一句话就要我改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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