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当我是傻瓜》兰台月落

93、九十三只小傻瓜

　　皇帝果然如她所料的回过头，吴贵妃心里却莫名悲哀，这就是她托付一生的良人啊，把荀宇的生死看得比家国天下还重要！

　　吴贵妃敛了心绪，上前一步低声道，“臣妾要说的事事关重大，其他人不便在场。”

　　到底是皇家密辛，吴贵妃也不敢当众打皇帝的脸，何况他早上还亲封了荀宇为太子。

　　皇帝也不多言，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吴贵妃一直在斟酌酝酿，几次张口都没有出声。

　　皇帝不耐烦地皱起眉，这些女人的花样真是各个不重复，前几天贤妃称病给他下药，看在荀宇的面上他忍了。今天贵妃又“有事要禀”，她又不是宰相，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自己也是昏了头，陪她在这里胡闹。

　　想到这里，皇帝拔脚就要离开。

　　吴贵妃情急之下，脱口喊道，“荀宇不是皇子！”

　　“……”

　　“你说什么？”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贵妃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陛下，荀宇他不是您的儿子！不是皇子龙孙！！贤妃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他是胡氏找来冒名顶替的野种！！！”

　　吴贵妃越说越快意，激动地面红耳赤，最后一句甚至是吼出来的。

　　皇帝眼睛骤然紧缩，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他们不是父子啊。

　　不是父子就没有□□，没有□□……他和荀宇是不是就有可能？

　　皇帝怀着这样隐秘的欣喜，沉着声子问道，“你有何证据？”

　　皇帝的反应如此寻常，或者说……如此反常，吴贵妃却完全没有注意，她像每一个发现了惊天秘密的人一样，憋不住、藏不住地想找人分享，当这种分享百利而无一害，甚至能将她最痛恨的人推入万丈深渊时，她就越发迫不及待了。

　　“贤妃就是证据，陛下你还不知道吧，贤妃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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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宇疾步往宫外走，脚步大开大合，衣摆前后翻飞，全无半分优雅。

　　阿圆已经走丢了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里，他会不会遇到歹人，会不会遭受磨折，这一切荀宇都不敢想。

　　“王爷小心。”

　　手臂上的力道让他瞬间清醒，眼前是半丈高的台阶，而他的一只脚已经迈空。

　　荀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昕辰扶着他，目露担忧，“小公子还没找到，王爷您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荀宇推开他的手，两步并作一步，三两下越过台阶，继续往前走。

　　昕辰眸光一黯，收回手紧跟在他身后。

　　荀宇承认自己是在迁怒，不说他三番五次的叮嘱，只说几个大活人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就让他失望透顶，尽管谁也想不到阿圆会从狗洞里钻出去。

　　回到府里，已经人仰马翻。

　　大部分下人被管家派出去找阿圆了，还没有回来。剩下的人看到寒气四溢的荀宇，战战兢兢地跪成一团，生怕王爷，不，太子殿下把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

　　荀宇没心思，也没精力发落他们，直接道，“所有人都出去找，城内城外，闹市小巷，一处不拉的给本王找！”

　　下人们闻言，忙不迭地爬起来往外跑。

　　昕辰和昕月也要出去，荀宇把人叫住，“你们先去城楼传孤的口谕，除太子府的人外，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出城门。”

　　荀宇终于感受到权力的好处了，若他只是九州王，就算再受宠，也没有资格命令守城的将领封锁城门。

　　荀宇回到桃苑，碰上阿圆身边的婢女，她站在桃林边上，盯着墙角的狗洞发呆。

　　“阿圆就是从这里出去的？”

　　花儿点头，“小公子知道今天是王爷的生辰，特意准备了礼物要送给您。他抱着礼物，从早上等到晌午，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王爷回来，最后嚷嚷着要出府给您送去，奴婢拦着不让他出门，没想到他会装睡骗过奴婢，从狗洞里钻出去，小公子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平日最爱干净了，衣服上稍微沾了点土都要不高兴半天……”

　　花儿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落下来，她胡乱抹掉，瞪着荀宇无声控诉。以前她觉得王爷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可现在她不确定了。五年时间，阿圆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跌跌撞撞的娃娃，她以为自己付出的只有辛苦，却没想到还有感情。比之对王爷虚无缥缈的情愫，她对小公子的感情踏实而沉重，不浓烈却无法割舍，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深入骨髓。这无关身份，无关贵贱，是母性的一种本能，足以让她斗起胆子向王爷表达不满的本能。

　　荀宇从不知道眼前的丫鬟这么伶牙俐齿，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插在自己心里，正中心窝，不偏不倚，疼得他双眼都氤氲了水汽。

　　他小时候没有父亲，被欺辱，被嘲笑，被捉弄都是家常便饭，他每天都盼望有一个高大的父亲将他抱在怀里，替他赶跑那些欺负他的坏小孩，可惜他的父亲只在梦里出现过。所以对那个从未谋面父亲，荀宇恨过，怨过，最后发誓，等他以后有了孩子，一定要疼他，爱他，保护他，让他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事实呢？

　　父皇把他宠成了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他却把阿圆丢在这空旷冰冷的王府里，他怎么忍心？

　　阿圆记得他的生辰，满心欢喜的给他礼物。

　　他呢？阿圆的生辰他在哪里？

　　他在尹州，他在黄州，他忙大事，他忙国事。

　　荀宇啊荀宇，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这样面目可憎，让人生厌。

　　是谁指天誓日说厌恶官场的？又是谁当了王爷，当了太子，还要当皇帝？

　　是谁口口声声说不慕名利的？又是谁减税免赋，凿河铺路，赚尽人心的？

　　荀宇，你这沽名钓誉的样子，真令人恶心！

　　不，不是，我只是想为父皇分忧。

　　为父皇分忧？呵呵。你在骗谁？为父皇分忧用得着去尹州看运河吗？为父皇分忧用得着去黄州查案吗？不要再狡辩了，你就是享受所有人都跪在你脚下的感觉，你就是喜欢所有人都对你感激涕零的样子，你这个爱慕虚荣的骗子！你骗了父皇，骗了阿北，骗了所有人。

　　不，我没有，我不是骗子，我没有骗人。

　　不，你有。你从小就爱骗人，明明每天上山爬树，却在大人跟前装得乖巧懂事。明明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到现在你还是一样爱骗人，你说要和阿北离开，最后留在了朝廷。你说要为父皇分忧，却架空了皇帝。你这个骗子，阿北已经看清你了，他不喜欢你了，他不要你了。终有一天，父皇也会看清你的，他会收回你的地位、权力，还有……宠爱，你会一无所有，你这个可怜虫！！！

　　不——

　　花儿说完那一番话，心里就开始忐忑，待发现荀宇眼里的内疚之后，又开始后悔。就在她想着怎么安慰人的时候，却看到王爷神色扭曲，满脸痛苦，好像是入了魔障的样子，她有些担忧地喊道，“王爷，王爷？”

　　婢女的声音把他从魔障里拉出来，荀宇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他靠着就近的树干，对花儿说道，“让本王一个人静静。”

　　婢女离去，荀宇长出口气，刚才那种灵魂撕裂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阿父，你没事吧？”

　　桃夭感受到荀宇的神魂动荡，连忙赶过来。

　　荀宇虚弱地摇头。

　　“真的没事？阿父你刚才的样子好像神仙起了心魔。”

　　“神仙？心魔？”荀宇无意识地喃喃这两个词。

　　桃夭点头，“神仙起了心魔，若是不能消除，等心魔强大，就会吞噬神魂，堕为魔物。”

　　“那凡人呢？”

　　荀宇不是神仙，自然也不关心神仙的事，他只想知道自己会怎样？会不会像神仙那样被心魔吞噬灵魂，变成另一个人？

　　桃夭被问倒了，连神仙的心魔他都是听绿鹤说的，哪知道凡人有了心魔会怎样？

　　所幸荀宇也不指望他回答，毕竟是不是心魔还不一定，也许他只是一时入了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