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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只小傻瓜 ...

  •   魏王身上的寒食散在后半夜发作了,荀宇被惊醒时,隐约松了口气,有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有了上回的经验,荀宇和燕北向合力将人绑起来,燕北向自觉地避出去。魏王还没有完全失去神智,张开嘴咬住团成团的衣裳。荀宇不放心,又用布条在他嘴里勒了一圈,完了在脑后打一个活结。

      这次发作的比上回更猛烈,魏王昏过去两次,荀宇最后取出口/塞时,他甚至忍不住骂出声来。

      荀宇听到他说的是,“闻襄儿,本王要将你千刀万剐。”

      ……

      魏王力竭睡过去了。荀宇抹一把头上的汗,又替他擦擦上身和脸上的湿汗。

      燕北向抱胸倚在门口,看荀宇仔细小心地伺候着熟睡的人,月光把他的侧脸烘托的分外温柔,让人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王爷的病看来是十二个时辰发作一次。”

      荀宇直起腰,擦擦额上的汗,“也许吧。”

      第二次发作与第一次隔了一天,且看下回如何。

      燕北向拉过他,“再睡一会儿吧。”

      “嗯。”

      ……

      荀宇惦记着去镇上,一大早便起来了。他一行动,另外两人也说要去。燕北向就罢了,魏王一个伤号凑什么热闹,荀宇不顾他臭臭的脸色,以晌午之前回来为条件把人留下看家,自己和燕北向出发了。

      到了镇上,正赶上十五的大集会,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燕北向牵起荀宇的手,说是怕他走散了,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两人顺着人流,边走边看,路过药店门口是时,停下了脚步。

      燕北向的金疮药虽好,却治不了热症。

      荀宇学医数年,在医道一途,算是有几分天份,疑难杂症不敢说,平常的小伤小病,他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昨天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进了药店,报出方子抓好药,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出了药店,燕北向一手拎着药包,一手拉着荀宇,“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们先去买些米面。”荀宇指着对面挤满了人的粮店说道。

      二人好容易进了店门,却被摩肩擦踵的人群吓了一跳。

      “细面精米十文一斤,糙米粗面八文一斤,要买的快买啊!”掌柜的喜滋滋地站在柜后面吆喝道。

      与他的欣喜相反,一老汉愁眉苦脸地感叹,“怎么又涨了,前儿个不还是九文的七文吗,转眼就涨一文,还让不让人活了?”

      另一人接茬儿,“就是说啊,今年这粮价跟小孩子一样见风长,比往年贵了一倍,再这样下去,怕是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呦。”

      荀宇没亲自买过粮食,不清楚价钱几何,却也知道粗面八文的价格高的不正常。

      就拿王府里的普通下人来说,一个月的月钱是一两,也就是一千文,一人一天按二斤的口粮算,一个月也要六十斤,即便每顿都吃粗面糙米,也要四百八十文,剩下的五百二十文刨去油盐衣衫钱,也存不下几文,若是再遇到点急事……

      这样算下来,府里大半的下人都要饿死,更何况旱涝不保的百姓。

      民以食为天。

      饿狠了的百姓,会干出什么事,谁也不敢保证。

      荀宇买了精米、细面各两斗,其他五谷各数斤,匆匆付了钱,走出店门狠狠松了一口气,一半是憋的,一半是吓的。

      燕北向看他脸色苍白,很是担忧,“可是哪里不舒服?”

      荀宇抬头,两人四目相对,燕北向眼中毫不掩藏的焦急反倒让他镇静下来,万事皆有因果,只要抽丝剥茧,定能将源头找出来,到时候对症下药,平易粮价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有些事想开了,便知道急不得一时,荀宇摇头,朝燕北向笑,“没有不舒服,只是里面太挤,有些胸闷。”

      荀宇说的轻松,燕北向却不放心,将右手上的东西腾到左手,拉着荀宇道,“那我们歇一会儿。”

      “不用,我们慢慢走,边逛边歇。现在已经差不多巳时了,我们还要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暮夏初秋的天气,白天热夜里凉,阿爹不能受寒,被褥铺盖自不能缺……对了!还有衣服,阿爹的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我的也脏了,总要买身换洗的……”

      燕北向静静地听他精打细算,这样的时光温馨得像是偷来的一样,要是子规不一口一个阿爹就更好了,还有,“其实,我的衣服也脏了。”

      “……”荀宇最开始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半天反应过来,噗嗤一笑,“也给阿北买。”

      啧啧,那语气跟哄小孩儿一样。

      燕北向瞪他一眼,头扭向另一边,耳朵却红了。

      第一次发现燕北向口是心非爱害羞的一面,荀宇表示十分惊奇,一路上观察个不停,直把人看恼了才罢休。

      两人逛到绸缎庄门口的时候,燕北向突然停下脚步,“东西太多,我在外面看着,你自己进去吧。”

      荀宇不疑有它,只嘱了他一句“不要离开”便一个人进门了。

      眼见荀宇走出视线,燕北向侧身朝后轻声道,“跟我来。”

      “……”

      燕北向三拐五拐拐进一个避风的角落,“荥阳怎么样了?”

      他问的云淡风轻,倒把站在他面前,不小心偷瞄到他光辉形象的暗卫吓了个半死。眼前这个背上背着竹筐,两手提着米面,脖子上挂着药包的人真的是他们英明神武的主上吗?见过这样主上的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暗卫心里苦,却不敢说,只能憋着气回道,“魏王身死的消息一传回荥阳,齐元帝就吐血昏迷了。闻相趁机软禁了齐帝和几位皇子,又派兵控制了百官。现在,整个齐国朝廷除了几个骨头硬的,都投靠了他。”

      燕北向点头,这些他早就料到了。

      暗卫接着往下讲,“魏王府现在也已经被闻氏女控制了,魏王妃的父亲投靠了闻相,柳侧妃的娘家态度还不明朗……”

      哪里是不明朗,分明是想借机行事,作壁上观。他这个老丈人也是倒霉,娶了三个女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魏王妃的娘家是个蠢的,自己作死不说,还带累女儿和外甥。至于柳侧妃,柳家父兄手里有兵,估计是想玩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闻家和荀家互相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拥立柳氏的儿子为帝,既全了名声,又保了权力。想得挺美,就是脸太大,闻相又不傻,柳家的兵远水解不了近渴,一切都白搭。

      最可笑的是闻侧妃。想当年闻氏女对魏王的痴缠可是天下闻名,堂堂相府千金甘居侧妃之位,感动了多少无知少女,又羡煞了多少纯情少年。谁都没想到,经年之后,最先捅魏王一刀的也是她。一想到魏王身上的寒食散,燕北向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忍不住打冷颤,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燕北向一本正经的在心里分析完魏王的老婆史,得出一个自觉十分满意的结论:女人果然麻烦,还是他的子规好。

      脑子里各种不着调,面上却是喜怒不辨,“继续。”

      “魏王好像已经联系上了他的人,荥阳的事他也应该知道了。”之前他们射下一只信鸽,虽然没有署名,不过从内容上推断应该是送给魏王的。

      “怕是从来就没有失去联系吧!”

      燕北向轻嗤,魏王领兵十几年,最是懂得狡兔三窟、兵不厌诈的道理,怎会轻易将自己逼上绝路而不留后路?

      燕北向虽然说的低,离他不远的暗卫却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幸好,幸好他因着主上对荀宇的看重,将箭射偏了一寸,否则魏王一死,他手下的势力若是乱成一盘散沙还好,若是拧成一股绳非要替他报仇,一旦查到自己身上,不就给主人添乱了吗。

      暗卫脸上慌乱的神情掩饰的虽快,但还是被魏王捕捉到了,只见他面色一凝,“你有事情瞒着我?”

      “属下,我……”暗卫不敢对燕北向撒谎,又不能说出实情,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般作态,燕北向越发肯定他有事瞒着自己了。他相信暗卫的忠心,只是好奇什么事连他都不能说。不过以他对暗卫的了解,硬逼不是办法,遂以退为进道,“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十多年了,我相信你不会害我,若是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暗卫一听,想起主上对他的救命之恩,结拜之义,一感动全抖搂出来了。

      “应无羁!”燕北向咬牙切齿,若非想着地方不对,他一定暴打他一顿,“阳奉阴违,你他娘好大的胆子!魏王你也敢动?”

      应无羁也不复刚才唯唯诺诺的下人模样,梗着脖子道,“属下承认魏王是厉害,单打独斗我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可他当时护着荀宇往前逃,以我的箭术,三十丈之内,定能取他性命。魏王一死,齐国必定大乱,到时候大哥统一三国,问鼎天下就指日可待了。”

      “放你娘的狗屁 !”见应无羁满脸幻想,燕北向忍不住骂娘,“现在魏王‘死’了,你看齐国乱了没?”

      燕北向咚的一声把米面扔在地上,恨不得戳着应无羁的脑门道,“魏王是什么人?以他走一步看百步的性格,尹州州牧的事他肯定早就料到了。他明知有陷阱还故意往里跳,不过是为了将戏演全套,彻底卸下闻相的疑心罢了。也只有你傻了吧唧的相信他走投无路,还敢放冷箭,你信不信他早就把你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怪不得他这几天防我跟防贼一样,原来是你干的好事。你庆幸他现在需要鹰爪牵制闻相吧,否则我都保不住你。”

      应无羁撇嘴,“有这么悬吗?大哥你把魏王说的太神了,他既然算到尹州州牧会对他下黑手,怎么不多带些人,甚至连个暗卫也没安排。要不是我看在嫂子的面儿上手下留情,他的小命当时就交待了。”

      “……”这也是燕北向不解的地方。魏王带兵打仗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即便应无羁不放水,他也应该能躲过流矢,可偏偏射中了……

      燕北向想不通便不想了,拍着应无羁的肩膀,“不管怎么怎样,魏王不是好惹的,你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尽快回燕国吧。”

      应无羁知道大哥是担心魏王向他寻仇,正好燕国的乱摊子也需要一个人镇场子,于是直接抱拳称诺。

      “有没有闻道远的消息?”时间差不多了,想到荀宇还在绸缎庄,燕北向不自然地问道。

      应无羁看在眼里,心里偷笑,“闻道远啊,最近荥阳城里没有他的消息,听说是病了。不过……据我们埋在相府里的暗探说,他病之前和闻侧妃大吵了一架,隐约提到了嫂子的名字,还有信件什么的。大哥,你说他不会是想给嫂子报信吧,真是痴情啊。”

      燕北向瞪他一眼,“以后关于他的消息一律拦下,尤其是他写出荥阳的信件。”

      “是。”

      大哥这是彻底栽了呀!

      应无羁看着他拎起米面,大步走出巷子,一边答应一边感叹,也不知道这大殿下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的都为他发疯。

      人尝道红颜祸水,如今看来蓝颜也不逊色啊!若是有一天主上为荀宇放弃了江山,他大概也不会惊讶。

      罢了,管他呢,人活一世,只要大哥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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