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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一百一十只小傻瓜 ...

  •   “陛下,你咋爱说什么死不死的啊?小公子他只是风寒昏过去了而已啊!”

      花儿抖着胆子说完这句话,就悄摸摸地贴着墙根溜出去了。回头关门时忍不住偷瞄了那个自称“朕”的男人一眼,她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朕”是皇帝的自称,再想到殿下刚刚说的“弑君”,花儿觉得自己可能撞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不过他们家殿下发怒的样子真的好霸气哦!连皇帝都被骂得狗血淋头,看那些势力小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殿下不是被圈禁在宫里了吗?还有皇帝的态度也很奇怪,花儿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没敢继续往下想。

      听到花儿说阿圆只是风寒,荀宇惊愣地探上他的呼吸,又摸上他的脉象。没有死,他还活着。荀宇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僵硬的脊背却悄悄松懈下来。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眼神复杂难辨,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皇帝眼睁睁地看着荀宇在他面前歪倒,待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冲过去把人接住。触手是一片滚烫,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皮肉上,却灼伤了他的心底。皇帝慌乱了一瞬,继而大喊道,“快去叫太医!!!”

      一道黑影闪去,荀宇无意识抓紧了皇帝的衣袖。

      ……

      “忧思劳累,五脏皆殇,殿下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关键在于能不能解开心怀,静心调养。”被暗卫突然拎过来的老太医替荀宇把完脉后,斟酌着字句说道。

      “忧思劳累……”皇帝咀嚼着这四个字,只觉嘴里嚼出的苦味一直蔓延到心里,他怔怔地看着荀宇有些枯槁的面容,半晌道,“开药吧。”

      荀宇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稳。雾凇山顶的寒风朔雪,凤栖宫里的椒房暖炉,寒热交替,让他一会儿在凛冽严寒里挣扎,一会儿又在炎炎酷暑里煎熬。白雪里掩埋的干尸侍卫,浑身皮肉丝缕的苏禾,手握七彩舍利的闻道远,转身离去的燕北向,还有蜷在他怀里毫无生气的阿圆……一个一个在他梦境里掠过。荀宇喘不过气,摇着头想醒来,却像被大山压住了一样,连拨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就在他绝望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层层阻隔,飘到他耳朵里,如梦似幻。

      荀宇“倏”地一下睁开眼,秋日里并不强烈的阳光洒进他还不甚清明的瞳孔,暖洋洋的,他茫然轻唤道,“父皇……”

      皇帝听闻,激动又惊喜地牵起他的手,“父皇在这儿。”

      眼前的光晕瞬间被敲碎,迷雾消散,过往的记忆通通回笼,荀宇盯着皇帝骨节分明的手呆了一会儿,而后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

      手掌空了,连心都空了。

      皇帝攥紧手指,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不属于他的气息。

      荀宇微微转过脸,不去看他怆然深邃的眼神。目光落在空了一大片的床上,他忽然想起什么,焦急道,“阿圆呢?”

      说着就要撑起身下床找人。

      皇帝连忙将人按住,“别动,你要好好休息,太医说你劳累过度,也许是回来的时候赶路太急了。”说到这儿,皇帝突然想到荀宇这么着急赶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他——他爱他。

      荀宇爱他啊!

      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该让人欣喜的事啊!可是看到荀宇此刻苍白的面色,皇帝就什么高兴的念头都没了,只觉得心里一揪一揪得生疼,疼到麻木。

      荀宇没有心思关心皇帝的喜怒哀乐,他现在只想去看看阿圆,确定孩子安然无恙。只是皇帝箍得太紧,他又在病中,实在挣不开,便哑着嗓子低吼道,“放开我。”

      皇帝无奈地放开他,说道,“那孩子就在隔壁,太医已经去看过了,和你一样,都是风寒。”

      荀宇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弯腰捡起一只靴子就往脚上套,不想手上没有力气,鞋子“咚”地一声坠了下去,他自己也因为脱力朝后仰去,眼前一阵眩晕。

      皇帝把人扶住,心里明白荀宇这是不信他了,自苦过后,劝道,“朕知道你担心他,只是太医说你们这风寒会相互过上病气,所以现在你……最好不要过去。”

      皇帝绞尽脑汁地方量着自己的语气,生怕说得太重惹荀宇厌烦,又怕说得太轻劝不动他。

      荀宇推开他,似乎无动于衷。

      皇帝一阵无力,他这辈子的低声下气都用在今天了,却连荀宇一个笑脸、甚至一句话都换不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嘲完,皇帝还是皇帝,他强硬地把荀宇按倒在床,与他目光相对,认真而诚恳道,“朕是命御林军包围王府,不许任何人踏出府门一步,朕做的朕承认,可那只是因为朕担心你会带着他再次偷偷离开。至于克扣炭火、饭菜,不让婢女去请大夫,都不是朕的意思,朕还没有那么下作,何况虎毒不食子,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朕的血脉,朕不会害他。所以,阿宇,再相信朕一次好不好?”

      “……”

      荀宇垂下眼帘,避开他恳求的目光。

      片晌,皇帝颓然地放开他,荀宇默默坐起身,一言不发地继续穿靴子……

      “嘭——”

      皇帝一脚踹在床榻上,脸色痛得扭曲,眼神却如困兽一般死死盯着荀宇,“是不是非要朕死了,你才相信朕没有害他?是不是非要亲眼见到他,你才相信朕没有趁你睡着的时候杀了他?是不是……不管怎样你都不会再相信朕了?”最后一句,他问得格外轻,也格外忐忑。

      荀宇提鞋的手一顿,嗫嚅着唇只吐出一句话,“我只是不放心。”

      皇帝强装起的气势登时泄了大半,看向荀宇的目光终于掩藏不住哀伤,后者在这如罗如网的注视下若无其事地摆弄鞋子,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手和迟迟未穿好的靴子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皇帝没有再说什么,单膝跪地替他提上靴筒,在荀宇反应过来之前又为他穿好另一只靴子,然后沉默地站起身,开口道,“不要和阿……阿圆靠太近,记得喝药,府里的下人朕会处理的,还有借缝插针的人,朕会揪出来,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最后看了荀宇一眼,转身离开。

      就在他一只脚迈过门槛时,荀宇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论是谁吗?”

      皇帝的脚步一顿,扶着门框肯定道,“无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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