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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他随即冲入了战场。
      这一方土地之上,损失惨重,三万天兵折损过半,洛茵一路杀出来时已是身受重伤。她见了苍暮后也不知是高兴得还是吓得,两腿一软便要倒。
      洛茵拽着他的衣襟,脸上却浮现了一抹惨淡的笑意,“你来了!刚刚我还觉得可惜……”
      苍暮神君臂弯一揽接住了她,另一只手执着翰阳一记回旋挥出一道剑气将靠近的敌人直接逼退至十丈开外。
      “丫头,还坚持得住吗?”他问她,“能迈步子吗?”
      洛茵摇了摇头。
      “不行了,你走罢!”
      苍暮没有接话。继而天地都调转了个个儿。洛茵顿觉全身上下所有的气血都在往天灵盖上涌。这样的姿势不但非常没气势,也很不舒服。腹部的伤口压在了苍暮的肩头,疼到她简直怀疑神生。
      许是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此刻洛茵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当下的处境。
      要是苍暮一直这样扛着她打架,肯定要影响他的发挥。她一个连仙君阶品都还没混上的小兵头子死了也就死了,若连累了苍暮神君也跟着搭上性命,岂不是要成了千古罪人,死了还要遗臭万年!
      “老大,你放我下来吧……”
      “闭嘴!”
      苍暮神君这一声吼得不容她反驳,于是洛茵下意识地乖乖闭上了嘴。
      伤口一直在流血,即便压在苍暮的肩头,也堵不住那缺口。她本就气血不足,再加上被扛着打架又转得她头晕,没过多久洛茵便被晃得昏死了过去。
      待到她再醒来时,这场仗已经打完了。
      耳边回荡着清晰的海浪声,宁静、平和。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将湿润水汽抛向了空中。她转醒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只是在海边小憩,聆听着海的低语,忘却了方才的可怕经历。洛茵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疼痛如藤蔓攀爬,残忍地将她的神识拽回。洛茵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苍暮的怀里。
      苍暮的胸膛很宽很暖,而她又恰好觉得冷。于是她便抬手抓着他战袍的衣襟往他怀里又蹭了几下,贪婪地享受着他的体温,竟也没意识到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行这种举动委实不太合礼法,且周围还有许多同僚正王八似的伸长脖子在看热闹。
      “你方才与我说可惜什么?”苍暮问她。
      苍暮神君是八荒统帅,是她的顶头上司。作为属下,这些年洛茵早已习惯了听从他的指挥。眼下苍暮这么首尾不接地问了一句,洛茵便也没多想,顺着他的话就回忆了起来。她认真地追忆了一番,却发现那一片记忆已是模糊不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血染的战袍,洛茵觉得自己这回铁定是活不成了。想着剩下的时间该不多了,她觉得当务之急是要留点遗言将身后事交代一下。于是,她便喃喃了开口。
      “告诉我父亲和阿娘,让二老不要太难过,我死得挺利落,没吃什么苦头。”洛茵抿了抿嘴,想了一下又道,“我不想入死气沉沉的冥海,那处太无聊。但也别把我丢回天朗山,那处也无聊。记得要择块风景好的风水宝地把我埋了。不用立碑,免得仙人路过那处觉得晦气都要绕道走。我还是喜欢热闹,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苍暮神君的嘴角抽了抽,“你的可惜就是因为差点儿没能交代身后事?”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要紧事。”
      苍暮神君板着脸沉了口气继续问她,“那还有其他事要交代吗?”
      洛茵又想了想,便想起家里还有个忠心耿耿的仆子。她这一死,总得留点什么给他当个念想,也算是主仆一场的纪念。
      “我军帐的床榻底下有个檀木盒子,盒子里有一把金锁。那锁挺值钱,纯金的。劳烦老大你给派个牢靠的人送去天朗山交给替我看宅子的籽陌,让他留着以后娶媳妇用。告诉他,以后我不能再罩着他了,让他好自为之,少干点混账事。”
      嘴角又抽了好几抽,着银色战袍的神君终于忍无可忍,“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洛茵很认真地想了一想。这场仗打得实在惨烈,死了这么多天兵,她作为小兵头子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哪还有什么脸面和统帅说话!想着反正自己也快要死了,能少挨点骂就少挨点吧,犯不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苍暮看着她,脸色变了好几变,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洛茵觉得有些瘆,遂开始琢磨堂堂八荒统帅苍暮神君不会真的要同她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吧!她这个神仙一向藏不住话,现在这么个特殊的时候她便更是肆无忌惮了,唯恐还没来得及把苍暮哄好了便咽了气,死还要来个死不瞑目。
      “老大,你生气了?”
      苍暮冷着脸,憋出了一句,“能说这么多话,看来还能救一救!”
      洛茵一愣。老大的意思是她还有的救?这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既然死不了,那么活罪定也逃不开了。灵台内突然现了那根半丈长八寸宽的军仗,洛茵不禁打了个哆嗦,遂就觉得屁股一阵疼。
      萧萧海风刮过,卷起她本就凌乱的青丝夹杂着南海边的黄沙拍打在她的脸上。衣裳湿漉漉得贴在身子上,被冷风这么一吹,便带走了她所剩无几的温度。洛茵缩着脖子又狠狠打了个哆嗦。
      苍暮神君拧紧了两条浓眉,将她往怀中用力一带,替她挡了风头,语气也软了几分。
      “是不是很冷?”
      她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
      苍暮神君解下自己暗红色的披风将她裹了起来,遂抱起她跃上了他的战马。
      他在她耳边低语,“洛茵,保持清醒,别睡!”
      被苍暮的气息包裹着,是个正常的女人此时都是绝对睡不着的。只可惜洛茵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太正常。是以,归途上她还是断断续续地昏睡了几段。
      银袍神君将她护在怀中一路疾驰回了南海暂驻的营地。守在入营口等待接收大批伤员的军医只等来了一个洛茵,于是几个军医只得围着她乱转。
      洛茵身上到处都是伤,而那些军医又都是清一色的男仙。她很是为难,军医则比她更为难!可再这么耗下去,她这条小命迟早也是要被耗得连救一救的必要就没有了。
      不幸中的万幸,此时军中尚且还有个一点都不觉得为难的八荒统帅——苍暮神君。
      “你们都出去。”
      统帅的这句话犹如一道贯体天雷,劈得军医们脑回路集体走歪。这男未婚女未嫁的,共处一室脱衣疗伤,画风委实不太方便去多想。
      其中一个医师提起胆小声道:“统帅,这……”
      苍暮神君厉声呵斥,“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
      众人不敢再多语,只得缩着脖子退了出去。他抬手便在军帐口设下仙障,这下别说是军医了,就连爬虫都进不来。
      洛茵见状默默地伸出手拢了拢自己并不松散的衣襟。可就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被苍暮瞥了个正着。
      “你这是在怕我?”他挑了挑眉,“还是在向本帅暗示什么?”
      洛茵咽了口口水。虽然苍暮的确好看得有些人神共愤,但她也不是个好色之徒。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她大抵还是知道的。不过洛茵马上就认清了现实并放弃了抵抗。因为就她现在这副惨样,跟刀俎上半死不活只吊着一口气的鱼也没什么两样了。若是苍暮要乘人之危,她也着实没什么法子去阻止他。
      思忖间,银袍神君已是坐到了床榻边。他俯下身子,黑鸦羽翼一般的长发从肩头垂下,随着呼吸微不可查地轻扫着她的颈项。
      他的缓缓靠近让洛茵蓦然瞪大了双眼,瞳孔紧缩。她本就生了双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因为紧张更是瞪得似颗葡萄。一颗因血气不足而跳不太动的心此时已是回光返照般地几乎要从她的心口蹦出来了。
      她暗暗倾慕已久的男人就近在咫尺,他温暖的吐息扑面而来,深邃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好似下一刻就要将她吞噬。
      洛茵又咽了口口水。
      这么好看的苍暮神君,衣冠楚楚,没想到竟是个禽兽!她就剩了这半条命,苍暮居然还要图谋不轨!可倘若他非要当一回衣冠禽兽……洛茵认真地想了想,她是该半推半就呢,还是干脆顺水推舟地从了他呢?
      内心激烈斗争了几个回合,她索性合上眼睛把心一横。论力气,她自知是比不过苍暮的。既然矜持没用,反抗也没用,那还不如省点力气,也免得显她扭捏做作。
      “丫头,你闭眼作甚!”
      洛茵闻言愣了愣,遂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苍暮那似笑非笑的脸上剑眉一挑,促狭之意昭昭。洛茵真想抽死自己,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想那些个风月之事!
      苍暮看着她也不说话,军帐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而洛茵扯出的一脸皮笑肉不笑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吞吞吐吐道:“我有些累……”
      “累也不能睡。”
      苍暮叮嘱她的同时便托起她的脑袋将她一头长发拨至一侧,苍劲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了她腰间的衣带,小心地将已是半干了黏在身上的血衣层层掀开。他的动作十分缓慢而细致,可洛茵本就是个没什么耐性的神仙,这身该死的衣裳黏在身上又实在不舒服,稍有移动便会扯到她的伤口疼得她想要不顾及形象地嚎上几嗓子。
      于是她催促道:“老大,你能痛快点吗?使个仙法直接去了也行啊!”
      苍暮抬头看向她,眼神有些难以琢磨得深邃,“这么心急?”
      洛茵一瞬卡壳了,遂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措辞好像有些不太妥当。她干咳了两声,羞红了脸。
      “我的意思是,统帅你的时间宝贵得很,我一小兵头子实在不敢叨扰太久。”
      他唔了一声,“你我皆还未成婚,本帅岂能见你肚兜下的体肤。”
      就着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洛茵便觉得自己的脸彻底烧着了。她恨不能泼上一捧冷水,再挖个洞钻到地底下去。
      “施个诀法固然简单,但如此一来便得连着皮带着肉地一同去了。你一个女儿家,身子上若是留下那么多的伤疤,想来也是不太美观。待到日后洞房花烛时,难免要叫你夫君觉得为难。”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这仗也打完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洛茵不说话了。她觉得今日这苍暮神君有点不正常,竟接二连三地出言调戏她。同往日里严谨刻板的模样偏差太大,叫她一时接受不来。奈何此时她身受重伤,虽觉得见了鬼,却也只好乖乖地任这鬼来摆布。
      苍暮神君取出了几个玉瓶,又在床头幻出了一盆清水。一个指诀,袅袅水汽便腾入干燥的空气中。湿润的空气让洛茵觉得舒服了些。里衣遂被解开,露出了底下的肚兜。这肚兜本是藕色的,而眼下已是被鲜血浸染,几乎看不出它原有的颜色了。
      眉心拧得死紧,苍暮神君这才真切意识到这一回洛茵伤得有多重!看样子,她的伤处大多集中在身前,虽不足以致命,但要隔着个肚兜处理起来委实不太现实。
      他果决道:“洛茵,我需要把你的肚兜摘下来。”
      “啊?”
      她闻言大惊坐起,却又疼得倒了下去。那正人君子方才不是还在说什么他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不能看肚兜底下的部位嘛!怎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话就不作数了呢?
      洛茵又惊又恼,虽然方才她的确是坦然地准备献身,但想是一回事,真的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要在苍暮面前□□,这成何体统!
      疼得脸色惨白,她虚喘着粗气道:“还是等回了从山,让衡灵帮我上药吧!”
      “你就不怕她在你伤口上撒盐?”
      洛茵愣了一愣,遂觉得衡灵那死丫头的确能干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事情来。眼下这一身伤就已经够疼的了,若是再往上头撒上一把盐……她觉得还不如直接给她来上一刀子干脆些!
      也不等洛茵应允,八荒统帅便要去解那肚兜。
      她慌张地抓住他的手,颤颤巍巍道:“老……老大,使不得!”
      “怕是来不及了。”
      这人方才不是还说不急嘛,怎么现在又急了?
      洛茵哭丧着脸,觉得他要发兽性了。
      “再不给你止血,你大概就真要入那冥海了。”苍暮伸手去绞热水中的帕子,“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自然没人知道。留条命在,才能有日后嫁人入洞房那档子事情。”
      洛茵张着嘴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她慎重地想了想,竟觉得苍暮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斗争了片刻后,她索性又是眼一闭心一横。
      心道:“看就看吧!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苍暮予她的可是救命之恩,让他看两眼也不算什么事,就当是还了他点利息吧!”
      “会有点儿疼,你忍一忍!”
      终究,洛茵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想的“看两眼”,最后演变成了两个时辰。等苍暮将她收拾干净时,已是到了深夜。她失了很多血,上药的时候又疼得她死去活来。好不容易熬了过去,此刻已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苍暮将她裹在自己的袍子里又盖了层被子。
      “还冷不冷?”
      洛茵只是轻轻呜咽了一声,没有答他。
      手指拂过她湿漉凌乱的长发。昏暗的烛火下,依旧着着战袍的神君凝望了她许久,就这样守了她一整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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