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缴械 ...
-
宋时航回来时就看到这样一番景象，那个穿着薄风衣的长发女子蹲在花坛旁边，哭得不管不顾，歇斯底里。身旁路过一波又一波行人，她却毫不在意。
无奈一笑，他想，他从来没赢过，以后也赢不了。其实他刚刚只是想让她追一下他，哪怕只是叫一声，他也会回头，可是她当真能做到那般淡然。
走到校门外时，他折步原路返回，然后就看见了那个演技派。
笨蛋。
他蹲下，拥住那个女子。手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背，而后看见怀里的人用手完全捂住了脸，他笑开。
“你回来……干……干什么。”抽噎的声音，哭得太用力已经不能流畅地说出一句话。
可是哪里还有心情去尴尬，去故作大方，去冷漠无情。
她总是那样，让痛留在骨髓，脸上笑得开心。一个人了，便把伤痛挖出来，看一看，瞧一瞧。而后失眠。
“我不回来你就要哭一夜吗？”他从口袋拿出纸巾，轻擦着手指缝流出的泪。
他就那样，温柔的，沉默的，表情淡淡的。我松开手，看他，泪光让他有些模糊。
怎么可以不按常理出牌。
“眼睛肿了。”他笑说，继续擦。像对待一件工艺品那般，小心，仔细。
他倾尽所有的柔情。其实今生，他真的只对她一个人笑。
“不哭。”他轻轻在那女子的耳畔呢喃。好似旧时堂前的轻柔羽毛。
而怀中的女子却像是被触到了还是什么，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哭得更汹涌。
就像小孩子，越安慰越哭。他无奈一笑：
“好吧，要怎样才不哭？”
他试着像哄孩子那样，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对症下药，他最擅长。
其实他在没有来找她之前，也没有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那种当年她给过的特有感触所以欢喜她，还是因为，她只是她。
那段时光的确昏暗。贫穷，感情的匮乏，都像是蝙蝠，逼得他不得不勇敢。至少表面上。可是那颗心，十足十的腐朽。
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是她救赎了他。她那时就像黑暗中的唯一光束，灿烂，夺目。他的目光从此就给不了第二个人。
后来，他时常一个人不自觉的看着她，读书的模样，吃饭的模样，喝水的姿态，玩闹的情绪……他开始想，其实谁能救得了谁呢。
一个人要真正的从黑暗里走出来，只能靠自己。
如果没有她，他也会走出来啊。只是时间或许漫长些。他总会有一天想通，所有的沉沦与荒唐都该埋在写过的书里，心头留一道疤，他依旧可以笑，只是不能笑得似旁人那般纯粹。
所以目光的停留，从来只是因为，她只是她。而因为她的出现，便也可以笑得幸福些，不必抱着伤疤沉默。
而高羊，你又怎能不信我呢。
你没学会爱人所以就给自己也判了死刑吗？
都说了不要怕，我会爱你啊，我也不要你的回复，我也不要你的承诺……我只要你啊。
女子终于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这一刻，她没有了任何伪装，目光赤诚，只能装下一个他。
“我想吃你做的饭……”
嗓子已经沙哑，声音难听得不像话。
眼睛里装着近在咫尺的人，脸上仿佛一直被他手的余温包裹。那感觉像幼时父亲的温柔。
他说：“好。”
厨房的身影忙碌，我窝在沙发上发呆。什么也没想，只是那样坐着。电视里在播郭德纲的小品，后来便专心看电视，时不时被那小品的包袱逗笑。
笑起来感觉有些没力气，大概是哭了太久，伤尽元气。
他将菜端到桌子上，又把米饭盛好。两双筷子放在桌子两面。他能想象，女子坐在对面拿起筷子时，目光里的欢愉。她贪吃。
“吃饭了。”他走近窝在沙发上的人，那人正望着电视笑。
来得快去的也快是她的常态，只是不知她心头的真实感触。从前觉得她很远，后来相处了一段时间，便有些了解了。这人口是心非，断不可听她瞎说。
我随他走到餐桌旁，而后坐下，想了想应该说些什么，但又好像开不了口。便拿起筷子专心的吃饭。
今天真的是红烧肉。他好像不饿，也对，将近十点，他想必早已经吃过晚饭。而自己明明也吃过了，刚刚却像是着了魔，说想吃他做的饭。
他总是那样，好似要什么就会给。我总觉得眼睛又酸了。这样一个人，今生真的只能遇见一次。
多了就不行了啊。可又是何时我也开始贪恋他的温柔。桌子正上方的小灯散着米白色的光，这样看去，衬得他更加剔透。
这颗心给了，就收不回来了吧。一辈子。
我突然想到一辈子。
他握筷子的手指节分明，纤长白净，吃了两口米饭便放下了。于是就那么看着我。可我吃饭有什么好看的。
我抬头：
“你喜欢我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清澈，黑色的发丝挡在额前。
而后平淡的语气：“不知道。”
不知道。喜欢这种事情。没有理由。
如果硬要找理由。那理由就是你啊。是你，所以喜欢。
我内心翻白眼：“好吧，那你不喜欢我什么？”
他倒似乎是在仔细思索这个问题，半晌：“这个，也不清楚。”
“……”
我再接再厉：“那你说说我的优点好了。”
“好养。”
“……”我差点被红烧肉噎住，“还有呢？”
“没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
“好吧，那我有什么缺点？”我放下筷子，双手交叉，靠在桌上。
“很多啊……”他笑。
“比如？”
“表里不一，口是心非，装腔作势，故作坚强，逞强，自尊心强，别扭……”
“行，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伸出手，捂脸。
对面的人突然停住，突然的沉默：
“可我最喜欢你。”
在浮生皆苦的世界里，我最喜欢你。
高羊，我知道这世界不够敞亮，我也清楚，谁也救不了谁，我们只能自己救赎自己。可是高羊，我虽然不能拯救你，也无法消除你的所有苦痛，但是我可以陪你走过这一段路，就像从前你陪我一样。
我想要当你的解药，那种吃下去就会有勇气走下去的解药。
“别害怕。”
又有什么好怕。
唉。那人真好看。我从指缝里偷偷看他。
诶，要怎么办呢，挡得住冷眼绝情，挡不住沁人情话。
好了，这下真的要沦陷了。
罢了。
“我其实……一开始和你在一起，就没想着会有多久。”放下手，看着他，沉在他的目光里。
“我想着人生在世，分离最难受。也不要永远，不敢要。”
对面的男生静静的听着，脸上是温温的情绪。像月光。
“可是没办法，你笑得太好看了。”
似乎又回到了刚认识的那段时间。
“刚开始我想着，就偷偷看一下。”
“后来又想着，看都看了，就多看一下。”
“再想着，要天天看。可是……天天好难，看一段时间好了。哪天你走了，我也可以把你记得深刻些。也不错。”
“想着这几年，心空的厉害。以后要是，哈。”忍不住笑开，咧嘴，“想着以后失眠了，就拿出来想想。也就不难捱了。”
对我来说，日子都是捱着过的。如果没有他出现的话。
“我从来不喜欢主动去要什么。可是……是真的有点想要你的温柔。”
他们都说你冷漠凉薄。可是，你在我身旁时，除了细碎的言语便是清浅目光，亦或者那暖人笑容。
我说哪来的妖怪。
“我喜欢你。”
我终于说出口。全心全意。胸口终于不用藏着掖着了。以前不敢说，怕说了，就成了真的，即便它早就是事实。
他“哦”了一声，而后突然起身，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好似没有听到我的话。这是……什么反应？
笨蛋，背影当然看不到他偷笑的脸。
我跟着他，“咳，我错了行吗？”
他将碗放在水槽里，又将几盘剩菜放进冰箱，冰箱门关上后回身：
“什么错了？”
恶趣味的模样。幼稚。
我诚实开口：
“我不应该害怕。”
“嗯”
“我不该对自己没信心。”
“嗯。”
“我不该想着丢下你。”
“嗯。”
“我喜欢你。”
低头。这下该原谅我了吧。
宋时航终于笑意十分，那张脸上的暖人气息叫人看了，怎么不沉迷啊。他拥过刚到他下巴的女子，头发的香气，夏天的味道。
“我也喜欢你啊。笨。”
就说是腹黑。可是心头真的好暖，暖到再说不出一句话。
这样的人既然一辈子只能遇见一次，那就把这一次过成一辈子好了。
春风明月。我要大声说，我要勇敢了。真的。
我要大方爱，大方恨。
我要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我要自信勇敢，我要爱的坦荡而明亮。
要有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无畏精神，才能抗争这荒诞世界。加缪的书没有看完，可我却有些懂了这句话。喂，我可真的不怕你了啊。就算往后怕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好歹可以寻个温暖拥抱，笑一笑，摸摸头，也就没什么走不下去了吧。
我终于学会了那么一点点乐观，多好。
“洗碗去吧。”他松开手。
“……”煽情都是假的吧。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缴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