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西沉》眉若卿

12、拜堂风云

　　人间无价是情痴，欲散金银换四时。
　　多少相思多少梦，终随落叶祭成诗。

　　立冬这一日，薄雾笼罩，天气倒不是太冷，人们都抄着手立在大街山，等着围观迎亲队伍的到来，三五成群的分别站在街道的两边，自觉地将中间宽敞的过道留了出来，翘首望着街道的另一头，街道上男女老少好不热闹。

　　迎亲队伍自马场街途径纸坊街、打铜巷、再经白布大街，一路吹鼓手吹吹打打在前面开路，后面便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王壁精神抖擞的向乡亲们拱手作揖，再往后便是几个喜婆沿路撒着喜糖和喜钱，街面上闹闹哄哄，就好像过正月十五闹花灯似的。

　　沿途所经之处，乡亲们无一不是笑逐颜开的说着满口的吉利话，唯独县衙里，此刻柳知县让张捕头看住了包子谦，他生怕这个节骨眼上儿子再出去闹乱子，给自己丢人不说，却是再也得罪不起王壁了。他今天非但不能去触王壁的霉头，还得备上厚礼亲自到府上祝贺，以表自己日后与之和平共处的决心，柳知县还特意命人为他更了身新衣，以表重视。

　　一旁的柳墨谦看着父亲如此唯唯诺诺的神情，甚是不解，他只觉得此刻的父亲分外窝囊，斜眼瞟了一下还在整理衣服的柳知县道：“你一个堂堂知县，这亳州城里最大的官，你这如此盛装参加王壁婚礼，也不知你是抬举他还是作践你自己！”

　　“你懂个屁！”柳书贤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气得咬牙切齿，真怕他今天会惹出什么祸端，这萧璧如如今已经是王壁心尖上的人，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却还在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真是不让人省心。

　　“我是懂个屁！可您呢？连个屁也不懂了？他一个做买卖倒腾药材的怎么就让你怕成这样儿？好好的一个媳妇我就得让给他？凭什么！你还上赶着去给人家道喜，你这县太爷怎么就那么不值钱呢！”柳墨谦对父亲的所作所为甚是不解，他不明白一向以官老爷自居的父亲如今怎么像个软柿子似的，忍不住就一肚子难听话连珠带炮的说了出来。

　　“啪！”一个巴掌呼在了柳墨谦的脸上，柳知县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儿子，成天家就知道逍遥过日子，到处闯祸，等着他这个当爹的来给擦屁股，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番话，当真是惯得不知天皇老子是谁了。

　　“要不是你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惹事生非，招惹上萧璧如那个小蹄子，你老子我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倒好，教训开老子了，我今天要是不罚你个狠的，你都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安生在家给我待着，要是敢踏出这县衙一步，我就命人打断你的腿！”言罢，柳知县转身对着张捕头吩咐道：“命人给我看好喽，他若是还想出这个门你就把他锁到地牢里，我还就不信了，制不住他！”

　　安顿好儿子后，柳知县便往王宅而去。

　　王家门口，刘若英和王壁二人在门口迎接前来祝贺的嘉宾，王壁满面春风，刘若英则是强颜欢笑。来人无不上前恭喜一番，只是在看向刘若英时表情显得格外的不自然，想来没有一个大房夫人盼着自己的夫君纳妾吧，更没谁能大度到心甘情愿的去接受自己的夫君爱上另外一个女人。可眼下这王壁对萧璧如的宠爱已是不言而喻，如今更是传遍了亳州城的家家户户，沦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了，当然，这些话也没能逃过刘若英的耳朵。

　　这日亳州城大大小小的人物几乎都到齐了，分量最重的当属柳书贤这位知县大人了。众人相互恭维着像众星捧月一般将柳知县让进了主宾席上。柳书贤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自从上次王壁给他看了“账簿”之后，他有好几日都觉得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怕是要不保了，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的。而此时，他又找到了昔日里知县大人应有的威风和自信，一想到当日王壁到县衙威胁自己时的嘴脸，就气往上涌，他王壁凭什么这么嚣张！总有一日他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此时，他便想着如果能抓到王壁的什么把柄或者他在乎的人的什么小辫子，那王壁之前对自己的威胁便可以从此消除了，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壁，咱们走着瞧。

　　这边厢，王壁已经和萧璧如在喜婆的引导下双双出现在正厅里，只听喜婆扯开嗓门一喊：“吉时已到！请两位新人拜堂成亲……”

　　话音未落，院子里和大门外便点燃烟火，一时间火光冲天，众人欢呼。堂内更是一片喜庆欢闹都在等着观礼，喜婆按照习俗请二位新人：“一拜天地……”

　　王壁和萧璧如接到指令后双双朝着外面五光十色的夜空准备祭拜，人群中却有人喊道：“不妥不妥，这自古以来拜天地是只有结发的夫妻才可以拜的，萧家姑娘只是个妾室，怎能同正室一样的礼法呢？”

　　此话一出，堂内很多人都摒住了呼吸，大家都在看王壁将如何圆这个场。此时萧璧如头上遮着红盖头，可脸却是比抹了胭脂还要红，也庆幸有盖头遮着，不然真的不知道要如何见人了。王壁转脸看着刚才说话的妇人，那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儿见过，且先不管她是谁了，这公然让自己和璧如没脸，无论她是谁眼下都无需给她留颜面，只是，打她脸容易，可是当众打她脸也等同于打了大夫人刘若英的脸，他还真有些为难，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刘若英，一时竟无言以对。

　　一旁观礼的王润之眼见王壁陷入了两难之地，便上来救场说道：“哎呀，这个俗礼都是人定的，今天要不这样，让我们的父母官柳大人给说道两句，帮着两位新人主持一下，不就是走个形式嘛，何必那般计较！大家说是不是啊？哈哈……”

　　众人也都随声附和着，只等柳书贤开口将刚才的尴尬局面揭过去就得了。可柳书贤却一动未动，似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柳书贤心想着：哼！你王壁这个时候用到本官了？你那日为了这萧璧如到县衙威风八面的敲打本官的时候，可曾想过往后要求于本官的地方还多着了？柳书贤就这样装傻充愣的坐在那里，好像在神游，他的表现令场面陷入了更深的尴尬当中。一旁的刘若英此时面无表情，她也没有丝毫要站出来说句话的想法，她是爱王壁不假，虽然在王壁娶萧璧如的事情上做了让步，那是她不得不做，可眼下她却做不到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帮萧璧如解围。一时间，众人都闭上了嘴巴，只听见外面烟火冲天的声音。

　　王壁一看这个情势，不得不自己出面了。便朝着柳书贤拱手一揖，随即说道：“柳大人，还望您能为我和璧如赐福啊，有了您的祝祷我们的婚礼会更加圆满的，我二人必念您成人之美的大恩大德，日后定当厚报！”

　　柳书贤见王壁言辞诚挚恳切，自己再装傻下去显然不妥，且原本自己作为父母官今天来参加婚礼也是要当做主婚人致辞的，无非是提早说几句罢了。便睁开那双半眯的眼睛，瞧了瞧场上的众人，慢悠悠开口道：“既然王会长如此抬举本官，本官便不再推辞了。众所周知，两位新人相识缘分匪浅，那便说明今天的良缘都是天意所授，神明所赐，既然是天意，他们二人拜一下天地也是理所应当嘛，婚礼继续，我等还是静静观礼的好！大家以为如何？”柳知县说完，扫视众人一圈，见大家都点头附和，心里很是得意。

　　王壁对柳知县投以感激的笑容，一旁的萧璧如在红盖头下也露出难得的轻松，心想这柳知县说起人话来倒也人模人样。

　　婚礼举行到第二步便是要拜高堂，王壁的母亲端坐在太师椅上定定的看着下面的萧璧如，她对萧璧如并不是很满意，虽然听说了这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可是终归对这种花钱买来的姑娘有些瞧不上，奈何儿子一心娶她，便也只能由他去了，此时心里还是有几分介意。

　　王壁与萧璧如二人在老太太跟前跪下，实打实的行了个叩拜之礼，正欲起身，就被老太太给拦住了。

　　“璧如，你先等一下，这里有一碗汤你先喝了它再起来。”老夫人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丫鬟端着一碗粥样的汤汁过来，递给萧璧如。

　　璧如上前欲接，王壁却先她一步将碗端在了自己手中，好奇地捧在鼻尖轻轻一闻，一种古怪的味道让他几欲作呕。

　　“这是什么东西啊，母亲？为何我和若英当年成亲时不曾喝过这种东西？”王壁不禁疑惑道。

　　“这个是子孙汤，喝了之后便会多子多福的。正因为若英当年没喝，至今你们只有莫为一子，所以啊，璧如进门后定要为我王家开枝散叶。”老夫人义正言辞的说道。

　　“这……”王壁一时无言以对。情急之下突然说道：“我可不可以替璧如喝呢？想来应该也是一样的。”

　　“胡闹！”老夫人脸色一怔，朝丫鬟说道：“梦烟，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子孙汤呈给萧姨娘！”转而又朝着下面跪着的萧璧如说道：“璧如啊，你该不会不愿意喝吧？”

　　“璧如，你若不想喝咱就不喝了啊！”王壁也紧张地看着璧如，仿佛那碗子孙汤根本就是一碗毒药。

　　“长者赐，不敢辞。璧如愿意喝！”萧璧如说罢，接过梦烟手里的那碗汤一饮而尽，虽然的确难以下咽，在外人看来她也如饮甘露。

　　旁人不知这汤里的名堂，只有老夫人心里明白，她满意的朝着璧如点了点头，这才算承认了这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