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乌鸦》简谌

10、刺刀

　　20个闪动的光点散落在整个市区的范围之内，从郊区到中心街多少都有一些。

　　一周半的初筛过去，参选人数毫不客气地往下掉了近一半；死于争抢的占一部分、被当局抓到的也直接判定出局，剩下的人三进二——困兽之斗同样可怕，在现在这种赢面很小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牵起组队的厮杀来。
　　这几日里街面上在岗亭执勤的公职明显多了起来，大量便衣混在往来的人群里，也从市区边缘向市中心散布下去，任何出格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爆炸性的连锁反应。
　　但是，在中心街区附近，穿着制服的倒少得多。
　　……大概是云雀的势力全扎在这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中心街的位置在这个时候甚至显得异常风平浪静，安定得仿佛在哪里拉起了隔离带。这些天里或多或少经历过盘查的参选者全都不敢往“重灾区”这里靠。
　　但是白昳这几天都停留在这里。他最开始的位置便正处市区最热闹的中心街，就算身边离得最近的光点也都隔了一段距离，这时候也不敢贸然地往外闯，停留在这里也是一个尚且能接受的选择。
　　他依旧是前几天的那种背包客的装扮，那张看上去很不起眼定位卡片就很随便卡在手腕上，但白天的时候他从不留在自己身上，都会被他在擦肩的间隙留在路人的外衣口袋或者包里，他不把自己的定位点长时间的定在一个地方，就算是等着人自己找上门来……也得稍微克制一点。
　　全图定位开始的头两天称得上和平，但总人数隔几个小时会变动一下，城区内相对来说平稳得多、分布在城市外圈的光点倒是一直在不停闪动。城内的舆论风向也在持续走高的死亡数字间悄然改变，虽说官方已经将事态尽量压了下来，但也控制不住横飞的流言，路人行色匆匆、原本这座安稳的小城里那种温和的生活氛围已经在无形之间轻了不少。

　　终于，第三天的傍晚，有人靠上来了。
　　这些天里白昳都没有撤回安全屋，都是在深夜的时候才歇在旅店里。他休息时的位置卡得比较巧妙，选的都是那种楼宇层叠人员流动大的地方，仅凭大地图粗略的定位根本确定不到具体的人头。也就这样勉强挤出了一点浅眠休息的时间。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他到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两个三明治。
　　在他刚踏进店门的时候，就非常明显地察觉到了注视。隐晦的、不动声色的注视。
　　年轻男人几乎连眼神都没有倾斜一厘，他淡定地整了一下背包的肩带，走到前台付账。背包里的东西不多，身份卡和现金全是之前故意往巷子里拐的时候黑吃黑弄来的，将就一下也还能用一阵子；他借着脱下背包的遮掩把定位卡从袖口转移到腰间，微笑着谢过收银的小姐姐之后便出了门。
　　地平线在不久之后吞没了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跟踪者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两个人也就心照不宣地避开街面上所有的执法者往城市深处光线不及的角落里拐。刚刚入夜的暗巷里没有人，甚至连路边卖杂货的小店都还没有开门，白几乎走到了巷子的尽头。
　　然后放下了背包。

　　身后男人的身形裹在宽大的外套里，兜帽遮掩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只是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了。
　　白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倒是欺骗性十足。中规中矩的大学生打扮、再加上年轻而细致的面孔，眼角眉梢掉出来的一点克制，倒是有一种镇定过分到让人怀疑真实性的程度。或者说不明所以的自恃。

　　年轻男人平淡地抿了抿唇角，左手手腕后翻、在背后的阴影里轻轻地扣住了锋利的短刀。
　　男人站在不远处看他、手机滑进口袋里，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看不真切，他的目光在白的右手手腕上停留片刻，在呼啸的夜风里开了口：“你是哪一家的？”盯着巴利安空位的数来数去就是彭格列下属的那几家，可能会有些中立势力、但基本看不上眼；也正因如此，有竞争力的那几人稍微一查都能知道个大概，“我没见过你。”
　　他往前跨了一步。
　　白偏了偏头，微笑时甚至带出一点无辜气来。他的手指在背后舒展一瞬，右手从腰后无声息地勾出一把爪刀、食指卡进刀柄后的圆孔，不动了。
　　一时间两人都一声不吭、巷子里彻底地安静下去，嘈杂的人声隐约从遥远的巷口飘过来，倒冒出一点莫名的与世隔绝的味道。
　　男人一步一步压过来，背在身后的手里抓着什么；白顺着他步伐的频率往旁边侧开，两人的轨迹几乎划了大半个圈，直到无形指针在虚空中归零的那一秒，男人悍然拔刀，锋利的刀刃裹杂着巷口飘渺的喧闹人声直直斩落下去。
　　白侧身避过去，男人在半空中收住刀式、刀尖拐过一道弧线往旁边别开，下一秒又重新刺过来，白左手的军匕格住男人的刀，右半边的身体一瞬间往里一收、右手锋利的爪刀自下而上重重划了下去——
　　男人抽身后退、但去势受阻，爪刀锋利的刃尖勾破夏日里单薄的衣料，直接在胸腹处开出一条五六公分长的血痕来。
　　两人各自退开，白把右手转到身前，微微弯下上身、架出标准的起手式。他再次不带感情地微笑一下，滴血的刀刃泛出暗光，向着对面亮出了尖利的獠牙。
　　男人一语不发、停滞两秒之后便欺身而上，呼啸的鞭腿转瞬而至。白根本没有躲，抬手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下一个瞬间拧身一刀、刀风凌厉，直接划向了男人的咽喉。

　　两人在巷道的深处缠斗在一起，数十招之后男人被激起了血性，拼着自己受伤也要一定要动手。第一轮筛选的条件是定位卡，巴利安锁在身上的手环还在，谁知道里面除了LSD还会有什么，晋级条件卡死在那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无解。
　　白昳几乎稳占上风，两手的刀都见了血，身上却几乎没什么非常严重的伤；兵刃相接两个人几乎都没有后撤过半步，就在再次相峙的一瞬间，白的动作一滞，突然感受到了来自身后一道尖锐的凉意。
　　多年刀口舔血的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他直接卸掉了右手的力道，毫不犹豫地矮身一扑，整个人没有重量一般往旁边闪开，闪进了巷道的角落——来自高处的子弹破空而至、在砖石地面上砸出了一道弹痕。

　　一发狙击弹，毫不遮掩地刺进了中心街，彻底挑破了遮掩战场的薄纸。

　　普通民众可能一时间意识不到、但是借由爬伏地面，几乎没过多久就感受到了有人跑步逼近的振动。
　　白的右手小臂一时间血流不止。
　　刚刚紧急卸力的一瞬间男人的短刀就直接刺破血肉，划开了一道不浅的血口。青年弃了刀撑起身，闪电般欺身而上。他的双手在男人抬手格挡的一瞬间借力一撑、整个人没有重量一般揉身而起，腾空的瞬间用膝弯卡住了男人的脖颈，翻上了男人的肩膀。年轻男人在暗沉的夜色里毫不犹豫地往下一压、腰部猛地发力，没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拧之下男人的颈骨发出可怖的“喀拉”一声，被他的腰力生生绞断。
　　白从男人颓然倒地的尸体上跃下，伸手把男人的口袋翻过一遍，也来不及细看、把里面的东西全扫进了背包里。他脱下外套，随便裹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

　　第二天凌晨，选拔战的第一轮筛选彻底结束。持有定位卡片的人存活，剩余19人。
　　为了不引起注意，傍晚的时候他只在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点简单的药品和纱布，接着就紧急转移了地点。那天远处的狙击手一枪即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惊动了当局。
　　白正在临时落脚的地方处理身上的伤口，手臂已经不再流血，但是创面太大、不马上处理的话时间久了还是会有问题。
　　手机上的邮箱在这个时候进了一封新的邮件。
　　“第1次缩圈倒计时24小时整。
　　全图定位取消。
　　请在倒计时结束之前进入白圈内的安全区。
　　只能剩下一个人。尽你所能杀死更多的敌人。
　　以上。”

　　白昳看到新邮件的时候，右上角的倒计时已经过掉了十多分钟。屏幕在黑暗里荧荧地亮着光，大地图又恢复到最开始只有自己坐标的模式，与之前不同的是，全市范围的地图上画出了一个规整的白圈。
　　……与那部电影《大逃杀》几乎没有差别的杀戮游戏。唯一的区别是这里除了相互残杀，还有不断缩小的存活区域限制，以及无处不在的执法者。

　　青年在黑夜里叹气。
　　他自嘲般地扯一下唇角，开始想念2039年西西里巴利安城堡里温暖的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