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欢几何》吃茶先生

3、李岚风

　　陆生欢是Z市本地人，原本填报大学志愿的时候他的第一志愿是邻市的某财经类高校，知大是他的第二志愿，无奈只差了一分，便只好在家门口上学。
　　对此，他爹陆彻，他小姑陆莉，他外公李岚风以及从小就看着他长大的郑叔叔都表示非常高兴。
　　陆生欢很不高兴。
　　“小欢呀，今天中午过来外公家吃饭呀。”
　　周六的一大早，陆生欢在宿舍睡得迷迷糊糊，手机叮叮咚咚地响起来。方远翻了个身，随手抄起皮卡丘抱枕甩到陆生欢脸上。
　　陆生欢猛地惊醒，迷迷蒙蒙地接了电话。
　　“啊……几点啊。”
　　“早点过来，十点左右吧。还在睡懒觉呐？”
　　“唔……嗯。”
　　“记得啊。”
　　“知道啦，外公拜拜。”
　　陆生欢挂断电话，就听到对面的余清用虚弱地声音问现在几点了。陆生欢翻了个身，重新打开手机，刺眼的亮光让陆生欢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刚过七点。”
　　余清嗯了声，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
　　然而五分钟过后，这家伙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抓了抓乱七八糟的头发，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划开来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地扒了睡衣爬下床冲进卫生间。
　　陆生欢打了个呵欠，支起上半身从床上探出一个脑袋。
　　“余清，你今天有事啊？”
　　半梦半醒的方远哼了声，幽幽道：“还能有什么事，和柳佳奕约会呗。”
　　对面马衡君睡得人事不省的，根本不管他们在说什么。
　　余清嘴里叼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在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扔在椅子上准备待会儿换，见陆生欢那傻小子顶着鸡窝头探出脑袋呆呆地看他，好笑地走过去把陆生欢按回枕头上。
　　“睡觉睡觉，我声音小一点啊。”
　　于是，陆生欢沾到枕头，又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余清早就出门玩去了，方远也刚醒，坐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看手机。
　　陆生欢挣扎着坐起来，随手拿过早上方远扔过来的皮卡丘抱在胸前。
　　过了会儿，陆生欢下床洗漱，去楼下买了三人份的早饭回来。
　　方远从床上爬下来，洗漱之后坐在陆生欢旁边，两人都一脸茫然地吃起了早饭，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要不要喊马大头起来吃早饭？一会儿就凉了。”陆生欢问。
　　方远咬了口包子看他一眼，嗯了声。
　　“马大头，”方远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吃早饭了。”
　　“咕噜——”
　　马衡君人没醒，肚子却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大概是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过了一会儿，马衡君自己梦游似的爬下床，二话不说拿起桌上剩下的两个肉包子啃起来。
　　陆生欢吃完早饭看时间也差不多，便收拾东西去外公家。
　　李岚风住在Z市的老城区，离知大不算远，乘公交车十几分钟就能到。
　　穿过一片梧桐林荫道，是一条小河，一只浑身肥肉的阿拉斯加犬蹲在石桥入口，在看到陆生欢的身影后，欢快地叫了两声飞奔过去，绕着陆生欢不停地摇尾巴。
　　“大金呀，又长胖啦呀。”
　　陆生欢高兴地抱着大金的狗脑袋往怀里蹭了蹭。
　　和大金在林荫道玩了一会儿，陆生欢便带着大金穿过石桥，踏上青石板街道，在左边第二个巷子口拐进去，门口种着一株海棠树的便是外公李岚风的家。
　　“外公，外婆，我来啦。”
　　陆生欢推开朱红色的大门走进小院落。
　　桂花的香味扑面而来，陆生欢嗅了嗅，心情很好。
　　高绘仪正在做饭，听到窗外传来外孙儿的声音，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高兴地走到院子里。在看见陆生欢后，招呼他快进来坐。
　　“小欢，喝桂花茶吗？我去给你泡啊。”
　　“我来我来，外婆你忙。”
　　“你来什么来，你哪里会泡，我前几天刚在网上学会的。”
　　高绘仪喜滋滋地去厨房捣鼓，陆生欢趁着空，去外公的书房张望了一圈，没发现人，于是他跑到厨房门口看高绘仪泡茶。
　　“外婆，外公呢？”
　　高绘仪往装有干桂花的杯子里倒了些热水，说道：“说是去接人了。”
　　“啊？接什么人呀？”陆生欢接过杯子对着杯口吹了吹，嘬了口茶，“好喝诶外婆。”
　　高绘仪开心地笑了起来：“是吧，你外公也爱喝。”说着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从橱柜里拿出瓷壶，“我得再多泡点，一会儿客人来了好直接喝。”
　　突然陆生欢想起了昨天郑启和说的话，心中一凛，不会是何洵安吧？
　　“外婆，不会是郑叔叔带人过来相亲吧？”陆生欢皱眉问道。
　　“咦，你知道呀。”高绘仪笑笑。
　　“人家来相亲，喊我过来干嘛呀，多尴尬呀。”陆生欢嘟囔起来，不开心地吹吹热茶，带有桂花的热气落在脸上，湿润了一片。
　　“正好小郑和你爸都过来嘛，你们几个一起吃饭怎么了嘛，这么大孩子了还害羞了？”
　　高绘仪戳戳陆生欢的小脸蛋，笑他。
　　“哎呀不是，”陆生欢努努嘴吧，撒娇道：“今天来相亲的那人是我大学老师，以后上课多尴尬呀。”
　　“小郑不也是你大学老师？”高绘仪奇怪地看他一眼，安慰地笑道：“好啦，去外边玩吧，外婆要做饭了，别沾了一身油烟味。”
　　陆生欢心不在焉地哦了声，端着桂花茶去院子里和大金玩。
　　他外公和外婆都是颇有生活情趣的人，院子里种了很多绿植花卉，还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梨花树。陆生欢去李岚风书房里随便找了本《山海经》绘图版，又搬了躺椅到那片树荫下，他两脚跷在小竹凳上，半躺着着身子，一手握着书卷闲闲地看书，大金蹲在他边上，任由陆生欢顺毛。
　　“不管多少次看这些插图，都觉得有点渗人呢。”
　　陆生欢呢喃自语。
　　大金歪着脑袋，听不懂陆生欢说什么，但是很配合地汪了一声。
　　“你叫什么，你听得懂吗？”陆生欢朝大金咧嘴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他挠了挠大金的狗脑袋，大金被挠得很舒服，干脆将狗脑袋搭在陆生欢的大腿上，半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
　　“傻狗。”陆生欢轻轻戳了一下大金的眉心，笑起来。
　　于是，等李岚风领着若干人进了院子，便发现是这样的场景。
　　陆生欢两腿交叠跷在小竹凳上，身子半躺在盖了毛毯子的躺椅里，一手握着本书，一手搭在大金的狗脑袋上，闭着眼睛打盹儿。
　　在听到开门和话说的声音后，陆生欢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朝门口的那几人随意地望了过去，然后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将伏在他腿上睡觉的大金拍醒。
　　“外公，你们回来啦。”
　　陆彻好笑地看他：“你这傻小子怎么在庭院里睡着了。”
　　“早上醒太早了嘛。”陆生欢揉揉腰，缓缓地站起来。
　　其实这也不怪他的，那本《山海经》绘图版他从小到大看了无数遍，再看也有些无趣，加上早上醒得早，回笼觉睡得也迷迷糊糊的，外公的躺椅又特别舒服，被大金的狗毛一蹭，他就更想睡觉了。
　　李岚风宝贝似的走到陆生欢身边摸摸他的手，“冷不冷呀。”
　　“爸，别宠着他，多大人了还能就地睡着，说出去给人笑话。”陆彻继续保持专业黑亲儿子的态度调侃陆生欢。
　　“去去去，我就这一个宝贝外孙，冻坏了你赔我啊。”李岚风哼哼两声。
　　陆莉笑起来：“哎唷李老师，这不是还有我们杜医生在的嘛。”
　　一旁的郑启和拱了拱陆彻，哥俩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猥琐地笑了起来。
　　杜若腼腆地笑了笑。
　　何洵安朝陆生欢缓缓看过去，那小家伙正被李岚风教授宝贝地捂手，一脸很无奈的表情。像是感应到了何洵安的目光，陆生欢也朝他望过去，两人视线相碰的那一刻，陆生欢尴尬地缩回手。
　　“外公，大夏天的哪里冷啦。”
　　然后他又朝何洵安微微点头：“何老师好。”
　　李岚风惊讶地看了看陆生欢和何洵安两人，转而又去看自己的学生，某位正暗搓搓笑得开心的郑教授。
　　“启和，小何是小欢的老师？”
　　被点名的郑启和立正站好，在尊敬的老师面前十分乖巧。
　　“是呀，咱们今儿四代同堂了。”
　　李岚风噗嗤笑了起来，“好好好，四代同堂，四代同堂。”
　　陆生欢一点也不想笑，反而觉得超级尴尬。
　　这个家庭关系真的太复杂了。
　　于是陆生欢以“帮外婆泡桂花茶”为借口快步走进厨房，离开了一群以几代同堂为乐趣的中老年知识分子。

　　开饭前，陆彻和郑启和像往常来李岚风家吃饭一样去布置餐桌，俩人边摆碗筷边唠嗑。
　　“师兄，小欢在学校有没有搞对象？”
　　“我哪知道，我一天24小时都盯你儿子？”
　　郑启和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正在和李岚风聊天的何洵安，一旁的杜若安静地听着，偶尔还会浅浅地微笑。郑启和满意地弯了弯嘴角。
　　“小莉这实习医生还真不错啊。”
　　陆莉从厨房里端了盘蒜蓉西兰花过来，听到郑启和的话便笑了起来，放下菜，一手搭在哥哥陆彻的肩上，冲郑启和挑眉道。
　　“那可不，我带的实习生哪能差。”
　　陆彻压低声音，神神叨叨地问：“小欢有没有情况？”
　　陆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喂，你是小欢的亲爹没错吧，我怎么知道？”
　　“咱们家小欢不最亲你吗？什么事都跟你说，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陆彻哼了一声，还颇有几分嫉妒的意味。
　　陆莉看白痴似的看她这位亲哥，专业黑亲儿子二十年还指望儿子和自己聊私人感情问题？活该你作的。
　　“不知道。”陆莉白眼，“小欢从不和我说这些。”
　　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陆莉腹诽。
　　郑启和笑道：“小莉别睬他。没见过这么大把年纪还这么八卦的。”
　　陆彻看他：“这里几个中年人之中，你才是最八卦的吧！”
　　这两个家伙都很八卦。
　　陆莉无奈地摇摇头，去书房喊陆生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