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江湖事》禹葵葵

3、第三回

　　“嗷！”
　　一片焦黑的土地，当中一方深约数十丈的大坑，清知落在坑边向下去看，黑漆漆的不可视物，他回头冲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后退。

　　仅仅只是个回头的功夫，当他在转过头时，“轰”的一声，满腔血液好似都冲上了脑子，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巨大的蛇头，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闪烁着森冷的光芒，吐着血红的信子，两颗井口大的灰黄色眼睛狠狠的盯着他。

　　清知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所幸他临危不乱，忙捏了个剑指立在胸前，长剑递出朝蛇头刺去。
　　怎奈蛇身鳞片坚硬无比，这一刺竟然未伤及分毫，可剑气到底灼伤了蛇皮，大蛇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一声。清知没料到以自己的修为竟然连蛇的鳞片都破不开，惊讶之余不及防备，被蛇一口浊气吐个正着，连连退后数步，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竟然有毒！
　　那蛇紧接着一声长啸冲天飞起，火红巨大的蛇身足有百丈长，更为惊讶的是这蛇背上竟然还生着两对不金不黑的翅膀，在空中盘旋飞舞，巨大的翅膀伸展开来扇着呼呼生风。

　　这第一个照面清知就没讨得好，心中大呼轻敌，林深慌忙落下扶起清知，助他护住心脉，以免毒气蔓延，仍是瞧着天上的蛇妖不可置信，道：“这到底是蛇还是龙啊，怎地这般大，还有翅膀！”
　　蛇妖灰黄色的眼珠子转了一转，目光落在林深身上，竟口吐人言：“无知小儿，待本大神吃饱了再来收拾你。”说罢大口一张，对着不远处的一处村庄深吸一口。那村庄不过百余户人家，因魔音扰乱了心性，全村人跪在空旷处叩拜不止，见大蛇冲这边吸来，各个面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伸出手臂，仿佛想要早日进到蛇妖肚子里。

　　这蛇妖并不吃人肉，而是吃的精魄，那些无辜的村民刚刚还好好的跪着，转眼便一个个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竟是死了。一道道灰白色的精魄很快便进了蛇妖的嘴，蛇妖吃罢还咂咂嘴仿佛没有吃饱，眼一瞥瞧见了锦州。

　　大喜过望，那锦州里面似乎有着上万的人可以填饱肚子。

　　清知脑中嗡嗡作响，上百条人命，顷刻间就进了妖怪的肚子。一阵无力感充斥而来，仰望苍穹，三百年前，祖师爷尘观真人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妖族斩杀大半。

　　妖以天地万物生灵化来，一草一木，一水一物皆可修炼拥有独立意识，这便是妖。
　　汲取日月之精华、天地之元气，苦苦修炼，渴望延长自身的寿命，来抵挡天敌和灾害。随时日渐多，岁月沉积，与人一般有善恶之分，历经天地人三劫方可化身人形。其族中最强大的一支统领整个妖界，名为妖灵族。
　　正因修为愈加深厚，妖法愈加强大，加之这些妖善类寥寥，大部分都是些阴狠毒辣、杀人如麻的恶妖。数百年来不断祸乱人间，瘟疫横行、灾害不断，使得人间犹如炼狱，满目疮痍、饿殍满地、河涸海干。
　　三百年以前，御星派只是灵台山上一小小道观，其中有位道号尘观的道士，已经修炼了数百年，乃是即将飞升的得道之人。
　　可如今妖族愈演愈烈，导致百姓民不聊生，尘观真人如何能安心修道。终看不过妖族为祸人间，交代好道观中事之后，只身来到妖界，大战了七天七夜，终将恶妖斩杀大半。
　　妖灵族更是被全灭，妖灵族首领唯一的女儿被尘观真人永久封印于积善寺中。

　　即便是他以一人之力，灭掉了妖族大半，自身却因杀戮孽障太重，反遭心魔噬体，加之奋战许久受伤极重，根本无力反抗心魔，命不久矣。
　　临死之前，尘观真人以□□做引，尽数祭出修为，调动山川大河，将妖界于人间之间以一座巨大山峰隔开，封印了妖界到人间的通道，终还了人间太平。
　　此举乃是逆天而行，按说他一个未飞升的道士并没有如此强大的法力，可尘观真人也许是借助了某种法器的法力，才将这妖界封印了起来。即便如此，也是决计不可能再行投胎转世了，自此一个即将飞升成仙的得道老道士，灰飞烟灭。

　　之后的几年，江湖中的人感念尘观真人以命抵挡了妖族，拯救了苍生，将他以血肉引来的大山命名为尘观山，而御星派自此声名大盛，慕名而来拜师求道的人数不胜数。也许是天佑御星派，数百年来门中人才尽出，门派蒸蒸日上，短短三百年便成了江湖中的第一大派，声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三百年后的今天，人们已经渐渐忘却妖族的狠辣手段，瘟疫侵蚀的荒芜城镇渐渐繁华起来，灾害过去的土地已经长起一茬又一茬的草木。
　　而此时此刻，本已是年末，家家户户准备好了年货，准备阖家团聚的过个丰收年，却遇上这等上古妖兽降临，对于这小小山村来说，不得不说是飞来横祸。
　　他们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汉，见了这等场面怎能不怒，登时便红了眼。

　　群雄还想着能和妖兽打上个几百回合，谁知是个这么大还会飞的妖怪，此时见到一百余条人命顷刻间便进了妖怪的肚子，气的满腔愤恨无处可撒，大声喊道：“清知老道，莫发愣啊，快把这妖怪打下来，我们与它决一死战！”
　　“快！快！这妖怪冲着锦州去了，快拦住它！”沈家和指着蛇妖大喊。

　　清知瞧的目眦欲裂，霍然起身大喝一声，周身立马散出一层黑雾，是用功力生生将毒素逼了出来。

　　“师弟，随我杀妖！”
　　“是！掌门！”七位师弟齐齐喝道。

　　纵身飞至半空面对蛇妖，清知剑指苍穹，剑身隐隐发出青光，衣袂被风扬起，吹的飒飒声响，目光凌厉，整个人如同一尊战神一般立在天地之间，厉声道：“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

　　“摆七星天赴阵，断了这畜生的前路！”
　　他七人分别站定一个星宿方位，以罡演步，此阵精妙无比，威力无穷，变幻莫测，其中奥妙便是他七人也未全部领会。他们师兄弟七人自小同吃同睡，默契至极，任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能被其他人理解，生死仅在瞬间，若非如此是如何也练不成这般精妙的阵法的。

　　那蛇妖想要去锦州方向，却见面前站着七个小人摆成了一个奇怪的样子，怪笑一声张开嘴便咬了上来。七星天赴阵巧妙之处便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七大星宿组成，他们各自又是个小的阵法，所谓大阵套小阵，小阵变大阵。
　　攻击一处，其他六处便可将敌牢牢套住，七人之力合做一处自然威力无穷。蛇妖这一咬必然讨不了好去，整个嘴被扎的鲜血淋漓，清知虽然修为高于其他几位师弟，但是七位师弟合力自然要强过清知许多，将之伤的在空中连连翻滚。

　　蛇妖嘴被伤，它沉睡百年休养生息，本想今日出来为妖族报仇雪恨，谁知竟然还是着了御星派的道，怒不可遏吼道：“又是御星派，今日没有尘观老道，本大神便叫尔等灰飞烟灭！”
　　忽然一个灵蛇摆尾冲对方扫了过去，七星天赴阵步法精妙，躲了开去。那蛇妖更怒，更将蛇尾连连砸下，势要将这七个人砸成肉泥不可，有好几下还是砸在阵上，他七人举剑格挡，只震得手臂发麻。
　　清知见情况不妙，闪到蛇妖面前剑尖连闪，直往蛇妖的眼睛上招呼，骚扰的蛇妖烦不胜烦，身后又不断有那七个人以剑阵攻击，身法快捷，在蛇妖身子周围游走，一时之间竟奈何不了。

　　九生剑派奉玉清，修的是仙剑，诸弟子也精通御剑之术，寂灭一声清喝，数十名九生剑派弟子齐齐抽出长剑，捏了个剑指念出口诀，御剑飞向蛇妖，但见身着灰色衣衫的九生剑派弟子摆成一个巨大的阵型，给蛇妖带来不小的压力。
　　清知心下感激，道：“寂灭掌门，尔等攻蛇妖右边，我负责左边。”
　　寂灭豪气万丈，道：“好！”
　　九生剑派不愧是天下第一剑派，弟子们结成的阵法长驱直入，将蛇妖打的节节败退，奈何左边还有清知挡着，逐渐落了下风。

　　蛇妖一声怒吼，四下挥动句巨尾，有几位九生剑派的弟子功力不够，被扫落了下去，后方七星天赴阵扔有条不紊的进退攻守。
　　林深打得兴起，不管不顾只是冲着蛇妖狠砍，骂道：“天杀的妖怪，害死这么多人命，受死吧！”普叶觉察到阵法稍有差池，忙叫道：“师兄快归位，莫贪。”

　　“嗷”蛇妖身上阵阵发痛，身上已经布满伤口，登时怒火中烧，猛然摆过身子，将清知击飞，忽然仰起头，胸口升起数尺。

　　“哇”的一声，照着林深等人便吐出一大口漆黑的毒液来，令白天璇位做轴立即将其他几位师兄弟拉开，偏偏林深打的兴起，没跟上阵法的步伐，被蛇妖一口毒液兜头浇下。

　　“师兄！”普叶大喊，话音未落，蛇妖余势未减，尾巴连扫数下，顷刻便将剩下六人打散，七星天赴阵登时被破。蛇妖“桀桀”笑了起来，接着又连续吐出数口毒液。普叶刚想去救林深，便闻到一股腥臭味袭来，只得一手一个拉着师弟躲避毒液。

　　那蛇妖好生凶残，如今阵法已破，还有什么能拦得住它，索性杀心大起，巨大的蛇头猛然探出，一口朝躲闪不及的令白咬去。令白挂念中毒的林深师兄，没想到蛇妖的目标竟是自己，待想要躲避已然不及，被蛇妖一口正咬在当胸，两颗足有成人胳膊粗细的大牙深深扎进令白的胸口。令白痛的险些晕了过去，“哇”的一口喷出大口黑血，脸上黑云密布，冲着其他几位师兄喊道：“师兄，别过来。”

　　蛇妖“桀桀桀桀”大笑，松开嘴令白落了下去，普叶忙飞身去救，却连令白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接到他的时候，已然断了气。普叶抱着令白的尸身，悲痛欲绝，再看那蛇妖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时，蛇妖鼓动双翅，一股铺天盖地的气浪猛烈冲地面众人，一时之间，天地震荡，山石巨震，将九生剑派诸人尽数吹散，地面上的除了江无夜等几位门派宗主、武林高人强撑支持之外，其他人均被吹得飞了出去。

　　清知全然傻眼，万万没想到自己在这巨大的妖兽面前，七星天赴阵就这么破了，自己这几个人竟如蝼蚁一般不堪一击。在妖兽煽动巨风之后，清知本想试图上前，岂料那妖兽头冲天、尾冲地，双翅也不再煽动，如同静止了一般，但却毫无下坠之势，很是诡异。

　　寂灭落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刚想叫骂，忽然发现脚下的土地似乎在震动，身边的石头脱离地面飞了起来，朝蛇妖而去，一脸的难以置信：“这蛇妖到底还要干什么！”

　　无数大大小小的山石飞向空中，汇聚在蛇妖面前，蛇妖缓缓睁开眼，冲着众人笑了一下，甚是可怖，清知心中“咯噔”一下，大惊失色，回身冲地面叫道：“快闪开！”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滚滚石浪涌来，如排山倒海之势，煞是凶猛。蛇妖双翅一推，成千上万块石头听它使唤，朝着众人砸了下来。

　　这一次，离去阎王殿是如此的接近，鼻子中尽是灰土的腥味，满嘴都是泥土，沈家和趴在地上，心中默念：“乖乖不得了，这次若能死里逃生，我保证好好在家陪着妻儿，再也不逞英雄了。”
　　正想着，勉强打起勇气抬头向外看，却发现他们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色道袍已经被碎石撕的稀烂，浑身上下皆是伤口，整个人灰头土脸，惨不忍睹。
　　即便如此，如今在沈家和的眼中，如同天将拯救苍生，那身影如此高大而令人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