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专属安眠药》报之浅笑

19、chapter19

　　余晚看着臂弯里缩着头的姑娘，眉目柔和得一塌糊涂，余光又扫到众人八卦的眼神，勾起嘴角。

　　难得的好心情维持了几秒。胸口传来闷闷的声音，“快问我‘曦光，你晕血的毛病是延迟了么？这会儿晕过去了？’”

　　余晚确认声源后，如法炮制，“曦光，你晕血的毛病是延迟了么？这会儿晕过去了？”说着，他蹲下身，曦光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他的右手这才得空，拿捏好力度往曦光脸上拍了两下。曦光强行装死，一动不动。

　　一直往二人这边瞅的众人反应过来：尔小姐是见血就晕啊！难怪余少一来就把尔小姐给抱走了。余少和尔小姐是熟人的话，余少的举动倒也说得通。

　　听到众人开始议论“尔小姐真不容易，自己有毛病，还能撑到处理好老梁的事。”

　　除去“尔小姐自己有毛病”，曦光对吃瓜群众的反应很欣慰。在他们眼里，她和余晚的关系是正常男女关系就好。

　　离了大伙的视线，曦光拽紧余晚的衣袖，平静地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余晚也不看她，只说：“别急。很快就到了。”

　　曦光想问“什么很快就到了”。

　　还没出声，就听到有人扳开车门的声音，她探出头去看，就看到了老林一手搭在车门的上沿。

　　紧接着，她被余晚丢进了后座。不等她拒绝，老林点火启动车子，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曦光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车上的电台正在放着一档节目，是讲民国时代才子佳人或深或浅的爱情故事。曦光一人坐在后座，眼睛累，不想玩手机，一路的景致也看腻了，合着眼休息。女主播舒缓的声音从电台里传进耳中，曦光不知不觉间竟听得入迷，传统观念的枷锁与追求自由的渴望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激烈摩擦，身在其中的男男女女有了特有的纠葛。

　　“曦光，曦光，我们到了，快醒醒。”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曦光徒然醒来，睁开眼看见余晚近在咫尺的脸。

　　“这是到了哪？”

　　“你自己下来看不就知道了。”余晚答。

　　余晚将探进车里的头抽离出来，曦光下了车。

　　硕大的“第一人民医院”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这是到医院来了。

　　曦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锁住余晚，她不问，余晚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昨晚不是摔伤了腿，现在顺路来看看。”

　　曦光捕捉到“顺便”二字，又联想到老梁，想来是这样了。她站立，没往前走，把医院外观的全貌看了一遍。

　　“还不进去，是等着我抱你？”余晚打趣道。

　　曦光不想理他，直接往里走去。

　　一走进医院的内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拼命地往人口鼻里灌。曦光避开来往的医护人员，自己去排队挂号。

　　大医院从来不缺病人，远远望去就零星的几个人在挂号的地方排着队，等曦光走过去时，前面就挤了十几个人。

　　她眼角余光瞥到尾随她过来的余晚，心底无奈，她的伤是皮外伤，至于今天早上的酸痛就如同落枕后的症状，过一阵子就能好。现在倒好，被人硬逼着排长队买药。

　　“姑娘，你是一个人来的吗？”曦光后面一个穿条纹衫、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向她搭讪。

　　曦光面无表情地“嗯”。

　　年轻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他正要张口嚷嚷。余晚又拍了拍他的肩头，指着年轻人脚前面的泡泡糖，说：“小兄弟，小心黏着脚。”

　　年轻人一看，把脚缩回来，看到前面的美女盯着余晚，就悻悻地走开了。

　　余晚对曦光讲：“你腿有些毛病，还是我来吧。你去旁边找张凳子坐。”

　　曦光笑了，“那劳烦余少了。”

　　余晚见曦光老老实实找了地方坐，才叹了口气，“看样子，姑娘还算乖。”

　　在医院待久了的人，大多没有表情，见惯了生老病死，被撞一下，被问，脸上的肌肉没动。那些刚到医院的人就不同，就是要坐的长椅都要用纸来回擦，看着穿白大褂的医生说一句话，皱一下眉，脸上都透出一丝无措。

　　曦光就静静地观察着医院里人的动作、表情，从中揣测他们的内心活动。

　　很快，轮到曦光的号。

　　曦光向五旬的老医者描述了自己的情况，医者问了曦光一些问题，曦光逐一如实作答。

　　老医者听后，笑着说：“没什么事的。年轻人身体恢复得快。你按照我开的单子，交完费就去拿药吧。”他笑时，脸上的皱纹一齐往上挤。

　　曦光也笑着应：“谢谢医生。”

　　取药的地方是两个年轻的小丫头看管着。两人看到陪曦光一起来的余晚，就不停地给人挤眉弄眼。余晚显然也注意到药剂师无处安放的热情，他很自然地拉过曦光垂在休闲裤上的手。

　　两人的手都是干燥的，相握的时候，彼此掌心的热度相互传递。

　　握住的手，根根手指白透着粉红、骨节分明，余晚揉捏了几下，轻声说：“以后走路要看路，切不可……”

　　余晚话还没说完，曦光左手拎着刚从玻璃窗口递出来的药，右手拽着他就往外急走。

　　“别演了，给荧屏上的角儿留一个饭碗。”曦光不冷不热地说。

　　曦光是动气了，余晚不想多说。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医院的大门，老林看着两人不对劲，就拉开车门让人上车。

　　老林坐在驾驶座上，问他们：“你们中午想去吃什么？报上名字，我准能摸出最好的那家店。”

　　吃过晚饭，他们又赶回了医院。

　　老林和余晚走在前面，曦光走在后面。到了老梁的病房，竟是碰上老梁死活要出院的场景。

　　老梁煞白着一张脸，不见血色，身上肉少，都靠骨架子撑起蓝白的病号服。穿在一般病人身上合身的衣服，让他穿出了肥大的感觉。他坐在床沿上，一手搭在插了针管的手背上，动作是要拔掉上面的胶带，旁边的护士手忙脚乱地制止他。

　　这时候，余晚他们三人就破门而入。

　　老梁认得余晚和曦光，见到他们，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手上动作一僵，愣愣地看着门口来的人。

　　他嚅了几下嘴唇，开口说：“余少、尔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余晚来到他床边，比曦光快一步，抢先说：“老梁，我们自然是来看你的。怎么，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我想着出院的。竟然，我醒过来，就不要浪费钱，把钱耗在医院里头。不值当。”说这话时，他还晃了晃他的身子，他头上的几撮白丝被这么一晃，落在打下来的明亮的灯光里，格外刺眼。

　　曦光质问他：“老梁，你急着出院是为了省钱？还是花更多的钱？”

　　老梁的两只眼珠子盯住曦光，不解地说：“尔小姐，我自然是为了省钱呀。在医院不仅要花钱，还不能挣钱。”

　　看着他满脸痛苦的样子，曦光还是忍住那股子心疼，循循善诱道：“你们现在是余氏企业的长期工人，买了人身保险的。出了事，医药费可以报销。而你们是在施工的时候发生的意外事件，余氏也是会给你们补贴资助你们的。你不用担心住院期间的工资问题。”

　　余晚也补上一句，“尔小姐说的话句句属实。”

　　老梁一听，眼睛亮了，长吁一口气，说：“我们不识字，没有文化。当初签了合同，只知道是买了保险的。我听人讲，保险是我自己出事后，赔给我家里人的。”

　　曦光鼻头泛酸，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望着老梁，老梁无措得像个小孩。

　　曦光说：“原来你们当初听到人身保险的条件后，立马说要当长期工人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也是人命啊。若是你存着这样的心思工作，万一哪天家里急需用钱，你是不是也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或者说，现在家里穷，你工作一不小心就去了，你也是乐意的？”

　　坐在病床上的老梁被曦光说中，不敢作声，藏在被子下的两只手一个劲地抖。

　　余晚把手按在曦光肩头，让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余氏企业不需要不负责的员工。你们要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工作，余氏可以终止合同，大不了偿还违约金。你们若是想长久地在余氏做下去，就保住自己的命。”

　　老梁知道两个年轻人说着坚决的话，实际上是为他，为他们着想，答应道：“不会的，不会的，以后绝不抱着那样的心态干活的。”

　　余晚和曦光对视一笑。

　　病房里严肃的气氛才变得轻松起来。

　　窗户是紧闭着的，窗帘被人拉到两侧缠住。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和白色的灯光混在一起，落在曦光和余晚身上。老梁看着两人，心里感慨：可不就是一双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