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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断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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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傅子风的尸身堪堪落地之前,他忽然翻身跃起。
三名刺客大惊,傅子风刚刚明明气息断绝,怎么会?
傅子风已卓然而立,他金剑指天,爆喝一声:“辰雪”!
他手中金剑忽然荡起无数金色的光环,并如涟漪般,一层层向外荡漾,黑衣刺客身上的血迹忽然似活了一般,幻化成金色,闪着金光,落在地上,枝叶上的血珠也都变成了金色,并发出金光。
三名刺客周围的黑雾也全被金光荡尽。
“御金术!”三名刺客大惊!想退,却已无路可退。
“不可能,凡人是不可能御血成金的。”为首的刺客惊叫道:“你,你不是人!”
傅子风唇角轻扬,所有金光猛地绽出万道光华,如烟花绽放,煞是好看,三名黑衣刺客则被这些金光瞬间炸的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傅子风的辰雪剑入鞘,他轻抖了一下长袍,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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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杜栖霜第一次杀人。他的龙渊剑带着他的手,直刺入黑衣蒙面刺客的心脏,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他松开手,踉跄后退,跌坐于地。
龙渊剑震出一声龙吟,自黑衣剑客身上曳出,闪出一道光华,飞旋到杜栖霜身侧,停在空中。
黑衣刺客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杜栖霜,蓬地一下,化为一蓬黑烟散去。他怎么也想不到杜栖霜竟然能杀他,杜栖霜不是不会武功吗?
杜栖霜不是不会武功,而是在黑衣刺客眼中,杜栖霜那点儿武功,有等于没有,这是他第一次在蒲州看见杜栖霜时留下的印象。
但是他不知道,在离开蒲州之后,杜栖霜在船上,和傅子风学了武功,并学会了祭剑术。
杜栖霜的剑是龙渊,上古神剑。初时,杜栖霜并不能驾驭龙渊,直到刚才。
风亦亭为了保护杜栖霜,被黑衣剑客连刺数剑,亦不后退。风亦亭不是黑衣刺客之敌,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在杜栖霜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为盾,挡住了刺向杜栖霜的剑刃。
风亦亭的鲜血撒在杜栖霜的身上,手上,龙渊剑上,杜栖霜握着龙渊剑的手被龙渊剑割破也浑然不觉。
刺客再一剑挑飞了风亦亭,又嘲讽着,挑飞了杜栖霜手里的龙渊剑:“这么好的剑,在你这种窝囊废手中,真是可惜了。”
“住口,不许你骂我家小爷。”被黑衣刺客挑飞,撞到树干上,跌落于地的风亦亭勉强爬起,喝骂黑衣刺客。
黑衣刺客看风亦亭竟然还能爬的起来,也有几分意外:“五脏碎裂,还能站得起来。”他说着,再次举剑,准备再给风亦亭致命一剑。
杜栖霜双手颤抖,他猛地一握双拳,爆喝一声:“龙渊!”
黑衣刺客一顿停步,正要再讥讽杜栖霜几句,却是被一道刺目的亮光晃得微一闭目,然后就觉心上一痛。
杜栖霜双手握着龙渊剑,将他一剑穿心。
风亦亭再站不住,靠着树干滑落于地,他喊杜栖霜:“小爷,小爷。”
杜栖霜这才醒悟过来,踉跄着跑到风亦亭身侧,风亦亭咳着血道:“我的小爷,血都溅脸上了,快擦擦。”
杜栖霜的睫毛上都沾染了鲜血,眼前一片血红,他用手抹了一把,半跪于地,急切地扶着风亦亭道:“你没事儿吗?你没事儿吧。”
风亦亭不由想笑,只是他一笑,血先从嘴角流下来更多,他蹙眉道:“哪会儿没事,你肠子都被划断了试试。”
风亦亭的手捂在腹部,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指缝,再次刺红了杜栖霜的双目。
杜栖霜想用手去帮风亦亭捂着,风亦亭忙叫:“痛,痛,别碰。”
“我去喊人来救你。”杜栖霜手忙脚乱地自身上翻出一个瓷瓶:“这是续命丹,你含化了,等我。”
杜栖霜将瓷瓶里的续命丹倒进风亦亭口中,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却并不自知。
“还挺……甜。”风亦亭道,他脸上还含着淡淡笑意,头却轻轻地歪到了一侧。
“风亦亭,风亦亭……”杜栖霜轻声叫他的名字。风亦亭想答应一声,却是再没应出来,手也耷拉下去,魂散气绝。
杜栖霜愣愣地看着风亦亭:“你,你真的死了吗?”
杜栖霜知道风亦亭已死,却无论如何也不想相信风亦亭已死,他的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泪珠滴滴滚落,心里满是刺痛。
“你不会死,我带你回府。”杜栖霜擦了一下眼泪,双手抱住风亦亭,踉跄起身。
“你还真沉。”杜栖霜用力抱紧了他,往前走去。
傅子风寻到杜栖霜时,杜栖霜抱着风亦亭的尸身,正在踉跄前行。
“傅大哥……”杜栖霜看见傅子风,眼泪再次扑簌簌地掉下来。
傅子风轻轻接过杜栖霜怀里的风亦亭:“我抱一会儿。”
杜栖霜其实早已精疲力竭,却不肯让风亦亭的尸身落地,他点点头,由着傅子风抱过风亦亭,他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
“走!”傅子风道。不知是否还有隐藏的杀手在,这里并不安全。傅子风心疼杜栖霜,却不敢有片刻耽搁。
杜栖霜应了一声,勉强站稳身躯,随在傅子风身后,在寂静的山林里努力向前奔跑。
一声轻微的哨声响起,四名白衣杀手,再次拦住了傅子风和杜栖霜的去路。
杜栖霜不怕,眼中只有怒火,能杀一人是一人。他要为风亦亭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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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起时,风亦台和风亦榭都想跃到杜栖霜身侧,却被两柄长剑刺到身前,只得跃开闪避。
两人汇合一处,几个回合之后,才看清敌手,是一名黑衣剑客。这黑衣剑客的武功极高,风亦榭和风亦亭联手,也不是敌手。
风亦榭立时决定,他死,让风亦台保命。风亦榭是师兄,这也是师兄应做的事情,风亦台必须服从。
如果不能力敌,必要逃命。活着才能报仇,一起死在敌人之手是最愚蠢的。
几十个回合之后,两人的长剑终于同时刺入黑衣刺客身体,刺客的长剑也贯穿了风亦榭的身体。
这本就是风亦榭用命相搏,他用自己的身体拖住了刺客的剑,风亦台的剑才能刺入刺客的身体。
“想杀我大风堂侍卫,只能用命来换。”风亦榭用满是血的手,拍在刺客的肩头,淡笑。
刺客咽下最后一口气,死的瞑目。他服气。无论是刺客还是侍卫,以命换命,不辱使命。
晨曦划过天际,一抹淡紫色的烟花绽放在西边的树林上空。
风亦榭看着那抹烟花,露出一丝欣慰笑容,终于脱力,踉跄坐了下去。
风亦台正想去扶风亦榭,两名白衣杀手忽然杀至。风亦台的长剑反手刺穿了一名白衣剑手的咽喉,另一名杀手,竟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甚至稚气未脱。
风亦台略一犹豫,女孩儿手中的匕首已划破他的手背,匕首上有剧毒,风亦台手臂一麻,长剑坠地。
风亦榭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手里长剑掷出,剑透过女孩儿身体,钉入土中。女孩儿被剑穿透,她手里的匕首闪着绿光,几乎就要刺进风亦台的身体。
一寸之短,风亦台侥幸保得一命。他用左手连封右臂数处穴/道,并掏出解毒丸,仰头服下。他的右侧半边手臂都已失去了知觉。
风亦榭蹙眉道:“下次,切勿妇人之仁。”
“是。”风亦台应时,人已跃至风亦榭身侧,半跪下去,看风亦榭的伤势。
风亦榭先前已中三剑,都在要害,也不知他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那最后一剑,虽是险险避开了心脏,却是贯穿了他的身体,便是大罗神仙,也回天无术了。
风亦榭却并不在意,从他杀第一人起,他就料到自己也必将为人所杀,侍卫,杀手,江湖生江湖死,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化骨水有吗?”风亦榭问。
风亦台应:“是。”他的眼圈红了,硬忍着泪。
“将我化去,去寻小爷。”风亦榭道。
那抹紫色烟花,是杜栖霜报平安的暗号,他们从未想过,真有一天会见到这烟花升起,也从未想过,见到这烟花升起,心里会是如此喜悦。
“我这也算是,不负二爷所托。”风亦榭有点儿喘不上气了。
“跟小左说声抱歉,我答应他的事情,食言了。”最后一句话,风亦榭断断续续地,歇了几起,才说的完整。
只有提到小左时,风亦榭才觉得遗憾。他想叹口气,已没了气息。风亦榭闭目气绝。
风亦台手里拿着化骨水,无论如何也不忍撒到风亦榭身上。他一咬牙,收起了化骨水。
“亦榭师兄恕台儿抗命之罪。”风亦台对着风亦榭的尸身躬身道,然后,他一弯腰,将风亦榭的尸身扛在在了肩上。
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竹管,打出一蓬蓝色的烟花,然后向着紫色烟花绽放之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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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墓园就在陵仪西郊。先祖祠堂也修建在这里。墓园占地广袤,一眼望不到尽头。墓园正中,是杜家先祖埋骨之地,外侧,是大风堂的忠卫冢。
一座硕大的宅院,几十间瓦房,是负责看守墓园的族人和守卫墓园的侍卫休息居住的地方。
今日在墓园带队执侍的是大风堂副堂主风卫。他在堂上喝茶时,有弟子匆匆来报:“四公子杜栖霜到了。”
风卫匆匆忙忙迎到墓园大门,一身血污的杜栖霜和风亦台刚走进来,他们的怀里,抱着风亦亭和风亦榭的尸身。
风亦榭是风卫最得意的弟子,就在前几日,他还接到风亦榭的传书,说“待交办了差事,榭儿就回陵仪给您老请安”,想不到如今再见,已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杜栖霜看到风卫,终于是放声大哭,觉得自己真的没用,对不起风亦榭,也对不起风亦亭,他带他们出去办差,却不能平安把他们带回。
风卫收了哀思,安慰杜栖霜,大风堂弟子护主而死,也算死得其所。这是他们的命。
杜栖霜不信命,他只觉不舍,只觉心痛,只觉哀伤。
他按风卫的吩咐,沐浴更衣,换好素服,来到墓地时,风亦榭和风亦亭亦的尸身已由其他侍卫们整理好仪容,安放在了棺木之中。
杜栖霜为他们两个盖上棺木,看着他们被放到墓葬中,看着棺木被填土,立冢,竖起墓碑。他跪在两冢新坟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久久不愿起身。
名义上,他们是侍卫,他是小爷,但实际上,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情同手足。
“我一定为你们报仇。”杜栖霜在坟前立誓:“无论幕后指使是谁,我都要杀了他,与你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