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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怀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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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栖烛毫发无伤,只是受了些惊吓。墨非过来时,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趁了此时跳江。事发仓促,而且好像和原来计划好的有出入……
“四公子落入江中了。”墨非沉声道:“至今还未见踪迹。”
傅子风、风亦亭和风亦台不得已回到船上时,三人都已筋疲力尽。
船一直在缓慢前行。相撞之处是几条水道汇集之处,不能停船,否则对所有往来船只都会造成凶险。
如今船所在的位置,离杜栖霜落江之处,已有千余米。
前船后船都已查点过人手,并无伤亡。只凤船这里,少了杜栖霜。
江风吹过,傅子风心都凉透了,杜栖霜怎么会不见了,他,他去了哪里……
傅大将军身经百战,千军万马之中,都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从无惧怕,但是,现在,他怕了,甚至身体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他怕想那个字,更怕那个字与杜栖霜连在一起。
风亦台和风亦亭笔直地跪在杜栖烛身前,无话。他们两人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杜栖霜受到一丝伤害。
“贵妃殿下,子风……”傅子风的声音哑了。
“霜儿不会有事儿的。”杜栖烛反倒是镇定:“江里没有,就在船上查!”
杜栖烛的话立刻提醒了傅子风等人。傅子风差点没想打自己一巴掌,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这也想不到吗?
“我与亭儿再查货船。”风亦台和风亦亭几乎是同时起身,转身行出。
“子风暂且告退。”傅子风也疾步行出。
除了两名舵工、轮值的二十名船工,其他所有人,都按傅子风之命,在船板上列队站好。
傅子风带了两名禁卫随侍,命其他十人分为五组,搜查这船上的每一处角落。
总官拿着名册,一个一个地念名字,傅子风审视着每一个应卯之人。
忽然,他手一摆。总官忙放了名册:“将军有何吩咐?”
“方厨师父女呢?”
总官忙道:“方大姑娘不舒服,方厨师和二姑娘在照顾她。”又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方才传大人的吩咐时,还去看过,方大姑娘确实是病着。”
“带我去看看。”傅子风道。
方厨师父女的房间正巧就在杜栖霜房间的露台之下。
总官在傅子风的示意下,上前敲门,方大厨几乎是立刻就来应门,带着哭声:“我家大姑娘好像不好了。”
总官忙道:“你且莫着急,正好让将军大人替令嫒看看。”
方大厨不由面有难色,打躬道:“小民谢傅将军厚爱,可是小女尚待字闺中,这男女有别……”
傅子风冷冷地道:“人都不好了,还怕什么男女有别?”
总官忙道:“傅将军肯屈尊为你家姑娘诊治,是你家姑娘的造化,还不快让开。”
方大厨只好退到一边。傅子风摆手,阻止其他禁卫跟随,只一人步入内室。
房间不大,有扇隔板,里间有张大床,方家两个姑娘住,外间有一榻,是方大厨睡觉的地方。
傅子风转过隔板,方家的二姑娘正坐在床前的一个小凳上垂泪,见了傅子风进来,很有几分慌乱,忙站起来行礼。
方大姑娘面色苍白,头发散乱,闭目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被子一直盖到颈部,一动不动。
“这病来的突然,又重,若是再过给将军,小民无法交代啊。”方大厨过去,将被子又往上拉了一拉。
总官本是跟在傅子风身后探头探脑,有些担心这病会传染,如今听方大厨一说,更觉害怕,忙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撞到房间的墙壁上。
“大人小心。”方二姑娘慌忙拉住总官。
傅子风正想命方大厨掀开被子,如今却改了主意,回头看着拉住总官的方二姑娘,傅子风缓步走过来,方二姑娘垂着头,脸都红了:“傅,傅将军……”
傅子风用手往旁边轻轻比划了一下:“让开。”
方二姑娘一惊,此时正好,船身一晃,方二姑娘立刻装作站立不稳,“啊”地一声,往傅子风怀里倒去。
傅子风身形一闪,方二姑娘直接扑了空,一头撞到方大厨身上,同时摔到了床上的方大姑娘身上。
床板受压,咔嚓一声断折,方大厨、方二姑娘都跌落于地,方大姑娘的手搭在了方二姑娘的身上。
“啊!”方二姑娘一声惨叫,忙扒拉开方大姑娘的手,几乎是踩着方大厨想爬站起来。
方大厨也是惊慌万分,他不忙着爬起来,却先忙着给自棉被中露出身体的方大姑娘再盖紧棉被。
总官过去扶住了方二姑娘,看她已是吓的满面苍白,还有些纳闷,不过是摔了一跤,怎么就吓成这样。方大厨就更奇怪了,方大姑娘明明是衣着整齐,他却那么急着遮挡做什么。至于可怜的方大姑娘,看来是真的病的不行了,就是这么折腾,都一声没出。
傅子风对身后的混乱视而不见,只是看着面前的墙壁。墙壁上贴着一幅伊尹的画像。伊尹是庖人的祖师爷,方大厨父女在房中贴他的画像再正常不过。
傅子风伸手,揭开画像,画像后是墙壁,他屈指轻扣墙壁,墙壁发出“咚咚”的声响,仔细听了一下,又仔细审视了一下。
“傅将军……”方大厨想说话,傅子风头也没回,向后弹出两道指风,将方大厨和方二姑娘同时点了穴/道,定在那里,既不能出声也不能动了。
“傅,傅将军。”总官有些不知所措。
“你看看方大姑娘是不是已经死了。”傅子风依旧没有回头,继续上下左右看眼前的墙壁。
总官吓了一跳,弯腰下去,将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放到方大姑娘的鼻下,略停了一停,忙缩手,果真是,方大姑娘已没了气息。
傅子风终于发现了墙壁上的机关,他伸手在左侧墙壁上轻轻一点,“吧嗒”一声,他面前的墙壁上,忽然翘起了一个缝。
傅子风沿着那个缝隙向上一抬,抬起了一扇薄板,露出一个木质的暗格来,暗格四壁木板都很平滑,只是暗格内是空的。
傅子风有些蹙眉。总官目瞪口呆,他忙走过来,伸手摸摸暗格的内壁,纳闷道:“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暗格?”
暗格不太大,但是也不太小,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若是蜷缩着坐在里面也是正好。
这艘凤船是瓜州府衙临时征调,总官等船官也是上船前自漕运船上派掉过来。
傅子风蹙眉道:“船上暗格应该是不止这一间房内有,总官大人可以派人细细查证,许是大功一件。”
坊间早有传言,指有官船参与贩卖幼童或夹带私货,但是向来查无实证,如今船上暗格就是铁证。
总官不由大喜,忙谢过傅将军。
傅子风却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这暗格不小,但是也藏不下杜栖霜,难道杜栖霜,真的……
“那这方大姑娘又怎会死在这里?”总官现在看傅子风已有了神的光环,忙探问此事。
“总官审一审方二姑娘许就知晓答案。”傅子风道,他心情很差,而且莫名愤怒气恼后悔,如果杜栖霜掉下船时,他没有先挡原木,而是直接飞身去救杜栖霜,杜栖霜就一定不会出事。
傅子风想,他不挡原木又能怎样呢,原木不过就是会砸坏船舱,也许会惊吓到杜栖烛,但是杜栖烛身边还有两个武功不错的丫鬟在,总能保护她的吧。
傅子风又想,可若是那两个丫鬟没护住杜栖烛,又或原木真的压塌了船舱,伤了杜栖烛,那杜栖霜回来瞧见了,肯定也要生自己的气,埋怨自己保护不周。
想来想去,傅子风越来越气恨自己,还是自己没用,保护不了贵妃殿下,也护不住杜栖霜。
总官立在旁侧,琢磨是不是该让人进来,先把方家父女压到船上牢房审问,那是不是应该请傅将军解开他们的穴/道,可是,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傅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好像要杀人似的。
傅子风忽然一拳,“啪”地砸到暗格上,将暗格的木板砸断裂开。这一拳,傅子风没有运内力相护,锋利的木茬刺入手上肉中,鲜血立时就流了出来。
“傅,傅将军……”总官想劝。
手上的疼痛,让傅子风的头脑清醒了一些,活要见人,杜栖霜绝不会死,傅子风咬牙,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
傅子风一甩手,转身。
“傅将军。”杜栖霜微弱的声音,从暗格内传了出来。
傅子风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猛地闪身到暗格前,就是将正准备探头向暗格内张望的总官直接撞飞到墙角都没有发觉。
暗格后竟然还有一道横着的如同烟筒般的暗道,杜栖霜头冲着暗格的方向趴着,身子腿还在“烟筒”中,他正用手摘掉头上的一个木屑。
这个暗道是由高向低的,正好可容一人爬行。杜栖霜正是刚爬过来,头顶的挡板就被傅子风打破。
“霜儿,你没有死!”傅子风大喜,双手伸进去,握紧了杜栖霜的臂膀,“等一下,傅将军……”杜栖霜想拦。
傅子风哪还能等,双手用力往外一拉,直接将杜栖霜从暗道中拽了出来。
杜栖霜被傅子风抱着双肩猛地拽出来,他又无处借力,整个人都扑在了傅子风身上,直接将傅子风扑倒在地,头磕在傅子风坚硬的下巴上,痛得他哎呦一声。
傅子风猝不及防被杜栖霜压倒,双手反倒是抱紧了杜栖霜,杜栖霜颀长的身躯正好全摔在他的身上,砸得他肺腑生疼。
最痛的则是他的下颌,被杜栖霜猛地一撞,那种疼痛就不用说了,真是要痛得五官变形,而若非他舌头缩得快,怕是当场就要被迫“咬舌自尽”了。
被磕到墙壁上眼冒金星地总官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副奇特的画面,地板上,傅子风将军怀抱着杜家的四公子,表情怪异地躺在地上,而傅子风将军身下,还垫着已被压昏了过去的方大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