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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计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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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的官船有多种规模,多种结构,用途不同。官员能调度和使用的规格也不同。
贵妃殿下可用的官船,为三层官船,三十米长,全木所建,红色鎏金,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船有三层,从上数,一二层为客居,二层还有厨房,仓库并放辎重车马等,三层为船工及船上仆役居所,并有不同的出入舷梯。
另有两艘灰色二层官船,前后停靠,则是护卫船,规模和新旧靓丽程度,与贵妃殿下所乘坐的官船相去甚远。
瓜州的官船都为车轮船,两翼及船底有铁甲,船头有舵仓,船尾双锚,更宜于渡江。
瓜州府衙的大小官员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在码头迎送,比起蒲州的迎送人数,多了十倍不止,但凡有些品级的,都来了。
傅子风与各位官员相互拜礼,一团和气,他早已分派好人手,将所有禁卫分成三组,命青峰带一组十二人乘第一艘船,并贵妃的部分辎重和车马。
贵妃入宫,是不需要带嫁妆的,不过是一些常用之物或是喜欢的小件,摆设等。
杜栖烛带的不多也不少,只十个红木箱子。但是一路来穿州过府的,各地官衙都有孝敬,如今大箱子小箱子的,总有百十多件了。
傅子风把杜栖烛自带的那些,单独放了篷车,重点看护,如今这十个箱子,也是让得力的禁卫单独装运到第二艘船上去,且一点儿漆一点儿皮都不能磕碰。
其他的则查点清楚了,放在第一艘船上。
傅子风请杜栖烛的示下,请杜栖烛只带几个贴身的仆妇随行,其他仆妇和车马篷车,放第三辆官船。
杜栖烛允了,只带了笼月和笼香,周妈和一个小丫鬟。其他的丫鬟仆妇都坐第三艘船。
傅子风带十二名禁卫随行护卫贵妃殿下。杜栖霜带了风亦台和风亦亭,自然也是坐第二艘船。
傅子风命风亦榭坐第三艘船,统领禁卫及其他人等,并与青峰负责首尾呼应。
州府还派有十二艘快舟,左右护航。
青峰领命而去,风亦榭先躬身告罪道:“亦榭只怕有负将军所托,亦榭晕船。”
傅子风有些意外:“贵妃殿下的命令,若是乘舟而上,这江上路程,总要六七日,即便途中有京口驿站可下船休整,也是三日之后,那风侍卫可受得住?”
风亦榭无奈道:“亦榭只能勉力坚持。”
今日风浪不小,官船停靠的码头离岸边甚远,府衙用原木新架设了一道幅面极宽的踏板,供车马登船。但是船拴得再牢靠,也难免随着浪轻轻晃动。
众人按分派陆续登船。杜栖烛坐在篷车内,周妈驾车自踏板上行过,上船。车稳,马稳,且不闻一声马啼。
傅子风不由赞道:“贵府的这位周妈妈,果真是驾车的高手,内力也不弱。”
杜栖霜对傅子风微颔首为礼,骑马行上踏板,风姿翩然。傅子风看得暗暗喝彩,原来四公子的骑术也如此精湛。
傅子风在心底,很想唤杜栖霜一声霜儿的,可是杜栖霜说过,霜儿两字只有家长尊长和挚友可呼,他还没这个资格。
风亦台和风亦亭骑在马上,并排于杜栖霜身后,两人驱马上了踏板,风亦亭余光触目江水翻滚,就觉得好像有些不舒服,待马前蹄落到船上,他一颗心都悬了空……
“麻烦亦台师兄带我的马入厩……”风亦亭落足船板,就感觉得到船下碧波荡漾,连带着船板也荡漾起来,要把他的肠子绞成乱麻了。
“哗!”风亦亭一个凌波微步,闪到船舷边,连同嘴里含着的晕船丸一起吐到江水里了。
隔壁船上,风亦榭也正趴在船舷边吐个不停。他身后的几名禁卫面面相觑。
“我晕船之事,禁止外传,谁敢乱传一字,军法从事。”风亦榭强运内力,站稳身形,冷声宣布。
“属下不敢。”那几名禁卫脸含笑意,一起应诺。
风亦榭带出来的杜家府军,自然也都是他交好的兄弟,这种可能会害他挨板子的事情,谁也不会乱传。
傅子风站在岸上,耳听八方,风亦榭和风亦亭的情形,在他意料之中。
瓜州知府刚刚特意送了一箱的晕船丸和一箱的生姜过来,请傅子风船上备用。
“这里到新滩一段,船行曲折,水流湍急,如今又是涨水期,船行最是颠簸,就是常年跑船之人,都易晕船。傅将军与贵妃殿下若是不常乘舟,可是要受苦了。”
傅子风在瓜州知府看似关切的话语中,硬是听出了三分幸灾乐祸。
一船、三船安顿完毕,傅子风深吸一口内气,踏上船板,吩咐撤去踏板,准备行船。
瓜州官员在岸上挥手相送。拖船出港的号角吹响,浑厚的渔歌响了起来。
傅子风看见几十个赤条条的汉子喊着号子跳入齐腰身的江水中开始推船,很有些纳闷。
总官在旁解释道:“为了官船上下平稳,所以置于浅滩之上,需要入水行船,必由纤工拖拽。”
难怪停的稳稳当当……傅子风忽然有些后悔了,自己答应贵妃殿下乘船之命实在是草率了。
“船入江后,晃动大,祭拜过水神之后,大人就可以入舱休息,凡事吩咐下官即可。”总官躬身道。
行船前要祭拜水神,就是官船也不能免俗。贵妃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女子,也不能祭拜水神,所以傅子风请杜栖霜代姐祭拜。
顶层三间房,都是带独立卫浴的,杜栖霜的房间挨着杜栖烛的,傅子风的房间挨着杜栖霜。
杜栖烛的房间是顶层最大的一间,豪华舒适,并种有翠竹等草木装饰,分了里外隔间,还带一个独立的沐浴房和小书房,推窗即可望景。
四大扇木质镂花的轩窗,挂有垂纱,既不遮挡视线,又可保有私密性,设计的极佳。
笼月给杜栖烛煮茶,笼香收拾妥了一应物品,按杜栖烛的吩咐,开了两扇轩窗,放了纱帘。
杜栖烛端着茶,坐在桌案旁,听纤工的号子哥,觉得新鲜有趣。笼香好奇地自纱帘后向外望去,看到拉着前船的纤工一排模糊的身影,忙又闪了开去。
笼月笑道:“谁让你偷看,这回看你害眼睛不?”
纤工工作时,不着寸缕。工作前,提前喊的鱼号,也是提醒女子回避。
“我是想看看小爷祭拜水神嘛,谁要看那种了。”笼香脸通红,直跺脚。
傅子风和杜栖霜并排站在离船头不远处的一张红毡上,船头,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香工,正用一种古老的肢体动作夸张的祭祀舞蹈在祈福。
船头分两侧站着四十名精壮的船工,整齐而高昂而且很有节奏地喊着另一种不知是什么语言的号子,配合着香工的舞蹈,这号子声,与纤夫的号子声,神奇相合。
最后,香工将一个猪头画了符咒扔进水中,仪式结束,而船工的号子与纤夫的号子也同时归为一句:“出行平安喽……”
只这一句出行平安,清晰响亮,众人都听得清,听得懂。
上百人同时相和,声音洪亮,远远地传出去,回荡在江面上,渡口其他往来船只上的船工,亦接声高呼“出行平安喽”,一时间,江面上,“出行平安”的呼喝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杜栖霜四处望去,但见渡口里,江面上,有百余艘大大小小的商船、客船、货船,往来穿梭。
千帆竞过,百舸争流。
傅子风觉得足下微微一晃,船终于入江启航了。
总官陪侍着傅子风和杜栖霜在船上巡视,介绍情况。
这船上共有负责踏船的船工六十人,分为三班,每班二十人,轮流踏船。香工一人,掌潮汐方向祭拜等事宜。另有船头负责掌舵舵手两人,船尾负责抛锚的锚工两人,还有升帆收帆的帆工四人,负责收放绳索的索工四人。
另外还有木工六人,负责维缮,厨工十二人,负责饮食,小厮十二人,负责杂役。马夫六人,负责喂养,照料马匹。分管他们的,称工头,总管全船事物的,便是总官。
所有这些人,都住在第三层的船仓中,说是三层,已是一半在船板上,一半在船板下,那处,杜栖霜是不曾去过也去不得的。
第二层分东西两部,西侧客居有有六间上房,有公共卫浴,四间与随行禁卫使用。一间是总官与香工住,另一间备用。
东侧分为两部,一部分为棚户间,堆放杂物,器具,并马棚。另一部分则是高了十级台阶的厨房。
这厨房也是分两个字号,地字号负责船上餐饮,天字号,专负责贵妃殿下及各位大人的饮食。
天字号与地字号虽是挨着,却并不相通。天字号实际上是有一半建在地字号之上,在一二层船舱一间,并有红木的台阶直送顶层船舱。
负责天字号饮食的,是州府重金聘请的本地方家酒楼的首席大厨,方大厨,他带着他的两个女儿打下手。
二层备用的客房如今就与方大厨父女使用。
厨房内整洁卫生,食材新鲜洁净。炊具盛具器具都是官窑的新品,州府新采办的。
杜栖霜没有意见,傅子风看了一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方大厨的两个女儿含羞带怯地偷看杜栖霜,让傅子风有些小小的不愉快。
其实傅子风这种不愉快完全没必要,自从出门来,但凡见到杜栖霜的,没有不失神,愣神的。
美好的事物总是惹人注目的。太美好的事物就容易惹人失神了。
傅子风自己也挺好笑的,他现在越来越觉得杜栖霜的美是属于自己的,别人多瞧了都不应该。
实际上呢,杜栖霜其实上哪哪都不是自己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