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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欺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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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国丈不会乖乖引颈就戮,已在李宗意料之中,但是他却不知,叶国丈还有这样的本事,他这爆喝之声,不仅是将那十几名侍卫震得无法动弹,就是李宗也觉气血翻滚,耳鸣不已。
院子里几株桂树,开满金黄的桂花,被叶国丈的喝声震得簌簌掉落,一地金黄,连殿脊上的明瓦都受了震动,嗡嗡作响。
“叶国丈僭越了。”随着独孤鸿的一声轻喝,他颀长的身形出现在李宗身侧。
李宗这才觉得自己翻滚的气血渐渐平复。院子内的花树和殿脊上的明瓦,也随着独孤鸿这一声轻喝,停止了摇晃和震动。
“当啷当啷”声响,十柄钢刀落地,似乎被定身的侍卫们都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形,又立刻抢步上前,拾起钢刀,依旧是围在叶国丈周围。
跪在地上的杨太师和李国公这才恍过神来,两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叶国丈,不知所措。
叶国丈看了一眼独孤鸿,心下震惊,这个独孤鸿,竟能破自己的失心吼。他立刻垂头,又跪了下去:“臣一时激愤,失仪殿前,请皇上治罪。”
“兴嫔之伤,既是叶国丈无心而为,还请皇上予以宽免。”独孤鸿向李宗躬身道。
“朕忧心兴嫔之伤,说了重话,让三位爱卿伤心了。”李宗轻叹口气道。
“臣惶恐,不敢当皇上自责之言。”叶国丈,杨太师和李国公再次叩头于地。
“若是叶国丈能医治无恙,朕就既往不咎。”李宗跨过门槛,站在青石高阶上,看着叶国丈:“国丈的本事,让朕刮目相看了,想来国丈还有些本事,也是朕不知道的。”
“臣谢皇上圣恩,臣一定医好兴贤嫔腿伤。”叶国丈跪伏于地,声音里再没有了先前的惶恐,镇定自若:“只是臣还需要准备一些备品,三日后再进宫为兴嫔疗伤。”
“臣对皇上忠心不改,请皇上明断。”叶国丈再叩首一礼,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李宗。
“好,朕信的过叶国丈。”李宗淡淡一笑。
“叶国丈殿前失仪,又该当何罪?”独孤鸿再躬身道。
殿前失仪,轻者庭杖三十,重要落狱问刑。既是国丈,李宗当然不忍重责。
“臣愿领庭杖之责。”叶国丈神色恭谨,却是不自觉地眯了眼睛,看独孤鸿。
独孤鸿一身红衣,袍摆轻扬,眉峰清冷,萧萧肃肃。
李宗挥手,轻喝:“传庭杖,独孤贤妃替朕监刑!”然后放了手,转身,去看柳兴了。
独孤鸿躬身应是,举步到方才李宗站立之处,看着侍卫们摆上阵仗。
“国丈暂且忍耐。”“国丈受苦了。”杨太师和李国公对于叶国丈遭受刑责都感痛心疾首,却也并不敢替他向皇上求情。
三十庭杖而已。叶国丈扬手将长袍扔在地上,伏身刑凳上,抬头看着高阶上的独孤鸿,目光炯炯,毫无惧色,与他看李宗时的目光,完全不同。既似示威,又似挑战。
独孤鸿不动声色,只是声音清冷地道:“行刑。”
落杖的声响穿过两层宫门,清晰地传入李宗耳中,他唇角轻扬,扯出一抹笑容,看来在这李朝历劫的,并不是本君一人。
柳兴面色惨白,躺在榻上,万喜儿本想替他接续断骨,却被他婉拒了:“等皇上的旨意吧。”
几名太医也被伺候柳兴的小太监清骨恭送出去,只留下止疼的药丸,柳兴也不曾服用。
“你这性子,倒有几分似我。”李宗进殿来,就笑对柳兴道。
“皇上何指?”柳兴不明白。
“为构陷叶国丈,不惜断腿。”李宗靠坐在榻上,含笑说道:“够狠,朕喜欢。”
“只是可惜了,我断一腿,不过是换叶国丈一个三十庭杖而已。”柳兴淡淡地道。
李宗早就怀疑叶国丈怀有贰心,这次果然是漏出了马脚。“你这算大功一件,”李宗道:“你且等着吧,我定不会让你白白断了这条腿的。”
叶国丈并未再耍什么别的花样,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挨过三十庭杖,对殿前谢恩,在杨太师和李国公的搀扶下,退出去了。
李宗让柳兴暂且安心休养,等三日后,叶国丈会进宫为他医治断腿:“我相信,叶国丈必定有法子能让你断腿恢复如初。”
李宗回自己的寝殿去,独孤鸿正在煮茶。
“皇上无碍吗?”独孤鸿神情不悦。
“多谢贤妃护驾,朕无碍。”李宗忙迎过去:“贤妃无碍吗?”
独孤鸿是运了十成功力,才破了叶国丈的失心吼。他之所以为叶国丈求情,就是怕叶国丈真要拼个鱼死网破,场面无法控制。
李宗殷勤地扶独孤鸿坐下,又去端茶:“贤妃辛苦了,贤妃喝茶。”
独孤鸿坐下了,并不接茶,只是看着李宗。
“朕知道贤妃烦他,朕现在也不待见他,他今儿还伤了柳兴,朕就想借这个机会,干脆把他除去,哪知他这突然脱胎换骨,有了这么厉害的本事,朕也怕他做困兽之斗,只好改了口风,日后有机会,再处置他。”
李宗对独孤鸿长揖:“朕对贤妃,忠心可表,求贤妃明鉴。”
“朕是真不知叶国丈还有这么高的武功在。”李宗就差对天发誓了:“以前也确实没有。”
“上个月,叶国丈出府时,出了意外,被马踏伤,昏迷不醒,朕还去亲自看过。”李宗道。
当时遣去的几名太医,都说叶国丈是不成了。朝中上下,都等着去叶国丈府致哀。
哪知三日后,叶府不仅没有举丧,叶国丈反倒生龙活虎地又来上朝了。
叶国丈被马踏伤之事属实,这还是独孤鸿安排人做的。一个快要死的人,不仅没死,还有了高深的内功?这是什么操作?
独孤鸿蹙眉,还是伸了手,李宗忙把茶放到独孤鸿手上,贤妃不生气就好。
独孤鸿喝了一口茶:“叶国丈对皇上衷心不足,如今又平添了倚仗,皇上可要小心。”
“有贤妃保护朕,朕不怕。”李宗挤到独孤鸿身侧,挨着他坐,“贤妃穿这衣裳真好看,以前怎么不见穿?很趁贤妃的肤色。”
李宗说着,脸也往独孤鸿颈间贴去,那一抹白皙在大红色的交领掩映下,分外诱人。
独孤鸿没那个心情,侧身往外躲了,拿手挡了李宗的脸,往外推。
“叶国丈到底是得了什么机缘,才会突然有了如此高深的武功?”独孤鸿有些烦心。他后悔让杜栖恒去天山了,这要是杜栖恒在,让他一斧头劈了叶国丈就省心了。
“那个,朕也曾经差点淹死,就是看见爱妃那夜,朕不慎落入湖中,”李宗斟酌着措辞,想给独孤鸿一些提示:“朕不会水,眼瞧着要淹死了,可是朕的头脑中忽然灵光闪现……”
独孤鸿微侧头看李宗,李宗点头,眨眼,“爱妃猜猜,朕如何又没有淹死?”
“皇上忽然灵光闪现……”独孤鸿思索,李宗用热切地眼神看着他。
“生死关头,皇上突然学会了浮水?”独孤鸿问道。
李宗……贤妃聪慧无双,但毕竟是个凡人,渡劫重生这种事情,还是别和贤妃讨论了。
独孤鸿起身,往偏殿去:“我要闭关练功。”
李宗忙跟上去劝:“贤妃怎么又闭关练功?这才刚出关,怎么也住一晚上再闭关吧……”
傅子语晕船,还是很厉害的那种。他一开始不说,风亦楼还以为他感染了风寒。
治风寒或是肠胃的药,风西出门必是备着的,杜栖凝便命风西给傅子语熬一碗药来。
“不用了。”傅子语听说要喝汤药,更觉反胃了:“杜大哥,我不用喝汤药的。”
“生病怎能不吃药。”杜栖凝用手背试试傅子语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热了。
“多熬些出来。”杜栖凝吩咐:“第一副药的药效一定要足。”
风西熬了一碗黑漆漆的药汤端到傅子语跟前。傅子语脸色更白了。
“我扶你起来喝药。”杜栖凝觉得是他没照顾好傅子语,有些自责:“这几日倒是没多留意你,这衣衫也单薄了。”
“杜大哥,您让我躺着吧,我真的不用喝药……”傅子语确实是连起来喝药的力气都没有,他根本不敢坐起,躺着都觉天旋地转呢。
杜栖凝哪能听傅子语的,他坐在榻边,探身过去,双臂用力,就将傅子语半抱而起:“不许执拗,喝了药才能好的快。”
傅子语只觉天旋地转,腹内翻江倒海,他不敢说话了,张嘴都不敢。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是靠在杜栖凝身上。
杜栖凝伸手,接过风西手里的药碗,命傅子语:“张嘴,我喂你喝。”
傅子语咬紧牙关,可是那黑漆漆的药汤飘散出头的那苦森森的味道……
“哗……”傅子语忍不住了,一张嘴,全吐在药碗里,本来是半碗药,现在满碗了……
杜栖凝僵住了。风亦楼忙接过杜栖凝手里的碗:“亦儿去处理。”
“小语失礼……”傅子语一句话没说完,张嘴,又“哗”地吐出来,多亏风西眼疾手快,顺手拿了方才杜栖凝净手用的木盆,接到傅子语脸下。
傅子语也顾不得其他了,畅快淋漓的吐了一个翻江倒海,
杜栖凝半抱着傅子语,为他轻拍后背:“没事儿,吐出来就舒服了。”
傅子语觉得太丢脸了,尤其是在杜栖凝面前,这真是太没形象了,想哭……
风西确定傅子语确实不吐了,才将木盆拿出去。风亦楼拿了干净盆,打了水,给傅子语擦脸,净手,又拿来淡茶水给他簌口。
傅子语全身上下,一点儿劲也没了,只能由得风亦楼和杜栖凝帮他拾整。终于一切收拾好,风亦楼出去倒水。
“小语真是太丢脸了。”傅子语脸红扑扑的,小小声道:“杜大哥不用再抱着小语了,把小语放在榻上就好,辛苦杜大哥了。”
杜栖凝瞧他这模样,却觉得可爱,一边将他缓缓地放在榻上,一边低声笑道:“小语的身体柔若无骨,本王抱着倒是舒服,并不觉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