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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用心(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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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栖霜扶风亦城回房,风亦城道:“你的差事准备的如何了?”
杜栖霜笑道:“差不多了。”
“好好做。”风亦城含笑道:“等你到了京城,我再去看你。”
皇上李宗给风亦城封了官职,尚书省吏部侍郎,副丞相之尊,按制,月内应该赴任。风亦城请杜栖凝的吩咐,杜栖凝命他遵皇命赴任,吏部是个好地方,杜栖凝早就有意染指,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也不知命风亦城吏部任职,是皇上李宗的意思还是独孤鸿的意思,不论是谁的意思都不打紧,杜栖凝确信,风亦城只会听他的意思,那就行了。
杜栖霜由衷地高兴,他总觉得风大哥当大哥的侍卫实在太委屈了,如今正好借了这个机会一展宏图。若是楼师兄也去朝中任职,那就更好了。
风亦城笑着,拿手轻点点杜栖霜的额角:“小爷仔细说话的内容,若是王爷见责,我和哥定不会为小爷求情。”
杜栖霜回房时,离下午应卯还有小半个时辰,他精力充沛,丝毫不觉困倦,就去园子里除草、浇花。
这个园子是杜栖霜亲手设计的,亭台楼阁、流水拱桥湖石假山,还有暖棚,又有凉室,园子里引了两道清泉,还有一处天然的地下温泉,种满了颜色各异,形状各异的植物。
有的盛开着硕大芬芳的花朵,便是秋日,依旧开得灿烂,有的结满了累累果实,终年不枯不落,有的层层叠叠、碧绿碧绿的爬满支架……其实这里大部分都是特别珍惜的药草,是杜栖霜四处搜罗来的。
这些药材功效不同,有的能致幻,有的有剧毒,有的能麻醉,有的能使人昏迷,有一些却能解百毒,还有一些药材的功效,就是杜栖霜也不太清楚。
杜栖霜喜欢研究药材,但是杜栖凝不喜欢他鼓捣这些,各种拦着,药园虽是许他建了,却只当个百花百草园罢了,不许他花太多精力在这上面,所以杜栖霜并没有机会成为一代药王,这也是杜栖霜的遗憾之一。
风亦台也在园子里,正在给一株花树剪枝。看见杜栖霜带着风亦亭过来,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对杜栖霜问安:“小爷怎么不去歇息一会儿?”
杜栖霜笑道:“不累,也不困,睡不着。”他最不耐烦午间小憩的,虽则这是世家秉承的养生之道。
小左奉茶过来,对杜栖霜禀告道:“傅将军盏茶时分前醒了,并无大碍,沐浴更衣后,在他的院子里练剑呢。”
杜栖霜点点头,和风亦台坐下喝茶,风亦台笑道:“小爷怎么将傅将军灌醉了?”
“只饮了四盅。”杜栖霜亦是笑道:“我倒是瞧不出他是真醉还是假醉。”
“我方才去问过风亦榭,傅将军在军营之中从不饮酒,众人皆不知他酒量深浅。”风亦台道:“他腰间旧疾却是真的。”
傅子风十六岁时,第一次统领兵马与敌人战场交锋,他作战勇猛,武艺高强,令敌人胆寒。一次夜袭敌营中,傅子风救了一个被战马踏伤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七/八岁大,是个倭人。
众人都说她是细作,要么斩于阵前,要么弃置荒野。只傅子风不忍,力排众议,为她接续断骨,又命军/医为她疗伤,准备将她送到中州托孤所。
行进途中,遇倭人设伏,乱箭齐发。傅子风挥舞长剑,抵挡箭雨,并将那个小女孩儿护在身侧。但是那个小女孩儿却突然抽出藏在怀中的匕首,刺入傅子风腰间。
“匕首刺入极深,总算傅将军命大。”风亦台轻叹了口气:“倭人奸诈残忍,训练了许多孩童为细作,这小女孩儿正是其中之一。”
杜栖霜本是端了茶在品,听风亦台讲到此处,虽是旧事,依旧觉得心寒,手里的茶都觉得凉了。
“那傅将军这回可将那小女孩儿杀了吧?”一直立在杜栖霜身后的风亦亭忍来忍去,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风亦台摇摇头:“听说不曾杀,到底是护了她周全,送去托孤所了。”
傅子风重伤回营,因识人不明、私纵细作,还被傅老将军责军杖四十,傅子风不悔:“子风上阵杀敌,不斩妇孺。”
杜栖霜不由轻叹口气,也不知傅子风这个人是太迂腐还是太方正,便是被人如此恩将仇报,又挨了板子,还不言悔。
杜栖霜突然觉得,傅子风这个人,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傅子风练过剑,再沐浴更衣,换了紫色的官服,落地铜镜中,映衬出他颀长的身姿,他本是转身走了,又走回来,看看镜子中的自己,低头再看看身上合体的长袍,葳蕤的刺绣,洁白的交领,再把目光落向旁侧衣架上,那件褐色的长袍,似乎明白了什么。
傅子风喊青峰过来,问他账上是否还有多余银两。青峰道:“有着呢,户部刚拨过来的,送亲经费……青峰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亏空都补上了?”傅子风也高兴。
“杜副将前几日已是都补上了,虽说户部的款项少了三成,但是杜副将挪用了三成送亲的经费,先补上了,又把您在夷陵的田地租了大户……”
青峰其实对账目也是半懂不懂,以前这账目都由杜栖皓、傅子离或是傅子语帮着整理、入册,他只负责报给傅子风听。
傅子风也不耐烦听这些,摆手道:“有多余的银子就好,你去帮我到市面上寻个铺子,做几套长袍来。”顿了一顿,又道:“做两套即可。”又改口道:“做一套吧,你也做一套。”
青峰应道:“属下这里还有替换的,还是给将军做吧。”
傅子风班师回朝,除了留下几套官服,将所有的衣物都送给了解甲归田的兵将们。
“您那只留了一件老将军原来穿过的袍子吧,这秋日凉了,可做得衣裳了。”青峰笑道:“尤其是您还要护卫贵妃进京,更得有几套贵重衣裳,才趁身份。”
“衣贵洁,不贵华。”傅子风道:“做的合体就好,不用贵重,浪费银子。”
他走过去,将衣架上的褐色长袍取下来,仔细叠平整。爹戎马一生,两袖清风,这件褐色布袍是娘为爹亲手缝制的,爹一直穿得很珍惜,爹最后一次出征前,将这件袍子留给了自己……
傅子风再轻轻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命青峰仔细收起来。
“这虽是老将军留下的念想,但是如今将军身量又长了,这件袍子实在小了,收起来也是应当,您留着纪念就好,真是不能再穿了。”青峰一边唠叨着,一边仔细将这件袍子用洁净的布包裹了,收到箱底去了。
杜栖霜前来应卯时,傅子风已是又早到了盏茶时分,威风凛凛地站在演武台上。
“你让府里的裁缝,给傅将军做几套袍子送过去。”杜栖霜侧头对随在他身侧的风亦亭小声道。
风亦亭点头:“小爷吩咐的正是,怎么也是护送大小姐的送亲使官,不能太寒酸了。”
杜栖霜不由含笑,想起傅子语说他大哥的话:“其实我大哥那人真挺好的,除了有点穷,真没啥别的缺点了。”
傅子风的目光看过来,杜栖霜正含了盈盈笑意,长身玉立在一株硕果累累的桃树下,看的傅子风莫名心动。
“傅将军,我来迟了吗?”杜栖霜的目光与傅子风的目光相对,忙走上前躬身施礼。
“四公子没有来迟,未到应卯之时。”傅子风迎上几步,回礼。
“傅将军,您无碍了吗?”杜栖霜致歉道:“我不该拉着傅将军饮酒的,得罪了。”
傅子风忙回礼道:“是我一时难以自制,失礼了。”又致歉道:“今日子风失态,请四公子见谅。”
两人互相揖礼,一团和气。青峰在旁看着,有些好笑,傅将军和四公子拜来拜去的,好像在拜天地呢。
傅子风挥动令旗,演练开始。
首先是行刺演练。三名侍卫黑巾蒙面,扮演刺客,于官道僻静处行刺贵妃。丫鬟笼纱也被叫过来,假作贵妃,配合演练。
关于可能会遇到行刺这件事,杜栖霜也早有思量。毕竟是独孤贤妃的表妹,又要进宫为妃,不用说别人,皇后或是国丈那,必要下手。
按傅子风的安排,护卫们每四人一个篷车,四十人共十辆篷车,前五后五。第六辆与倒数第六辆则是青峰和风亦榭的篷车。
第七辆与倒数第七辆是傅子风与杜栖霜乘坐。正中有两辆一模一样的篷车,杜栖烛每日任选一辆篷车乘坐。
风亦榭与青峰分上下午各带两组护卫在篷车两侧巡视,轮值休息。傅子风和杜栖霜统领大局,随时巡查。
有刺客行刺,先要铭锣,所有人员进入战斗、戒备状态。青峰和风亦榭带护卫进行第一波拦截。
如果刺客武功很高,突破第一道拦截,则傅子风负责第二道拦截。杜栖霜则负责带杜栖烛往最近的驿站先行避让,寻求庇护和救援,傅子风脱身后再与他们会合。
“若是傅将军也不敌刺客,那又如何?”杜栖霜真有些担心了,他的武功是所有技能中最不够看的,许是连笼纱也打不过。
“婢子会保护大小姐和四公子的。”笼纱含笑道。
“子风拼死护卫贵妃周全。”傅子风凛然道,又微微一笑:“我倒是不知有什么刺客,是本将军能不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