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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矫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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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圣旨还能念错一字,念错圣旨,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而且他的职业操守也不允许。黄门重臣,读错圣旨……李公公丢不起这个人。
杜栖霜不由蹙眉,冷了脸去端茶。
小左劝道:“李公公也是伶俐的人,我们少爷说是商量,这是和您客气,您若是不照做,接下来的场面就尴尬了……”
李公公看出来了,这位杜四爷是当真了。
“敢问四爷,这圣旨之中是否有不妥之处?”李公公觉得许是杜四爷才高八斗,见不得圣旨中有文词疏漏,故此要改?
不过李公公话一出口,已觉自己猜错。虽说修灵台的事情皇上在朝堂上提过,却是被众臣劝谏,皇上回去就自己写了旨意,扔给内侍监传旨。如今圣旨尚未宣读,除了内侍监负责用印及登录的内臣,外人何从知晓圣旨内容?
“自然是有不妥之处。”杜栖霜眉峰一挑:“河道瘀堵,水利不畅,自然是要疏通河道,兴修水利,皇上却要修灵台祈福,何用?”
“那四爷的意思,意思……”李公公哆嗦了。
“修灵台无用,改修灵渠就是。”杜栖霜含笑时,真让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这哪是要读错一字,这根本就是要矫诏修渠啊。李公公脸白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四爷请三思、三思。”
杜栖霜微微一笑:“此事我已深思熟虑,李公公只照做就是。”
自从风闻帝欲修灵台,且灵台选址在灵川,杜栖霜便觉是天赐良机,必要好好把握。
有关兴修灵渠之事,兴安、灵桂和灵川三县早有意向,并筹措多时。只因工程浩大,所需银两又巨,故进展缓慢。
本次帝为修灵台,强征三县田赋五百余万两,另募集工匠三万余人赶赴灵川,只等圣旨到时拨款动工。
钱有了,人有了,就差一道修渠的旨意。杜栖霜立时决定,截圣旨,改圣意,借此良机兴修灵渠。
杜栖霜既决定了,就着手准备。他先命水利官员核对图纸,清点人手,随时待命修渠。又命人探查传旨人选、护卫配备、行进路线、行程天数,伺机劫官。
杜栖霜担心他的小厮小左功夫不足,不足以应对内侍高手,还借来大哥杜栖凝侍卫中武功最好的风亦城充当后援。
为了寻个合适的理由离家外出,杜栖霜也是思虑了好几天。终于是借灵川寺法会为父祈福为名,求得大哥应允离家七天。
他紧赶慢赶地,总算是赶在李公公进城宣旨前截下圣旨。
“假传圣旨,这是欺君大罪,便是令兄也只怕救你不得了,四爷真得不怕?”李公公急得直冒汗。
杜栖霜淡淡一笑,他唯一怕的就是自己在矫诏修渠前被大哥抓回去,除此外,还真没什么可怕的。
李公公傻眼了,挣扎着道:“虽然四爷不怕死,某家却不得不顾虑这项上人头。况且某家宁肯一死,也绝不做欺君罔上之事……”
杜栖霜毫不在意地道:“随你。”
小左瞄瞄自家少爷脸色,再劝李公公道:“公公再思量思量,您若是按我们少爷意思传旨,不仅能多活一刻,而且也将深受三地百姓感念,流芳千古啊。”
李公公闭目道:“横竖都是死,某家也就不在意多活一刻半刻的时辰,更勿提那些身外之名了。”
杜栖霜蹙眉便命小左:“成全了吧。”
小左答应一声,拿了匕首出来,寒光闪闪,李公公吓得腿都哆嗦了:“四爷真要杀我?”
杜栖霜眉峰轻挑:“无奈之举。”
“我愿听从杜四爷吩咐。”李公公立刻咬牙改口,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应承下来,再思谋脱身之策。
杜栖霜眸光流动,看看李公公,对小左微摆头:“还是处置了省心,免生变故。”
李公公心里一惊,他还以为杜栖霜好骗……只还未来得及再出声,小左已是一掌拍晕了他,然后问杜栖霜道:“少爷,接下来又要如何?”
杜栖霜挑了篷车的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能如何,小爷我亲自传旨去。”
小左下了篷车,拍了拍手,路边的树林里很快就又跳出来十几名青衣少年,齐聚到篷车前听令。
“按计划行事。”小左吩咐道。
“是。”随着齐声应诺,这些青衣少爷立刻着手准备,他们俱都是杜栖霜的亲卫,忠心耿耿。
后面官道上,又有一辆官车快速驶过来,小左笑对驾车的少年道:“小右到得还算及时,再晚一步,许就耽误小爷的正事了。”
小右跳下马车,对小左做个鬼脸,走过来,对车辕上的少年欠了欠身:“亦城师兄。”
杜栖霜自篷车内挑了车帘出来,小右欠身禀告道:“少爷命定制的官车终于及时送到了。”
杜栖霜点点头,看了看小右送来的官车,果真是与李公公所坐的官车一般无二。
“将马也换过来。”杜栖霜吩咐,然后才对风亦城道:“麻烦风大哥和霜儿一起换车吧。”
风亦城跃下马车,问杜栖霜道:“小爷这是要去灵川寺祈福吗?”
杜栖霜嘻嘻笑道:“只是祈福之前,顺道做些积福的事情罢了。”
“小爷真以为能瞒过王爷去?”风亦城有些好笑。
“自然是瞒不过去。”杜栖霜听风亦城提到大哥杜栖凝,无端就觉英雄气短,大哥知道了,少不得要拍一顿板子吧:“若是将来大哥命风大哥执罚,还请风大哥手下留情。”
风亦城不由摇头叹气,自家小爷虽是怕王爷怕得厉害,其他的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亲卫们换好了马,杜栖霜带着风亦城坐进官车。小右则跃上车辕负责驾车。
小左在李公公原来乘坐的官车内的座位下的暗格里找到了圣旨和两套传旨用的崭新的官服,呈给杜栖霜过目。
其他人很快就将三辆官车内外所有被点了穴道的车夫和侍卫们都塞进了李公公和杜栖霜原来坐的车内带走。其余一些亲卫则换上与内侍护卫一样的长袍,冒充内侍和内卫。
这里因是离城门近了,偶有路人或是篷车经过,难免驻足留意,亲卫们就以“办差”为名,勒令闲杂人等不得观看、多言。
官车调整好序位,再次向城内进发。
小左在几案上展开圣旨,供杜栖霜细瞧。杜栖霜伸了手,小左恭敬地递上一支狼毫。
杜栖霜用纤细莹白的手指接过来,在“台”上涂抹了,在旁侧写了个“渠”字。又觉得“田赋”两字也扎眼,干脆再改一字,改为“市赋”吧。
田赋是百姓口粮,市赋是商贾之利。杜栖霜这随意一笔,保的是几万百姓的温饱,伤的可就是达官显贵的私囊。
“小爷真是豪气!”风亦城又忍不住笑。
杜栖霜这一笔下去,他大哥杜栖凝那里最少没了三成利银,将来杜栖凝秋后算账,杜栖霜的皮可是不保了。
杜栖霜咧了咧嘴:“既是要做流芳千古的事儿,总不能太畏首畏尾了。”
杜栖霜把狼毫扔给小左:“随爷传旨去吧。”
篷车将入城时,暴雨落下来,又快又急。待篷车驶近驿站,天已放晴。
水洗过后,碧空蔚蓝。
兴安、灵桂及灵川三县县丞并衙属及三县都尉、提辖、经略及士大夫等数十人,在驿站门外按官序列队迎接。这些文官武将恭迎的虽是圣旨,那传旨的公公自然也是备享尊荣。
官家的篷车停在驿站门前,前后马车上的十二名内侍跳下马车、分两队站好,动作迅速、鸦雀无声。
中间篷车的车帘一挑,着了内卫服饰的小右先跳下马车,栓了车帘,放了脚蹬,着了小太监服饰的小左再跳下马车来,伸了手,虚扶了穿着紫金内侍官服的杜栖霜下了马车。
众人的目光都是一瞪再瞪,越瞪越大,先是忙着看帅气的小右,又看俊美的小左,再落到这位传旨的公公身上时,都屏住了呼吸,这位传旨的公公长得也太年轻好看了吧!便是那紫金官服都仿佛有了灵性,葳蕤生光,简直要闪瞎众人的眼。
“诸位久等了。”杜栖霜对众人抱拳。
“公公辛苦。”众人忙着回礼。
灵川县丞风宁的眼睛瞪得溜圆,还不停地揉,这,这来传旨的公公……这不我家四爷吗?
灵川提辖易雨也是一脸茫然……我的四爷啊,您不是刚请了个水利监造的差事准备修渠,怎么又去当上公公了?
“这位是黄门重臣小李公公。”小左捏着嗓子,拿腔作调地咋呼:“各位大人准备接旨吧。”
众人这才恍过神来,忙往两边分开,请小李公公先行。杜栖霜矜持地点点头,踱着四平八稳地步子往院子里走。
登上车辕候着的小右忽然想起一事来,忙进车中将放了圣旨的金色托盘取出来,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小左身侧交给小左,小左忙奉了,再快走两步,跟上杜栖霜,亦步亦趋,心道好险,差点把圣旨忘了。
驿站庭院内已洒扫干净,摆了香案。杜栖霜铜盆净手,燃香上香,再取过小左托盘上的圣旨,双手一抖,高声喝道:“兴安、灵桂并灵川三县文武接旨!”
院内众人,点到名没点到名的,已口呼万岁一同跪了下去。
杜栖霜抑扬顿挫地宣读道:“兴安、灵桂及灵川三县,依江而建,灵渠穿行,原通舟商贸,水路顺畅。然灵渠日久失修,通行不畅,更有水患之险。朕忧心难安,故募工匠数万,并三县市赋五百余万,兴修灵渠,为民福祉。三县文武即接旨日起,调拨银款,遣派工匠,破土动工,不得延误,钦此!”
“怎么改修灵渠啦?”“不是说要修灵台吗?”众人跪在地上,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诸位还不接旨谢恩吗?”杜栖霜收了圣旨,眉峰轻蹙。
“这位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灵川县丞风宁先站起来,对杜栖霜抱拳 :“下官还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公公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