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二十三章 海棠无香情丝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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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红霞，染晕天际，一点点恍散精气，渐渐暗黑下来。凝枫和莲沁在前院相陪良妃几人用了些晚晌点心，再闲聊一阵，也就预备散了，良妃留下凝枫有话吩咐，落梅先陪着莲沁往后院看看。
凝枫拨亮墙角灯架上的烛芯，询问：“是这会儿睡下，还是再坐会儿？”
“时间还早，想看会儿书。栖月，你坐下，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良妃微微向后倚着炕壁靠枕，示意凝枫坐到身边。
凝枫端一杯热茶放到炕桌，然后挨边坐下，看着良妃，烛光映照下良妃额前眉尾的细纹，深深浅浅，岁月荏苒。
良妃说：“栖月，这段时间你适应的很好，我也欣慰，并不担心你处事少分寸。-----只是你毕竟不同，虽不好奇未来，但始终无法透彻其中的纷杂。那些孩子们都是好的，可惜想要的东西终了也只能属于一个人，他们没有缘分维系一辈子的相亲相爱。你聪明、懂事，也知道心疼人，可就这个情字怕是要误了你的心，我想劝你离得远些，想来也不能够了。”
白烛火苗在纸罩里静静燃烧，照映着墙角壁面浅晰的影，仿佛谁的魂灵淡漠等待。凝枫不愿再看良妃，害怕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很久很久以前，是高中吧，母亲也曾用这般口气，唠叨着男女之间的关系，有点操心、有点无奈、隐约也藏着爱惜的埋怨。
凝枫低着头，手指尖勾住衣摆边脱丝细线，一下一下地扯，轻声说：“我明白您的好意，只是情感的去向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随着它走。我的心思总在一个人身上，我想这个是我可以掌控的未来，您放心，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良妃缓缓叹一口气，端杯，却并不饮茶，又放回桌面：“心里的事情是最难的，连自己也会怕。好了，你去歇着吧。”
凝枫起身行礼，匆忙间看一眼良妃，她微蹙眉头，烛光印着眼眸中深深的倦忧，仿似宫殿围廊木柱上久经风袭的漆色，无法拭新。
回到后院，海棠树下置放着桌椅，落梅和莲沁借着月光正聊天，看见凝枫过来，忙起身招呼。等三人坐下，落梅沏一杯新茶给凝枫，说：“我过去了，娘娘身边得有个人照应。”
凝枫想留住落梅问问为何今日心绪不宁，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得眼看着她转过廊角出院去，不禁低声自语：“也不知为什么这样，真是----。”
莲沁笑了：“我虽知是为什么，却不能替你化解，也正烦恼呢。”
凝枫赶紧望向她：“对呀，我怎么忘记你了，你能参透人心的，自然知道她的别扭是为了什么，快告诉我吧！”
“其实女人之间还能因为什么事情，终究不过是个情字。若不是今日，我还真难察觉落梅心里有了人，以前可能她心静，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情字？她心里有了人，为什么会对我------，难道她也爱着胤禩？”
“也只有你真真是不顾忌的，在我面前也就罢了，别处可不敢直呼阿哥的名字，仔细有心人。”
凝枫笑笑：“你放心，也就是在你跟前，我不是鲁莽的人。我还是不明白，我和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再说即使有了情意，也是两情相悦，自然而生，并未碍着旁人，何至于她就这样疏远起来？她原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将心事显在面上的个性呀？”
“方才我俩坐着闲话，虽一句也不曾提起今日的事情，但她的情绪不平静我可以感觉到。她并不曾奢望八阿哥的感情，一直以来亦是付出不求回报的，她清楚自己与皇子之间的差距，只希望能看见他守在身边也就够了。她自己也很不解，为何今日突然升了嫉厌之心，刚刚她刻意冷静，心里却一直反复地问‘他不过是留下她而已，并不表示什么，为什么我竟对她那样厌烦起来？看见她心里为什么那样难受呢？’”
凝枫再想仍是不得原由，亦不深究，与莲沁说些闲话，过一阵夜风渐渐阴冷，树影舞展，斑驳飘移，像是无处可去的幽灵聚拢过来。凝枫怀抱肩臂，四下晃瞄：“有些凉了，进屋吧。”
莲沁轻笑：“原来你惧凉夜的风，倒是不曾想到。”凝枫不便解释，故宫久传的鬼魂出没之说，以前只是故事一般听听，现如今身在其中，毕竟心有畏意，联想翩翩。两人收拾桌椅茶点，进屋继续絮叨枕边话，直到天边星月沉隐，方才朦胧睡去。
转眼两天时光，莲沁聪慧灵敏，已经与胤禄箫笛和谐，相应无间。期间胤禩未有出现，胤禟独自来过两次，每次只在一旁安静坐着，初看莲沁练习面含欢愉，看着看着，抑不尽的哀忧雾霭一般袭裹不散。
凝枫端茶过来，放置在廊前小茶几，自己寻一张椅子坐在胤禟不远处，也看习舞众人。胤禟本不留意，偶尔余光感觉身畔人影，回眸才见凝枫笑颜盈盈，即刻深皱浓眉。
凝枫笑说：“我知这般不合规矩，若被人说出去，不定有什么责罚。可是有人在身边的感觉是不是心安一些？”
胤禟闻言，并不出声，眉峰收聚更重，眼眸中亦有了防拒之意。
凝枫轻声说：“我与莲沁虽相识不长，但人心的靠近本就不依时间久远来衡量，要随缘分。我真心当她是朋友，所以今日才跟九阿哥说这些话，或许在这里，用我这样的身份，说什么都是错都是罪，无所谓了，若是九阿哥听了有所领悟，也就不枉我一番心意。以前我听人说过一个有关树叶的故事，觉得蛮有趣也蛮伤感的，想说给九阿哥听听。”
胤禟早已转开视线，看着院子里人群舞动，对于凝枫的说话仿似并未上心，却也不去阻止。
凝枫继续说：“有一棵老树，枝繁叶茂，覆盖广泛，东边枝丫尖上有一片老叶，时日久长，经历风霜，对于其他树叶已没有特别情意，可见可不见，可有可没有。有一日，大风大雨，树枝被吹得狂乱挥舞，无数片残叶纷纷坠落，化泥化土。第二日，风平雨静之后，老叶惊奇地发现跟它同一枝干上竟然生长出一片幼嫩的新叶！它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喜悦，一瞬间就爱上了这片新叶。接下来，无微不至的关怀爱护，新叶生长的很快很好，两片叶子相互依偎地生存着。可是，同一枝干共生老新叶片，对这棵树来说太过异相，渐渐引得其他树叶的闲言闲语，也引来老树的责训。老叶独自承受各方的为难，想要给新叶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为了不再被他人在意，老叶开始疏远新叶，假装对新叶与对别的树叶没有什么不同。新叶不明白为何老叶的举措有了变化，想要询问，又怕被老叶厌烦，于是静静忍受寂寞孤独。不久之后，新叶衰败残落，脱离枝干的刹那，它对老叶说‘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只要你还肯爱我，还肯让我爱你，就够了。可是你不要我爱你，也不敢再爱我，那么我只好先离开了。’老叶心碎地看着新叶被风雨打散融进泥土，永世不见。”
凝枫又看胤禟，他眉头已展，冷漠的面容，让人以为这个故事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耳朵里。但细看看，他握着椅把的手背，青筋凸显，颇为狰狞。
凝枫知道等不到他的反应，又说着：“老叶很可怜，它忍受一切是想给新叶带来幸福，却不知道新叶的幸福来源于它，若是没有了老叶真心的爱惜，新叶除了伤心也就不剩什么了。这个世间，有太多个体不能违背不能无视的规矩道理，要去遵循去妥协才能生存，这是没错的。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放弃真心，那倒不如像新叶那样结束今生，去寻下一世的幸福快乐。爱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能如爱人一般倾情，那就当作是至亲的亲人去珍惜去相爱吧，只要是真心，没有什么距离、什么阻隔是不能跨越的。我真是同情老叶，却更心疼新叶，唉，这样的故事的确让人伤感啊。”
凝枫并不多看胤禟的表情，不再多说什么，两人沉默地看着表演，箫笛悠扬、歌声轻盈，再有清风划拂天空、叶梢的玲珑冥想之音，天地间净谧一片，抚慰人心。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二十三章 海棠无香情丝丝（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