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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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意识，逐渐清醒。
零姬缓缓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身边有人，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就看见柔和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房中。床头旁的一张椅子上，一个女孩坐在上头，抱着兔子玩偶睡得正香，棕色的长发凌乱垂下，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地点着。
黑主优姬。
或者说，玖兰优姬。
零一生最爱，也是唯一爱过的女人。
她带给过零最大的幸福，也带给过零最深的痛苦。零的喜怒哀乐都被她所掌控，为了她幸福，什么都愿意去做。
这样的深情，一度让零姬羡慕、嫉妒到近乎发疯的地步。
但在这一刻，零姬却平静了下来。
眼前的黑主优姬，并不是零深深爱着的那个优姬。哪怕锥生家同样遭遇了不幸，优姬在这件事中也是无辜的——被玖兰枢过度保护不是优姬的错。冤有头，债有主，零姬可以恨绯樱闲，可以恨玖兰枢，唯独不能将责任推到优姬的身上去。
更何况，就算是零爱着的那个优姬出现在她面前，零姬也什么都不会做，因为那是零深爱着的人。如果优姬出了什么事，零也会痛苦。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黑主灰阎放轻动作，走了进来。看见零姬的目光投向他，非常高兴：“锥生，你醒了？”
他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却还是惊动了一旁的黑主优姬，就见优姬兔子一般蹿了起来，错愕地看着周围，旋即揉了揉眼睛，酒红色的猫眼中绽出欣喜：“姐姐醒了？”
“优姬真的很喜欢你呢！”黑主灰阎欣慰地说，“她很少这么粘人，看来你们很有缘。”
零姬沉默片刻，才问：“我睡了几天？”
黑主灰阎坐在病床边沿，示意优姬到自己怀里来，才说：“今天是第三天。”
听见他的回答，零姬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视线偏到靠墙的那一侧，拒绝继续交流的姿态表露无疑。
“锥生。”黑主灰阎心中轻叹一声，陈述事实，“我已经向猎人协会和政府都提交了收养手续，也对夜刈十牙打过招呼。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养女了，但不用改姓。还有，锥生家的财产，我都替你保管，等你成年后还给你。”
优姬靠着黑主灰阎，猫儿般的眸子中写满了关心，怯生生地说：“姐姐，你怎么了？”
零姬无法拒绝这发自内心的纯粹关怀，便朝优姬礼貌地笑了笑，轻声道：“没什么，谢谢你守着我。”
表达感谢的同时，她的心中却只有了悟与叹息。
难怪零会深深爱着优姬——谁在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后，不会爱上给予自己温暖与关怀的人呢？
哪怕对优姬怀着一丝偏见的零姬，在见到优姬一直守着素不相识的她时，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何况零那么重情，爱上优姬简直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这份相遇没有阴谋，不会被人利用就好了，零姬一定会发自内心地祝福。可现实偏偏是，从一开始，这就是玖兰枢的算计。
零姬五味陈杂，心中翻涌着万千思绪，优姬却很高兴，巴掌大的小脸上绽放璀璨的笑容：“姐姐饿了吧？我去给姐姐做饭！”
说罢，她就从黑主灰阎的怀里挣脱出去，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零姬来不及劝阻，只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黑主灰阎——如果她没目测错误，优姬现在的身高最多只有一米二，小小一只，不会比灶台高多少，你现在就让人家做饭？别告诉她，打扫卫生也是优姬负责吧？
察觉到她无声的谴责，黑主灰阎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这个，那个……其实优姬是喜欢你，才……”
他自己越说都越有些心虚，只能用笑容来掩饰：“优姬很关心你呢！”
“我知道。”
零姬轻轻地说。
她很早就知道，优姬待人真诚热情，本质上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虽说优姬在感情上确实优柔寡断，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身份突变造成的。如果优姬没有变回吸血鬼，她一定会选择青梅竹马、同为人类的零，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曲折。
正因为如此，才让零更加痛苦。
如果优姬是个坏人，零完全可以自我说服，放下这段感情，偏偏她不是。她对零的好就像致命的毒-药，明知道不能靠近，对方真正爱的不是自己，却还是无法抗拒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温暖。
千错万错，都是玖兰枢的错！
黑主灰阎不知零姬心中盘旋的念头，他犹豫了一下，才叮嘱道：“我去看看优姬，你先好好休息。”
说罢，他就站了起来，准备离开，却听见零姬问：“我康复后也要进入黑主学院读书么？”
看见零姬主动问他话，黑主灰阎顿时留下宽面条泪，神情激动，手舞足蹈：“对呀，两个可爱的女儿一起上下学，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我想晚一两年再去。”
黑主灰阎立刻冷静下来，推了推眼镜：“为什么？”
他镜片后的眼眸，看似冷淡，实则异常锐利，仿佛要看透人的内心。也唯有如此，才不愧“传说中的猎人”之名。
“我不喜欢嘈杂的环境，也不擅长与人相处。”零姬轻轻地说，神思却有些飘忽，压根没看黑主灰阎，目光不知飘到哪里，“我想冷静一段时间，何况，我也需要应对日渐恶化的身体，想办法克制住自己，不堕落为LEVEL E。”
无比残酷的事实，就这样被她轻飘飘地说了出来，不带半点感情。这样漠然到无所谓的态度，令黑主灰阎有一瞬的心惊。
但他思考了一会儿，就装出一副傻白甜的样子，乐呵呵地说：“我可爱的女儿说什么都行！”
得到他的承诺，零姬轻轻闭上眼睛。
零，我该怎么办？
接受他们的好意，将他们当做亲人？可你的遭遇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事，他们很难站在我这一边，我注定不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如果不接受呢？
那些令零与她痛苦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他们对她的好真真切切地摆在那里。若是一边享受着对方的关心和爱护，一边却不肯接纳他们，甚至翻脸不认人，与白眼狼又有什么区别？
零，我究竟该怎么办？
【不要怕，我会永远守护着你。】
零温暖的话语，仿佛又回荡在她的耳际。
零姬轻抚右耳悬挂的紫水滴，下定了决心——既然零希望她被很多人所爱，那她就不能冷漠自闭，拒人于千里。
敞开心扉去接纳他人，确实有可能被伤害，但没关系。
零与她同在。
大概是零姬终于不排斥自己“成为人”的原因，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好转，不过几天，就与常人无异。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看不下去黑主灰阎“虐待童工”的行为了。
鉴于黑主灰阎做饭难吃到极点，父女俩一般三餐都蹭学校食堂。但身为学校的理事长，黑主灰阎又要以身作则，不能培养学生的娇气，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点菜。
既然如此，想变口味怎么办？那就只有自己做了。
托黑主灰阎的福，优姬小小年纪就会做饭，虽然做得也不怎么样。可黑主灰阎那家伙，只知道在一旁拍手叫好，半点忙都不上去帮！
零姬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将这份工作接了下来。
虽然她从来没有做过家务，更没做过饭，但零常年照顾一缕，对家务很擅长，也非常喜欢做料理。
零喜欢做的事情，哪怕她不喜欢，也要强迫自己喜欢。所以当她花了一周时间，看完堆积如山的菜谱，报废了一大堆食材后……
“零姬真是太厉害了！”黑主灰阎一边快速扒着食物，一边泪流满面，含糊不清地说，“以后做饭的事情就交给零姬了！”
“不是去食堂吃么？”
黑主灰阎淌下宽面条泪：“我重金聘请的大厨，与零姬的手艺一比，简直没法看。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我怎么愿意再去吃猪食。”
“咳——咳——”
优姬被呛住了，不断咳嗽，零姬递了杯水给她，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看见这一幕，黑主灰阎双手捧脸，露出少女般的梦幻表情：“我的两个女儿相处得真好，爸爸我太开心了！”
零姬只觉辣眼睛，索性从餐桌旁离开，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拿起刚看了一半的神秘学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嘻嘻索索的声音。
果然，优姬已经像小尾巴一样跟了过来，爬到沙发上，眨巴大眼睛，声音又软又糯：“零姬，陪我玩嘛！”
零姬放下手中的书：“玩什么呢？”
优姬露出苦恼的神情，有些犹豫不定，就见黑主灰阎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托”的动作：“爸爸有事出门，你们不要乱跑。”
“好。”优姬乖乖点头，却忍不住抓紧了零姬的衣服，酒红色的眼中流露出不安与恐惧。
她害怕一个人待在大房子里，哪怕灯火通明，也令她胆战心惊。
这一刻，零姬的思绪不免有些恍惚，她仿佛透过眼前的优姬，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明明很怕黑，很怕孤单，很希望零多陪陪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自己这样说会惹零生气，将她抛弃。
“不要怕。”零姬凝视着眼前的女孩，声音不由放柔了，“我陪着你，别怕。”
优姬怔怔地望着零姬，猫眼中渐渐有泪水在打转，看见零姬向她伸出手，“哇”地一声扑进零姬怀里，瘦弱的肩膀一抖一抖，小声啜泣。
就连哭，都不敢哭得太大声音。
明明黑主灰阎对她很好，玖兰枢也经常来看她。按理说，她应该在爱中长大，骄傲肆意才是，但她却没有。
养女的身份时时刻刻让她铭记，黑主灰阎不是她的生父，没有血缘亲情；玖兰枢是吸血鬼，与她之间隔着天堑般的距离。
不安到极点的内心，谁能够抚平？
零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拍着优姬的脊背，直到优姬哭累了，抬起花猫一样的脸，不好意思地擦着，零姬才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微笑着说：“我给你念故事好不好？觉得太幼稚的话，念诗也可以。”
那个笑容极轻极浅，就像阳光照耀下的初雪，转瞬之间就已消融，不留半丝痕迹，却美得惊人。
不知道为什么，优姬忽然想起父亲将零姬救回来的时候——琉璃般的少女静静地沉睡，就像传说中的睡美人。她好奇地凑过去，却又不敢伸手碰触，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太过脆弱，一碰就要碎了。
“优姬想听什么？”
“都可以！”优姬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依偎过来，动作不敢过大，就像怕主人生气的小猫咪。
零姬不忍推开她，目光一旁的立柜上扫过，抽出一本诗集，随手抽了出来，翻到第一页，忽然顿住。
短暂的停滞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轻声朗诵：
“谁会如斯爱我，愿意放弃她宝贵的生命？
甘愿为我坠身于大海，以死相殉。
那时我将从石像中得到解脱，生命也将复苏。”
犹如歌唱一般的吟诵，回响在寂静的房间，壁炉噼里啪啦跳动的火焰，好像是这份静谧的伴奏。
轻柔的朗诵声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零姬忽然停了下来。
优姬坐直身子，乖巧地给零姬倒了一杯水，零姬道了一声谢，眼睑微垂，双手捧过，握着杯子的手却微微在颤抖。
感觉到了，那股越来越近的气息。
最为憎恨的……
“呀！”优姬面露喜色，快速爬下沙发，向外奔去，拉着马上要走进客厅里的那人，雀跃地喊道，“枢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