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带[悬疑]》千树颜双

18、骷髅与奶糖18

　　男人留给她的只有背影。

　　华中二小那条僻壤街道里早就没了人，好在纪然知道原本受害小女孩身边有洲儿和付史陪着，他们三个估计早就离开了现场。

　　男人穿过小巷，拐去纪的另一个巷子。纪然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因为这早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如今最好的选择便是偷偷退出跟踪，到时候告知向弋嫌疑人还是从便利店出来的再做打算。

　　她正准备转身，去热闹点的地方找个公用电话给成员们抱一下自己的地址，以及这次的新线索。当看到男人在不远处扔了手里的纸袋子，掏出里面的骷髅头套时，纪然脑子忽然恍惚了一瞬间

　　凶手作案时才会戴上它。

　　纪然屏着呼吸，小心翼翼挪动了脚步，果然在远处被男人挡着的穿着粉裙小女孩身影。

　　脸她没看清楚，但肯定不是华中二小的那位受害者，她早就被付史给带走了。纪然只觉得太阳穴跳的厉害，就因为晚了十分钟，所以和以往的剧情发展完全不一样了。

　　她明白，蝴蝶效应开始了。

　　纪然在挣扎，如果她偷偷离开去找援助，时间肯定来不及。如果自己此时跳出去，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几率能够生还。

　　她吸了口气，然后走出了遮挡自己的墙壁。

　　“我报警了。”语气听似非常坦然，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当面对着曾经杀了自己的凶手时，她内心深处到底有多忐忑。

　　男人没说话，反倒是对面的女孩跑了过来，“纪然姐姐，你……你怎么来了？”她似乎还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

　　那女孩居然是小雯！

　　10月31号第五次循的时候，纪然为了救这个小女孩，两人双双丧命。直到第六次循环开始，她们两个被向弋安全带回了。

　　她以为时间正常以后，就没有这回事了。可如今在11月1号的循环里，他们三个又相遇了。冥冥之中像是一场轮回一样。

　　男人带着骷髅头套，他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奶糖来，丝毫不惧怕：“吃糖吗？”

　　小雯害怕的往后躲了躲，却被男人一把抓进怀里。

　　他弯腰冲着惊慌的小雯摇了摇手里的东西的，似乎在笑：“很甜的，吃了糖，死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疼了。”

　　纪然盯着他，忽然说：“你讨厌你妹妹是吗？”

　　　男人一愣，如同戳到痛处一般瑟缩了一瞬：“你说什么？”

　　“宋野。”她直接叫了他名字。

　　如果凶手是宋助的儿子宋野，那么一切不合理的猜测得到了解释。第一次循环时，她和向弋追赶凶手，那人却在便利店门前消失。接着宋助开始虚与委蛇，明明自信周旋，却在纪然靠近后门的时候突然逃走。

　　现在看来，当时后门肯定有真正的凶手藏着。

　　第二次循环开始的时候，宋助急着把罪名揽在自己身上，除了他儿子宋野，没人能让他如此割舍。

　　纪然的拳头暗自攥紧了些，继续说：“你妹妹抢走了母亲所有的关爱，所以你讨厌她对吗？”

　　既然如此敞亮，宋野也一点都不避讳，直接拽掉了头上遮挡自己的东西。“妹妹？她根本不是我的亲妹妹，为什么能抢走我所有的关注？那个女人对我不屑一顾，却让那个小野种穿着粉色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明明……我才是他的儿子啊……”

　　“仅仅是因为这些？”

　　宋野又恢复了以往冷血不近人情的状态，“野种没资格活在世界上。所有穿粉色裙子的人都不配活在世界上。”

　　她继续和他周旋：“本来你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可如今你却把自己变成了加害者。如果摒弃冲动，还有机会挽回。”

　　“挽回？”他嗤笑一声：“无所谓了，你既然都知道我是宋野了，那肯定知道美食街那女孩也是我杀的吧。死一个人和两个人有区别吗？”

　　“警察马上就会来。”

　　宋野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咧起嘴巴冲纪然笑了笑，“拖时间也没用，你信不信，我会在警察到之前让你们两个都不会活着出去。”

　　他手上的力度在莫名加紧，眼神里的恨意也愈加浓烈。小雯窒息的说不不出话来，两只瘦小的手臂在空中胡乱挥舞。

　　“她跟你一样！”纪然忽然喊了一声，“她的父母每天都是吵架然后冷战，从来都不会重视她。”

　　他转过头，手里的力度莫名松了些。

　　纪然缓缓走过去靠近，“不然你以为一个孩子在该上学的时间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如果家庭幸福美满何苦一个人小小年纪离家出走？”

　　小雯趁着他犹豫的瞬间，挣脱出来后咬了他一口。

　　“跑啊！”纪然大喊，然后跑过去挡住他追过去的路，却被男人用胳膊钳制在怀里拖着往前走。

　　“你们俩总要死一个。”他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既然你自己跳出来了，那就替她赔命。”宋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她嘴里，“吃吧，死的时候就不会觉的疼了。”

　　脖颈间的力度在逐渐收紧，窒息感从鼻腔开始充斥到四肢百骸。过往平如同走马观花在眼前闪现，她看见了那场葬礼，看见了季深。

　　所有的画面开始破碎重组，狭窄的巷墙间是一块被割裂的阴霾天空。她很久没见过太阳了。从来没有觉得阳光这么弥足珍贵。

　　奶糖从喉咙里咳出来，纪然瞬间清醒了，不知道从哪里腾升出一股蛮力，硬生生掰断了那只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拇指。

　　宋野疼到瞬间松了掐着脖子的手。

　　她头发凌乱，起身就要往外面跑，宋野低声骂了一句，然后追了过去拽着她的头发又拖了回去。在绝对力量面前，她所有的花招都变作了一场可无用功。

　　纪然咬牙切齿骂了一句，等她活着回去一定要把头发剪了。

　　“你是警察吗？”宋野歪了歪头，露出一双阴鸷的眼，“多管闲事不是什么好事，除非你不怕死。”

　　纪然喘了口粗气，盯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你相信吗？任何人都不会死。只要时间没停止任何人都不会死，你现在杀了我，我也会在某个过去的时间点把你杀了。”

　　两人相互盯着对方的脸，如同两个疯子一样一同笑了起来。

　　宋野敛起笑意，把糖塞进自己的嘴里，“那我等着你来把我杀掉。”

　　眼前的疯子即便被掰断了小拇指，但力量依旧强大。她总要搏一搏，如果还有机会回到1号中午，她绝对不会放过他。哪怕狼狈不堪又处于下风，纪然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坚定：“我们走着瞧。”

　　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手法弄死了两次，她心态早就崩了。

　　什么遵纪守法，挽救人类。这个世界早就混乱了，每天重复毫无意义的事情与死亡，既然都毫无改变，她如今唯一想做的，想就是重生以后把这两次受到过的死亡痛苦，丝毫不落的加倍奉还给这个男人。

　　慌乱中她摸到一节带花齿的钢管，头顶的男人睁着充血的眼睛，离得很近又遥远。纪然攥紧手里的东西对着宋野眼睛就刺了过去。

　　他莫名晃了晃身体，钢管错位捅在肩膀上。纪然听到一声闷哼，然后是宋野倒在一侧的画面。她好像看见宋野被一双手揪着扔到了墙角，然后是一阵乱打脚踢的声音。

　　接着涌进来许多警察，有人害怕再这么下去真出什么事，过去抱住那个背影：“向组，不能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向弋停手以后波澜不惊地擦了擦拳头上的血，他被劝说松开了宋野，转而向纪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纪然原本紧绷的精神突然放松了下来，她没回应他伸过来的手，只是艰难道：“如果你再不来，下次循环的时候我就要直接开车撞他了。”

　　刚才的恨意是真实存在的，如今的宽心也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向弋没有及时赶过来，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搞死宋野。

　　被人杀死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还要经历两遍。

　　看她还有心思想这些，向弋就知道没事了。

　　“组长。”她喊他。

　　向弋精神莫名紧绷起来，“哪里不舒服？”

　　“没有。”她笑了笑，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很可怕。“原来一个人被恶魔逼急了，真的会让自己也拿起屠刀变成恶魔。”

　　她说的晦涩难懂，没有指向。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听过屠龙少年的故事吗？我有一瞬间差点让自己也成为恶龙。”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脸上露出来的苦涩，“我本来想如果自己这次又死了，重生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直接去杀了他。”

　　　她有记忆，知道目标。简单粗暴的方法未尝不可。

　　纪然侧过头，“我是不是很可怕？”

　　“不是，你不要这么想。”向弋明白，因为受到加倍的伤害才让她有这种想法，他自己也时常会怀疑他们重复的工作到底有没有意义。

　　后来他才明白，趟过险恶这条河却独善其身的善良是有多可贵。

　　“组长。”

　　“嗯？”

　　“我好瞌睡，可以睡一会儿吗？希望醒来的时候，你也在，付史洲儿还有钉钉都在。希望我哥也在……”

　　　她突然啰嗦起来，“算了他还是不要来了，小时候担心我在学校受欺负，长大还要担心这些……”

　　车子摇摇晃晃，向弋就在她身边坐着，原本故作冷漠的神态也消失不见：“睡吧，我们都会在。”